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屿闲说完这些话之后又觉得自己刚才太过激动,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准备坐下,却没想到面前的人笑出了声。
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直接开口询问: “你在笑我吗?”
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意思,花满楼抬手掩唇,但不管再怎么遮掩,他含笑的双眸还是藏不住的。
“不是,我没有在笑你。”
但这句回答的可信度却不是那么高,池屿闲也只是没有什么恶意地白了他一眼。
见状,花满楼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了,甚至都快要溢出来了。
池屿闲轻咳一声,随后坐下: “不过他们既然有合作,接下来邱松泉定会有所动作。”
他抬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哼笑道: “我倒要看看他心里做的究竟是什么打算。”
若是真的针对福威镖局,池屿闲眼神微沉,里面满是郁色。
花满楼瞥见了,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陆小凤回来了再问问。”
“嗯。”
池屿闲点点头,等到陆小凤从外面回来之后就过去询问了,一开始对方还好奇他所说的事情,但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就变了不少。
“怎么了?”
池屿闲发现陆小凤的表情有些许的诧异,于是斟酌着开口询问。
“倒是巧。”
陆小凤摇摇头,随后在他旁边坐下: “我最近也在查一件事情,是和日月神教有关的。”
听到这里,池屿闲原本懒懒散散的坐姿瞬间端正了起来,眉头紧皱: “日月神教?”
“对。”
陆小凤点点头: “他们最近动作不算小,但都是一些底层弟子行动。我有个朋友,他师弟前些天功力大涨,在昨天的武林大会上连胜十场。”
他描述的这个情况和邱松泉倒是很像,这不得不让池屿闲有所怀疑: “难不成不止有他们?”
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很多,但真正在江湖上说得上话的却不是很多,因此会有不少的小门派想要使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池屿闲向后一靠,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你查的如何?”
他看向旁边的陆小凤,看对方的状态和表情,这些天的忙碌恐怕没有白费。
陆小凤哼笑一声,随后就抬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在池屿闲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那个药?”
池屿闲一看就猜到了: “找到供应的人了?”
“那倒没有。”陆小凤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手里的瓷瓶递给了池屿闲。
他看着池屿闲打开那个瓷瓶闻了闻,随后才继续补充道: “这是我从一个小弟子那里得来的,对方见身边也有人服用这种增长功力的药,便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他见你来查这件事情,便把药给你了?”
“对。”
池屿闲没闻出来什么,只嗅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期间又夹杂着一股很淡的清凉感。
他干脆倒出来了一些,然后便发现里面的药也就只有三颗。
“你猜这三颗药要多少?”
陆小凤一只胳膊支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池屿闲。
“五十两?”池屿闲猜道,毕竟五十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讲已经算得上是巨款了。
听到他的猜测之后,陆小凤哼笑一声,不过虽是在笑,但他的眼里并没有笑意: “一百两。”
“一百两?!”
池屿闲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三颗小小的药丸竟然能开价一百两。
“毕竟有门路的人不多。”陆小凤解释道。
池屿闲明白了,供不应求,价格自然会高,但这也不妨碍他觉得这药贵的离谱。
“倒还真有人买。”他叹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无奈。
原本以为只是邱松泉一个人,但谁曾想竟然牵扯到了这么多人,更别说他们还是不同的门派了。这么一来,牵扯进这件事情的可不只有四五个门派。
池屿闲抬手摁着太阳穴,已经开始为后面的事情感到头痛了,只不过事关福威镖局,甚至是林平之,他也不好像之前一样袖手旁观。
“这件事情该不会只有你在忙碌吧?”
陆小凤笑了笑: “那倒没有。”
听到这句话之后的池屿闲一口气完没还全松完,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就险些让他缓不过来。
“这不是还多了一个你吗?”
池屿闲白了他一眼: “我可不擅长查案。”
“算了,”他说完之后站了起来,侧目看向陆小凤, “走吧,早点查完早点休息。”
陆小凤刚从外面回来,听到这句话之后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池屿闲拽着出了房间。
花满楼也不是很放心,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也跟了上来,这下倒好,他们总算不是只有两个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会儿再见。”
三人在一处竹林分开,约定好了一个时辰之后在这里集合。
天逐渐暗了下来,周围都是一副湿漉漉的模样,越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雨水的潮湿气息就越浓。
池屿闲还是决定先从邱松泉下手,一是因为他曾见对方和那个疑似日月神教的人见过面,二则是因为邱松泉毕竟好掌控。
想罢,他干脆直奔邱松泉的院子而去,到那里之后,还没等他跳上之前的那颗大树上,邱松泉就推来房门出来了。
池屿闲连忙往旁边一躲,这才没有被对方发现。
不过凭邱松泉现在的武功来讲,估计发现不了池屿闲在跟着他。
只见对方闷热的夏夜里裹得严严实实,一路上还左顾右盼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池屿闲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甚至都能分出心猜测他现在是要干什么。
应该不是和之前的那个中年人碰面,毕竟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就见过了,难不成疑似日月神教的人不止一个?
想到这里,神情恹恹的池屿闲总算是认真了起来,盯着邱松泉就像是走到路上看到了钱生怕别人捡走似的。
他跟了一路,随后就见邱松泉在一处偏殿停了下来。
少林寺有不少的佛殿,这里位置有些偏僻,因此平时除了来打扫的人之外根本没什么人过来。
怪不得邱松泉要来这里,不管是和人碰面还是杀人放火,这里都算是一个好地方。
池屿闲足尖轻点,施展轻功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落下。
他没有更往前,毕竟现在还不知道和邱松泉碰面的人武功究竟如何,断然不能轻易冒险。
只见邱松泉在偏殿门口停下,随后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没什么人之后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哨子轻轻吹了吹。
虽然是吹着哨子,其实听不到什么声音,至少池屿闲在他两丈之内都没有听到什么明显的声音。
但尽管如此,在邱松泉吹向哨子没多久,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就从一个阴暗的角落走了出来。
来人一身漆黑,站在光线昏暗的角落时确实是不容易被发现。
池屿闲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番,随后发现自己对这人并没有什么印象,难不成这个人也是日月神教的?
“东西呢?”
不远处,邱松泉见人来了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压低了声音催促道。
黑衣人听罢一言不发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扔给了他,动作轻慢,毫不在意。
邱松泉根本不在意,他连忙接住了那个瓷瓶,甚至还毫不犹豫地从里面倒出来了一颗药仰头吞了下去。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哼,自然不会。”邱松泉吃完药之后心口的疼痛才缓解了不少,他抬眼看了黑衣人一眼,犹豫了片刻。
“你确定这件事情不会被其他人知道?”
“自然。”黑衣人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有砂砾在他喉咙里似的。
他掩藏在宽大兜帽下的阴冷双眼盯着眼前还察觉不到危险的邱松泉: “尽管把消息打探好。”
“知道了。”
邱松泉点点头,随后,眼前的黑衣人便很快就消失在他眼前。
隐藏在树上的池屿闲微眯双眼,先是看了还留在原地的邱松泉,随后又飞身一跃跟上了离去的那个黑衣人。
他的轻功在江湖上也能挤得进前几,因此跟踪那个黑衣人倒是不怎么费力,只不过对方太过谨慎,左拐右拐的没一会儿就跟丢了。
池屿闲轻轻一跃便落在了地上,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真的是跟丢了之后才不耐地轻“啧”一声。
见不能再继续追下去了,他便转身准备离开。若是平常他穿黑衣,在现在的场景里倒是可以完美地融入,只不过他现在身上的外衫是花满楼的,现在倒是有些明显。
好在周围没有人在,不然一眼就能够被人发现。
池屿闲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再次绕到了邱松泉那里。
他比自己回来的早,此刻还没睡,而是坐在那里埋头画着什么东西。
见四周没有什么人,于是池屿闲跃上屋顶,随后动作小心地掀开两片瓦片。
房间里的光线还挺明亮,他向下望刚好可以看清楚邱松泉究竟在做什么。
铺在桌面上的纸上密密麻麻地全是线条,仔细一看,池屿闲才发现原来上面画的是少林寺以及周围的地图。
他双目微缩,没想到邱松泉和对方交易的竟然是这个,他还以为对方只是钱货交易。
如此一来,对方都能够称得上是叛徒了——至少以现在这些门派的标准来说,不仅和日月神教的人接触,甚至还将其他门派的细致地图给了对方。
若是之后日月神教要攻打少林寺,手里有了这张地图,岂不是易如反掌?
池屿闲在心里嗤笑一声,等邱松泉画完之后,池屿闲耐心地等到对方吹了灯上。床休息之后才离开。
原本他是想要将那张地图给带走的,但他和陆小凤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于是只好先行离开。
月色如水,一抹浅色的身影宛如一道闪电似的一闪而过。
池屿闲脚步声很小,刚到约定的地点之后就看到了很快就过来的陆小凤和花满楼。
“怎么样?”
三人互相将自己打探道的消息给交换了一下,随后纷纷沉思了下来。
“看来对方的目标是整个少林?”
“恐怕不止是少林吧?”
池屿闲嗤笑一声,他双臂环抱在胸。前,闻言轻挑一下了眉梢: “若是让余沧海得知自己的好徒弟和日月神教的人勾结在一起,岂不是要气得胡子都歪了?”
他说完之后笑了笑,眼里甚至还流露出了几分期待,甚至是迫不及待要看余沧海被气到的样子了。
花满楼听到之后无奈地摇摇头,但也没多说什么,反倒是陆小凤面色凝重: “这件事看来要告诉其他人了。”
“那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们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呢?”
池屿闲放下胳膊,他逆着光,因此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只能够听出来他的语气捎带着些许的嘲讽。
“放心吧,我自有妙计。”
陆小凤勾了勾唇角,这幅样子看起来到真的有些帅气,怪不得会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向他投怀送抱。
似乎是看到了池屿闲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一旁的花满楼无奈扶额: “好了,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池屿闲掩唇轻咳一声,表情确实是有些疲倦,毕竟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在床上躺着了,虽然也不一定睡着罢了。
“行。”
陆小凤点点头,他处理这些事情倒是比池屿闲和花满楼顺手,因此这件事情倒是交给了他。
池屿闲自然乐意,毕竟不用忙来忙去。当然,他也没有那么的没良心,告诉陆小凤有事可以来找他帮忙。
“知道了。”
陆小凤伸了个懒腰,想到刚才说的那些事情,眼中不免闪过一抹锋利的寒意。
和他们分别之后池屿闲便往回走,脸上确实是已经有了困意。他今天起得有点早,虽然在花满楼那里补了觉,但对他来说还是不够。
回到房间,池屿闲抬手准备脱衣服,手指刚搭到衣领上就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
他身上的这件衣服好像是花满楼的,而他的那件好像还落在了花满楼房间。
池屿闲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算了,明天洗好之后再还回去吧。”
他摇摇头,脱下衣服之后收拾了一会儿才上。床。
今天写的日记有些短,大部分都是和花满楼有关的,只有在结尾的时候才提及了几句邱松泉。
池屿闲躺在床上,头发还有些潮湿,只不过他也不在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直到手指被水弄得有些冰凉。
早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就不答应令狐冲来参加这个武林大会了。
他翻了个身,没有完全干的长发就披散在他身后。
*
翌日,池屿闲在睁开眼睛之后便强迫着自己起来了,一起来就迷蒙着睡眼抱着昨天穿过的花满楼的那件外衫出门。
他眼眸低垂,还时不时地打个哈欠,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等林平之出门的时候,池屿闲都快把衣服洗完了。
“池哥?”
林平之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满脸的震惊。
他池哥今日竟然起得这么早?!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听到这道惊讶的声音之后,池屿闲抬手整理了一下搭好的衣服,随后转身: “嗯?”
林平之: “你今天起得好早。”
“还好吧。”池屿闲半垂着眼,若不是林平之还在和他说话,凭他这幅模样,恐怕下一秒就栽倒在地上睡着了。
见状,林平之也不再和他继续聊了,哭笑不得地让出了一条路: “你快去休息吧。”
“嗯。”
池屿闲点点头,然后似梦非醒地绕到床上之后倒头就睡。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午了,周围很是安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很是强烈。
热意也渐渐地溜进了房间,池屿闲虽然睁开眼睛了,但还是没有想要起床的想法。
反正事情都交给陆小凤了,他也没什么事干。
池屿闲这么想着,刚坐起来就再次倒在了床上。
至少是等花满楼来敲响他房门的时候他还在床上,只是拉长了声音喊了一声“进”。
“还没睡醒吗?”
花满楼一进来就看到熟悉的人正仰面躺在床上,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他走到床边垂首看,刚好和池屿闲对视上。
“昨晚睡得很晚吗?”
“差不多吧。”
现在的池屿闲偶尔也会和对方说一些自己的事情: “躺了好久都睡不着。”
“嗯?”
花满楼眉头一皱: “回去我看看能不能弄些助眠的香包。”
“唔——”
池屿闲之前也试过这种办法,但觉得不是很管用,但花满楼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拒绝。
“好。”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闷声说道: “有什么事吗?”
“困了?”
“没有,就是不想起来。”
“没什么事,你躺着吧。”
看着躺在床上像只柔软小狗的池屿闲,花满楼实在是没有忍住,弯下腰探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对方的头。
被“袭击”的池屿闲连眼睛都没睁开,反正他知道动手的人是花满楼,非但没有觉得冒犯,甚至还想让对方多摸摸。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内心的想法,花满楼眉眼含笑,手掌轻飘飘地下移,食指和大拇指伸出轻轻一捏。
竟然是软的。
池屿闲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捏了一下,这才睁开双眼,目光捎带着几分不满。
“抱歉。”
花满楼见状,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道歉。
“没事。”池屿闲本想这么说,但他转念一想,心里顿时有了打算。
他抿唇,没回答,而是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完全不去看站在他床边的花满楼。
难不成是真的生气了?
花满楼眉头紧皱,有那么一瞬间是觉得无从下手的。毕竟他也没想到对方为因为这件事情而生气,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刚才没有提前和对方说确实是有些不好。
这么想着,花满楼冷静下来,弯下腰轻声解释着: “抱歉,刚才是觉得你太可爱了,没忍住。”
池屿闲把脸埋在被子里,看似是气得不想和花满楼说话,实际上已经笑得不行了。
他总算是知道对方平时为什么喜欢逗自己了,原来还挺有趣的。
花满楼轻声叹气,抬手轻轻地拍了拍池屿闲的肩膀,但对方下定决心,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要不……你捏回来?”
一道无奈但纵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花满楼满脸无奈,就当他准备再思考该如何让对方消气的时候,只见刚才还一副生气的池屿闲顿时坐了起来。
“真的?”
池屿闲故意冷着一张脸,但眼睛里的笑意确实隐藏不了的。
见状,花满楼还能有什么不明的?顿时知道对方刚才是在故意逗自己。
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只好弯下腰来将脸凑到了对方面前。
一位翩翩君子站在床边,还主动弯下腰来把脸凑到自己面前,谁会忍得住不动手呢?
池屿闲轻咳一声,本来还想矜持一番,但还是没成功。
花满楼低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密密匝匝的,在眼下落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没一会儿,他便感受到自己的脸上多了两根手指,只不过和他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不一样,池屿闲的手指光滑了不少,不像是一个习武之人。
池屿闲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着,但伸出去的手指却是无比得坚定。
他捏着花满楼的脸,力气不重,甚至还有些轻,像是害怕一用力就会将对方的脸给捏碎似的。
“不生气了?”
“咳。”池屿闲轻咳一声,很快就松了手,眉眼间带着浓浓的笑意。
“好了。”
他双手撑在身后,拉开了和花满楼的距离: “也很软。”
花满楼忍不住笑了出来,如画的脸上满是开怀的笑意。
一开始池屿闲还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但看着看着自己竟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人一坐一站,四目相对,却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跑了过来,落在了花满楼和池屿闲的脸上,一冷白一暖白的脸上顿时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花满楼神色微愣,眼里满是近在咫尺的池屿闲,对方眼睫很长,阳光落在上面宛如融金,向来阴郁冷漠的脸上绽放出开怀的笑,无比得引人注目。
“怎么了?”
池屿闲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微歪了一下头,没有束起的长发如瀑般散落在他身上。
“没什么。”花满楼摇摇头。
就当池屿闲以为他要直起腰的时候,专属于花满楼的温柔嗓音轻声呢喃道:
“只是觉得还好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