醒了

  冯长老和云溟仙尊见到朱雀降世的异象,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回来一问,才知道那朱雀直奔君玉屋子里去了。

  云溟仙尊一头雾水地看着冯长老,满脸疑惑问: “君玉是谁?”

  冯长老轻轻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过了片刻,才笑了笑道: “那个……是浮霜和良玉的孩子。”

  此言一出,原本只是有些疑惑的云溟仙尊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是……他俩都有孩子了?”

  “嗯。”

  冯长老应了一声,倒也无怪乎云溟仙尊那么惊讶,毕竟他刚离开的时候怀浮霜和白良玉他们俩还不过是孩子,如今孩子的孩子都出来了。

  而且,他们俩个还都是男人。

  云溟仙尊沉默了半晌,没说话,像是正想办法在心底消化这事,消化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声: “那个……谁生的?小怀还是白……小白?”

  冯长老轻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云溟仙尊关注的重点竟已经从朱雀身上跑到是谁生的孩子上了。

  “是良玉。”

  “哦。”云溟仙尊轻声应了一声,又问: “那小娃娃更像谁?”

  冯长老停顿了片刻,客观评价道: “两个都不太像,眉眼之间有几分浮霜的影子,但长相跟他不是很像。”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太古殿门口。

  沧澜不认识云溟仙尊,只跟冯长老打了声招呼: “冯长老,仙君这会儿情绪不太高,您……改日再来吧。”

  冯长老微微蹙眉,轻声问: “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沧澜微微低了低头,叹了口气?: “您回来之前,有人闯入了太古殿,伤了仙君的眼睛,现下,仙君眼睛看不见了。”

  冯长老闻声,往太古殿里面看了一眼,蹙眉问: “何人伤的,可是之前借宿在了尘仙门的那个年轻人?”

  沧澜微微摇了摇头,借宿的人他只知道他那个朋友,不知道旁人: “我只知道,那个人貌似叫景平。”

  云溟仙尊听完,背在背后的手握成了拳头,眉眼间有几分懊悔道: “我就不应该答应他来。”

  冯长老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之前他们在外面查了一段时间之后,查出了些头绪,觉得那几个死去的小弟子大概跟他有关,但那时也只是怀疑,如今他伤了小白的眼睛,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看,几乎就可以肯定是他了。

  冯长老深感小白的遭遇,轻轻叹了口气,不想打扰他休息,转身往外走。

  只不过?眼下还有个较为棘手的问题,师兄离开的时候把太古殿留给了浮霜,如今师兄回来了,这太古殿,按理来说该物归原主,只是如今小白住在里面,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更何况,小白住这里住习惯了,他这眼睛又失明了,要是换地方,恐怕行走多有不便。

  “师兄。”

  冯长老喊住了前面的云溟仙尊,低声问道: “师兄你住哪儿?良玉眼睛如今看不见,师兄要是不着急……”

  “太古殿既给了浮霜,就是浮霜的,我没打算再住回去,师弟你不用操心我。”

  他说完,又嘱咐道: “既然小白眼睛坏了,还是派人早些去浮云端找陈老头儿过来给他看看吧。”

  冯长老闻声,低声道: “师兄不知,你离开的这百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

  因为失明的缘故,白良玉对时间的观念渐渐有些弱化了,即便是睁着眼睛,眼前也只是一片黑暗,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也正因此,原本正常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也静了下来,与此同时,感官似乎也被无限放大。

  白良玉不知道现在距离怀浮霜离开已经过去多久了,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从不能接受自己失明的现实到无奈的慢慢接受,久到度日如年。

  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白良玉开始试着练习根据声音分辨方向,开始去慢慢十遍,二十遍,三十遍的在屋子里摸索,熟悉屋子里的位置。

  可尽管练习了很多次,他还是很难熟练的找到想要找到的东西,还是会经常撞到别处。

  有时候是脚会踢到桌腿,有时候手会碰到桌角,或者碰到花盆架子,不过过了一两天的光景,他手背和小臂上已经碰了十几处青紫的痕迹。

  沧澜不忍见他受伤,想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挪出去,多空出一些空间来,可白良玉却说不用。

  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怀浮霜习惯的,他不想改变怀浮霜的习惯。

  而且,他早晚也要适应看不见的日子。

  虽然系统说眼睛找到药可以治,可那灵药又岂是那样好找的。

  与其日日为眼睛的事难过,还不如看开些,先想办法适应眼下的生活。

  沧澜见他不肯让自己搬东西,便退而求其次,把屋子里所有有棱有角的东西都换成了没有棱角的。

  还会在白良玉练习的时候静静待在一旁,偶尔出声儿给他提个醒儿。

  君玉和小非这两日来的也比之前更频繁了一些,小非怕和君玉怕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本凡间的话本,照着话本给白良玉讲故事。

  白良玉被这两个小家伙哄着,情绪比之前更好了些。

  只是君玉每次过来,都要问上一句,问父亲为什么还没回来。

  白良玉怕孩子小小年纪,心里对怀浮霜有意见,每次都是耐心替怀浮霜解释。

  可每次解释完,却也要自己在心里问上一句,怀浮霜什么时候回来。

  他有些想怀浮霜了。

  明明他上次离开的时候答应过自己,去去就回的,可如今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天了,怀浮霜却还是了无音信,甚至连一道传音符都未曾给他传过。

  谢前辈明明说过他上次回来过,说过他给自己疗伤了。

  他明明……明明知道自己眼睛受伤了,知道自己看不见了,为什么,不能早点回来。

  为什么他不懂,自己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他。

  他随手摸了摸之前怀浮霜送给他的用来传话的法器,本想给怀浮霜传句话,想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想了半晌,还是忍着没问。

  -

  没等到怀浮霜,白良玉却等来了另一个好消息,小师叔芥柏仙尊醒了。

  白良玉心底开心,正想让沧澜扶着自己去看看小师叔,就听到了耳边一句温柔的声音。

  那人见到他,似乎是笑了笑,声音中都带着几分笑意: “小白,你别动,让小师叔好好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声音太过温柔的缘故,白良玉听完,竟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当真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没再动了。

  而且他总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可他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苏卿之看着白良玉,看了许久,才温柔道: “还跟小时候一样,没变。”

  他话音刚落,谢然便在旁边插了一句: “你别一直站着,你才刚醒过来,还是要好好休息。”

  他说完,转头又看了白良玉一眼,微微蹙眉嘱咐道: “还有你,沧澜说你胳膊上撞的都是淤青。”

  白良玉听着谢然那微微有些责备的语气,知道他担心自己,微微笑道: “早都好了,我又不是没有修为。”

  谢然闻声,更生气了: “是,用修为是能治好,可你撞的时候不也疼么?你师兄要是看见……”

  “谢然。”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谢然瞬间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苏卿之看着白良玉,低声道: “没事的,小白,你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的。”

  “谢谢……”白良玉及时停了下来,将“芥柏仙尊”四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 “……小师叔。”

  苏卿之闻声,往前走了几步,拉住了白良玉的手,一边往太古殿里面走,一边笑着问道: “来跟我讲讲,我不在的这百年间,都发生了什么好玩儿事。”

  两人着一聊就是半个多时辰,等苏卿之从太古殿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

  “你不是说师兄回来么,我们去……”

  苏卿之话说了一半儿,转过头看谢然的时候,才发现谢然并没有跟上来。

  他停住脚步,转回身,看着谢然,清笑道: “怎么不走了?”

  谢然想起他刚才拉着小白的手的一幕,站在那儿不说话,满脸傲娇地伸出一只手来。

  苏卿之看着他的动作,瞬间被他逗笑了: “你啊你,小白小的时候,便喜欢跟孩子争风吃醋,如今孩子都长大了,你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他嘴里一边感叹着,一边下意识往回走了几步,走到谢然旁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走吧,谢醋坛子。”

  谢然闻言,颇有些委屈,他辛辛苦苦等了那么多年的人,醒来之后都没牵手久牵上了别人的手,换谁谁不吃醋。

  二人刚出太古殿的门,便有人看着苏卿之喊了一声“师弟”。

  苏卿之转身看了一眼,笑了笑道: “师兄,我正想跟谢然去看你呢。”

  云溟仙尊走到近前,看着苏卿之,微微皱眉道: “你着刚好,也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怎么能出来瞎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卿之摇了摇头,笑道: “一切都好,就是有一部分记忆想不起来了,不过没事,想来能忘记的,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云溟仙尊听他说没事,这才放下心来,道: “没事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苏卿之见他手中提着剑,低声问他: “师兄这是要去哪儿?”

  “浮霜出去有几日了,还没回来,我去找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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