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瞬倾:“江太太,你们怎么看我,我又怎么看你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些场面话就不用说了吧。”

  他话说到这份上,江太太也确实没有再扯那些题外话的必要:“瞬倾,你毕竟是江家的孩子,江家如果倒了,你能得到什么呢?”

  “江太太问我能得到什么,最起码,能得到自由,不是吗?”江家的存在,就像一团沉重的阴云罩在江瞬倾头顶,随时降下带毒掺刃的污雨,伤的他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大妈承认,我们以前有些亏待了你,但大妈保证,今后再也不会了,你是江家人,江家好了对你也好,不是吗?更何况你现在在娱乐圈打拼,背后没有人支撑哪能走的长远,江家再不济,起码也能保你在事业上顺风顺水。”这话反过来理解,就是说就算江家出了事,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瞬倾如果执意跟他们对着干,自然也讨不着什么好。

  江太太点到即止,然后给了江瞬倾思考的时间,过一会儿,她从自己价格不菲的包里抽出一张支票,江瞬倾扫了一眼,长串的数字,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额。

  这一手威逼利诱的牌,江太太觉得用来拿捏一个饱饭都没吃过几顿的、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可惜的是,她小瞧了一个人的恨意,更小瞧了这个自己从没看在眼里的私生子。

  江瞬倾只是很短暂的愣了一下,继而嘴角露出讥诮:“怎么,江太太拿这么点钱就想打发我?”

  “你他妈别得寸进尺!”江昊宇被他“小人得志”的模样气的瞬间炸了毛。

  江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再看向江瞬倾时,眼里满是苦涩:“孩子,你也知道江家现在的难处,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很多项目都停了,大妈也想多给你一些,可是大妈连家里的房子都卖了,也填补不了项目上的空缺,大妈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你看这样行吗?”女人面上适时露出割肉般的心疼,大妈把紫荆皇庭的别墅过到你的名下,那房子价格不菲,装修也好,大妈今天带你去看看。”

  江瞬倾不说话,好整以暇看着女人。

  女人没想到这小杂种野心这么大,心里已经骂开了,但面上仍是那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小倾,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世上除了钱,什么都靠不住,你那背后的人,能护你一时,能护你一辈子吗?大妈说句不好听的,你难道想走你妈妈的老路?最后落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江瞬倾很快明白过来女人的意思,对方这是以为他出卖身体抱上了什么大靠山吗?他的眼神剎那冷凝下来,半晌,凑近了女人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他既然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江太太觉得,他会吝于送我几套房子、几家公司吗?”既然她觉得自己有大靠山,那江瞬倾不介意将错就错。

  之所以凑这么近,是怕这女人录了音以此要挟,他现在的事业,再经不起太多的打击了,与女人拉开距离时,他扬起声音道,“江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母亲是做了错事,我们这些年来也尝到了应有的惩罚,我未肖想过江家任何东西,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不愿放我一条生路。”

  女人脸上完美的表情终于裂了一道缝,她眸光阴沉道:“你觉得如果让他的妻子知道了,你还能留得住那些东西吗?”

  江瞬倾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都快怀疑自己真的傍上什么大金主,绿了哪个富家太太了。

  但是这显然不太可能,因为他连女人说的靠山是谁都不知道。

  江瞬倾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没说话。

  那神情落在江太太眼里,就好像在说:你尽可以试试,我等着瞧。

  女人被他这副有恃无恐的姿态弄得终于没了底气,她暗暗握紧拳头,此刻挤出的笑容已经格外僵硬:“你收手的话,大妈给你江氏的股权,你看看这份文件。”

  对于女人的反应,江瞬倾有些失望。

  ——看来这女人也不知道背后操纵的人是谁,但那失望的表情看在江家母子眼里,就等于是他连江家的股份也看不上了。

  忍到现在的江昊宇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冲上前一把揪住江瞬倾的衣领:“你他妈别得寸进尺,吃相这么难看,你也不怕把自己噎死了!”

  江太太面色很不好,这一回也没有阻止儿子。

  江瞬倾任由他揪着,眼神无辜:“江氏这股票,都跌成烂白菜了吧,烂白菜有什么好吃的?”

  缓缓一句话,重重刺痛了江昊宇的神经,他攥住对方衣领的手捏的发青,仿佛恨不得把对方拎起来从窗户丢下去。

  某一瞬,江瞬倾表情骤然冷凝下来:“眼下这一切,不过是你们曾加诸在我身上的,怎么,我能扛下来,你们不能?”

  “放屁,这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不是很喜欢操纵舆论吗,现在被舆论反噬了,是不是很难受,很无助啊?你让我被万人唾骂、事业尽毁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今天,要是情形调转,你应该会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观着我的“好戏”,再在合适的时机狠狠补上几脚吧?江昊宇,你想想我从小到大你们对我做过的事,如果你是我,你会放过这样对自己的人吗?”

  江昊宇被这些质问问的一愣一愣的,他真的跟着江瞬倾的提问思考起来,然后他觉得,如果有人敢这么对自己,那他一定会弄死对方。

  等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的时候,他浑身一震,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们会有今天,全是咎由自取。”江瞬倾抓住他还揪着自己、但已然卸去了力道的手,缓缓从自己衣领上拉开,“你们现在来求我,还不如去求一个陌生人。我什么也不会做,所以,别再来烦我。”

  话落,他转身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刚行几步,一只手被人紧紧扯住,他转身看,是江太太。

  女人一脸祈求的看着他:“瞬倾,大妈求求你了,你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这次吧,你想要什么大妈都给你。”

  “是吗?”

  女人犹豫片刻,咬牙点了头:“大妈说话算话。”

  “那我要江氏,你也答应?”

  女人愣了愣,沉默许久,最后竟还真点头答应了:“公司是我们江家几代人的心血,只要你能让公司度过危机,大妈答应让你来掌管公司。”

  “妈,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把公司交给他!”

  这回江瞬倾也意外了,但意外归意外,他还是拒绝了。

  以这女人那弯弯绕绕的肠子,就算自己真当了掌权者,他一没有管理经验,二在那公司也没有任何可用之人,到时候还不知怎么被她使绊子;更何况,他压根就不知道她们话里那个所谓的靠山是谁,他也求不到人家那里去,要让他接管了江氏,他挽救不了江氏的败局,只会把自己再次置于泥潭之中。

  童年到少年的十几年里,那种日子他早过够了,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再回去看那些恶心嘴脸。

  江瞬倾这幅淡然无谓的态度,让女人越发觉得他背后那人深不可测,觉得那人给江瞬倾的宠爱无以复加,才让这个曾经每天连饭都吃不饱,小心翼翼的匍匐茍活在他们脚下的贱种,如今几千万的支票、上亿的豪宅,甚至江氏都不屑一顾。

  这种认知让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女人,终于心态崩了。

  江瞬倾没有再多与之纠缠,离开了。

  那天之后,他并没有再关注江家的消息,某天看到热搜,说江氏被低价收购了,名下所有公司都换了名字,进行整改或者转型。

  曾经叱咤商界的江旭集团,就这么消失了,江旭如果泉下有知,只怕要气的棺材板也压不住,江瞬倾不是很关心江家人过得怎么样,他只知道,以后,那些人再也不能轻轻抬脚将自己踹进泥潭、摁入深渊。

  悬在他头顶二十多年的、让他不见天日的阴霾,散了!

  江瞬倾想,不管那人为了什么做这一切,如果有幸见到他,定要当面说声谢谢,然后尽力回报对方。

  晚上九点半左右,江瞬倾回了顾景和的那套房子,他开了门,屋里亮着灯,这让他一颗心顿时变得雀跃,他低头看向鞋柜,那里果然多了双鞋子,样式简单的帆布鞋,看尺码大小,只可能是顾景和的。

  在他住到这边后,顾景和只来过一回,给他带了一些吃的,坐了不到一刻钟就离开了,也没过夜。

  江瞬倾放下东西换了拖鞋走进去。

  客厅没人,江瞬倾知道顾景和除了休息一般不怎么去卧室,所以先去了书房,书房门开着,男人在里面翻看一本书,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下班了。”顾景和语气很自然的这么问。

  “嗯,你吃饭没有?”

  “没有。”

  “我去做饭。”江瞬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