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予就着这个姿势和他对话:“……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荒星里的星球不计其数,想要在里面找一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段霖没有从正面回答,右手轻车熟路地摸进云予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枚小银币,直视他。

  “你带着这个,是希望我找不到你,还是找到你?”

  “……”

  问题很尖锐,云予不好回答。

  “季城说你是不打算活了才和他们走,但我知道,你是不想死。”

  语落,段霖把头埋进云予的锁骨处,深深嗅着,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清新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只有褪不去的厚重的尘土味,却轻轻安抚着他连日紧绷的神经。

  “荒星里屏蔽了物理信号,却屏蔽不了生物信号。”段霖的哽咽声有些闷,剖开声纹仔细分析或许还能觉出一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云予,我是和你信息素匹配度无限趋近于100%的alpha,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我更能感知到你的存在,只要你还活着,无论在哪里,我总能找到你。”

  云予从后伸出手,想拍拍他的后背,最后只是轻轻落了上去。

  真不知道alpha哪来这么离谱的自信,可他偏偏真的做到了,出现在了他眼前,用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他的确是这世上最与他契合的alpha。

  “生物信号指引我来了这里,但是机甲进入这里就已经报废了,我只能徒步穿行那边的沙漠,耽误了点时间,我来迟了,对不起。”

  段霖抱着云予,从手到肩都在颤抖。

  云予抚在段霖背上的手垂落,合了合双眼,下巴抵着段霖的颈窝,音质发冷:“你不该来。”

  “他们的目标自始自终只有我一个,你应该留在那边,再过不久战争就会结束了,授勋,晋衔,都是迟早的事,何必?”

  “云予,你是我的omega。”段霖端正神色,像是要重新给他科普这段关系,“如果连自己的omega都不能保护,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可你也是帝国的战士。”云予推开他,“研究院里的研究员们没日没夜坚守在实验室,和前线的战士共进退,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如果一个战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战,那么这一场战争必败无疑。段霖,你真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了么?”

  云予每多说一个字,段霖的脸色便更僵硬一分:“我……”

  “可是。”段霖垂下头,像个受了训但不知错在何处的顽童,“可是如果你不在,胜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啊。”

  “那现在即将来临的两个人的死亡就有意义了?”

  单碑变双碑,两人份的悲剧,超大碑。

  云予的态度一如既往,过于强硬,段霖不敢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可要是云予一直不理他,那他才是真的悲剧了。

  “要不……要不你罚我吧?”

  云予斜睨他,不吭声。

  “虽然军队里不提倡体罚,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没关系的。”

  段霖在军团里的地位注定了没有人可以惩罚他,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又或许是施动的对象是让他心动的omega,段霖的心跳可耻地加速了一下。

  也许是知晓即将走到生命尽头,往日里觉得毫无意义浪费时间的事此时也值得考虑,毕竟现在除了时间他们一无所有。

  “两百个俯卧撑,自己报数。”

  段霖顺从地在地面摆好姿势,正准备开始时忽然回头看向他,灰扑扑的脸蛋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红。

  “嗯……其实军队里做俯卧撑一般都是负重的。”

  云予:“?”

  “毕竟这里是荒星,没有那个条件,要不然,你坐我身上吧。”

  很荒缪。

  云予这样想的时候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段霖背上,随即脚下腾空,像坐在海上的一艘孤舟里,随浪起伏。

  俯卧撑这项运动是典型的消耗型运动,理论上来说越到后期会越吃力,然而段霖不仅没看出哪儿吃力,速度倒是越来越快,活像吃了兴奋剂。

  荒星之所以被称之为荒星,是因为这里瞧不见一点生机,死亡于他们不过是时间流逝的终点而已。

  段霖不间断地做着伏地挺身,云予昂首望天,共享一场最后的狂欢。

  “停。”

  云予站起身,没真让他做满两百个,这会儿大概做了一半儿,段霖以为他坐得腰酸,想帮他揉揉,被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