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凝梦书塾的第二天，李棫被这位卢老师带去了一间涂着白漆的房间里。
李棫没有说话，顺从地跟随他走进。
卢旭推开整个房间的电闸，拿起门口的绝缘手套戴上，转身看向李棫说道：“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淡定的学生。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李棫淡淡地扫了房中那台仪器一眼，随口道：“水疗？”
卢旭只当他是个什么还不清楚自己处境的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学生，半是同情半是嘲讽地说道：“什么年代了，哪还有水疗这种落后的东西。”
李棫无不讽刺地看了眼通着电源的大型仪器和系着束缚手脚绑带的躺椅。用电击治疗来戒同的东西难道很先进？
“你不害怕？”
卢旭将李棫的手脚牢牢绑住，看着他安然闭眼的模样，有些不悦道。
李棫叹气道：“怕啊，我当然怕。但是我也不想给老师你增加负担。所以再害怕我都要忍着。我的至亲将我送来这里是因为我喜欢男人，其实这一点我也很头痛，如果在这里我能得到治疗并更正这一点的话，他们就不会对我失望，然后来接我回家的吧。”
李棫黯然地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对卢旭说道：“老师，我在来之前听我爷爷奶奶说，水疗可以完全帮我改掉这个毛病，所以我们真的不做水疗吗？”
卢旭放在电源开关上的手顿住，对上李棫的略显期待的眼神。他突然收回了手，烦躁地扯了扯衣领，说道：“算了。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放弃吧，不会有人来接你的。既然进到了这里，就不会有人再记得你，更不会有人期待你出去。”
李棫吃惊道：“怎么会？我爷爷奶奶说了，等我治好了就接我出去，他们一定不会骗我的……”
卢旭嗤笑道：“是吗？那你就好好看看他们会不会来吧。”
“老师，”李棫叫住准备出门的卢旭，问道，“我们不进行治疗了吗？”
卢旭走回来，从上而下地看他，说道：“我曾经特别希望我能遇到一个好心的老师或是朋友，但是我没有遇到。李棫……你是叫李棫对吧，你记住了，你来到这个房间后，没有和我进行过任何对话，你被我绑在躺椅上之后我就按开了电流，最初只是一股细微的电流你还能适应，但是每隔五分钟电流就会自动上调一个档，你逐渐会受不了，心脏很痛地想要死掉，但是在你最想死的那一刻电流会突然停止，你觉得折磨终于结束了，但是不到三十秒之后，电流又开始流经你全身，如此反复整整两个小时后你有十分钟的反应时间，然后接着重复之前的过程。直到晚上九点钟治疗才会停止。”
李棫错愕地看着他。卢旭深吸一口气，说道：“听懂了就点点头。”
李棫缓缓点头，轻声说道：“老师，谢谢您。可是不治疗的话……”
卢旭自嘲一笑：“这不是治疗，看到你头顶上的屏幕了吗？当电流开始流经你全身的时候，那上面会播放一些充满欲与色的视频，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反复如此，你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对色欲患有ptsd的人。所以这不是治疗，而是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将你变成男人女人都不再喜欢的怪东西。”
“这里没有监控。我十五岁的时候就被送到这里，因为笃定我是个与他如出一辙的变态，所以我才有机会爬到这个位置。他对我很放心，所以你装得像点，就当……我隔了十五年的时间同情了过去的我自己。”
震惊之余，李棫开始思考卢旭所说的那个“他”是谁。
是刚刚那个校长？还是更高一层、他还没有见过的人？
虽然运气不错，误打误撞地精准对接上了卢旭曾经的创伤，但李棫依然不敢对他完全放下戒备。万一……万一哪天被他知道自己的这些都是鬼话，他会不会气愤自己欺骗他而做出比电击更加毁人性的行为？
或许呢，或许卢旭是个突破口呢……
被重新送回牢房一样的宿舍里后，李棫叫住卢旭，由衷道：“卢老师，真的很感谢您。我真的很幸运，遇见你这样好心的老师。”
卢旭点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快速地锁了门转身就走。
看来屋外是有监控的。李棫心想。
幸好手机和充电器没有被收走，应该是安荣默许的。李棫得以在晚间用手机给安翊发消息，但还是一直没有回复。
这样维持了三天后，李棫被那位校长叫去了办公室问话。
李棫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名牌，上面写着“齐闰浩”。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李棫将头垂得很低，一副不敢与他对视的模样。
齐闰浩满意地点点头，温声细语地问道：“李棫同学，这几天辛苦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棫肩膀猛地一缩，并不出声。
突然，齐闰浩身后巨大的显示屏里播放了一段视频，咿咿呀呀的哭叫声直接以3D立体音效感席卷李棫的双耳，视频里叠交着一对男女，男的看不清脸，只能看出是个破有年纪的人，女生看起来年纪很小，说不定还没有成年，她哭叫着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却被男人剪住双手顶撞得更狠。
李棫飞快地移开目光，连连后退。
齐闰浩却抱歉地朝他一笑，说道：“哎呀，放错了。不过李棫同学觉得这段怎么样？会有性冲动吗？”
李棫抖着声音说：“我身上很疼，像是有电在打我……你……您可不可以……”
齐闰浩满意地点点头，将屏幕上的视频切换，问道：“现在呢？”
李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没有了语调：“校长……求您……求您别……别放了……”
视频里居于上位的男人没变，身下压着的变成了一个男孩，年纪也不大，双眼却空洞十分，察觉到摄像头的存在后忽然慌张了一瞬，随后强装镇定地莞尔一笑，伸手抱住身上的男人，卖力地用喉咙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叫喊……
李棫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将手心掐烂。他看出来了，这两个视频中都出现的人就是坐在自己面前的齐闰浩。
伸手摸进口袋，李棫紧紧捏住一枚捡来的玻璃碎片。打磨了很久之后，碎片的边缘已经很锋利。如果这人敢对自己做些什么的话，他一定先割了对方再自杀。不过这只是块玻璃碎片，真的要动手，不一定能成功……
李棫手掌心里发出好几层汗。
看着冷汗直冒痛苦异常的李棫，齐闰浩满意地关掉了视频，点头道：“很好，你是个很有悟性的学生。那从今天下午开始，你就去文鼎楼上文化课吧，卢老师会安排你去的。”
李棫呼吸还是有些不平稳，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好的，谢谢校长……”
从校长室走出去之后，李棫飞快地跑进卫生间呕吐。
这样泯灭人性的地方也配叫书塾？
用凉水洗了脸，李棫很快平静下来，已经第四天了，时间很紧迫，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别的东西。
走出卫生间，李棫迎面碰上一个瘦弱的男生，他的脖子上青青紫紫，嘴角也是破的，空洞的眼神很是熟悉。
不是刚刚视频里的那个人，但他们的眼神很像。麻木、毫无生气，像只被抽取了灵魂木偶。
见到李棫，男生原地站住看了他一会，突然对着他扯出一个怪异地笑容。
这笑容太奇怪了，他两边的脸很不对称，连眼珠都很是迟缓地转动了一圈才回到一个稍微正常的状态。李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男生用着诡异的语调说道：“来新人了。”
李棫快速地越过他往外跑。男生迟缓地转过身看着李棫的跑开的背影，扯出了一个更大的笑容，甚至心情特别好的笑出了声。
晚上放饭的时候，李棫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笑成那样。
盛饭的盘子被撞掉在地，一只脚粗鲁地踩在饭盘上。李棫看向面前的人，好声好气地问道：“你有事？”
这话不亚于用挑衅的语气说出“你没事吧”。面前这人的怒气值瞬间被点满，直接一拳挥过来，口中骂道：“又是个胆肥的新人，看我不给你这小畜生一个教……”
李棫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问道：“你再骂一遍？”
不过他没等对方再骂出口就拿起汤锅里的勺子舀起一勺热汤泼了过去。
李棫在惨叫声中开口道：“怎么？这是特殊的欢迎仪式吗？那既然这样的话——”
李棫伸手揪住对方的衣领讲他惯摔在地，换上拳头对着他的脸就是几下。一脚踩在被打地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睡倒在地的人的胸膛上，李棫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问道：“很好看？”
大多围观的人顿时风卷残云般得跑走。只剩下零散的几个人围在这里犹豫着不走开。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说道：“喂！你就不怕被关禁闭吗？我告诉你……”
李棫打断道：“你们既然都敢公然欺负别人，他刚刚又肆无忌惮地挑衅我。所以这个时间段内，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不出人命，就不会有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