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日夜间,武装侦探社宴会之后,某座能望见海面的楼顶——
坐在石质扶手的边缘,目光略过下方的层层楼房,刃下心眺望着海面上的月景。
吸血鬼只能在夜里才能吹到的海风,拨乱了她沙金般的长发。
“汝无论如何,也想要赢那个黑衣小子?”
“无论如何啊…”中岛敦默默的复述了一遍刃下心的用词。
“我其实并不喜欢这样极端处境…总感觉,和芥川那家伙,没有任何可转圜的余地似的。”
“对于一个想要杀害汝的人,汝竟然仍然期许着转圜的余地?”
“如果存在余地的话,我当然是希望能让芥川放弃杀人,但是怎么想都不可能吧?除非我能赢他,否则这种事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这么说着,有些眩晕的中岛敦,低头看向左手臂上的两枚孔洞。
这是刃下心吸取他的血液时留下的。
是不是真的要像那些人所说的那样,[干脆的死在外面,为世人造福]?
如果是生死相搏的话,中岛敦认为自己不会输给芥川。
没有什么比吃饱之后的感觉更好了,可他同时又明白,名为芥川龙之介的这个存在,这个港口黑手党的无心之犬,并不是这样的想法。
如果说人必须要为了什么才能活下去的话,那么中岛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填饱自己肚子的茶泡饭。
只因为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向他人宣扬自己的正确,但是他却没有能在芥川手中,活下来的把握。
“我想要和大家一起继续这样的生活,想要每天都吃茶泡饭的活着,想要芥川放弃杀人…还想要不伤及他性命的情况下打败他……”
中岛敦猜测着,回想起刃下心在吸血完毕之后,所说的话。
没有杀意的拳头,对上充满杀意的利刃,不管怎么想都没办法赢啊…
刃下心小姐会打破之前她[不能伤害他人]的某个约定,而自己则会失去性命,无法再体会到世间的种种美好——当然也没办法再吃茶泡饭。
类似于[既然这样不知好歹,那么就让汝知道随便乱来的代价。]——这样感觉吗?
但中岛敦同时又知道,那样结果不管是对于刃下心,还是对于他自己来说,都太凄惨了。
按照吸血鬼的常理来说,在吸血完毕之后,吸血鬼会用自己的血液、或是唾液,将自己残留在受害者身上的罪证抹去。
将所有人用武力打倒就算强吗?
涉世未深的青年下意识的觉得这不对,但却又没办法找出更好的答案。
“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而握住太多东西的拳头,是没办法战胜只瞄准一点的利刃的。”
但在经历了莫比迪克号上的一切之后,他已经没办法对一个有妹妹关心的哥哥,升起什么杀意了。
但是中岛敦手上的这两个伤口,却只是简单的被止血,仍然给他这个‘受害者’保留下了刺痛的感受。
中岛敦有想过,自己如果被吸干血死掉的话,或许能填饱刃下心小姐的肚子。
[吾不会再吸汝的血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刃下心会这样说,但从她的眼神里,中岛敦可以看得出来,这位他的救命恩人,已经不是极度的饥饿。
强大,不断的追求强大。在中岛敦看来,芥川已经比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强大得多,可狂犬却仍然不满的,对一切阻碍了他那份强大的人,发出无止境的攻击。
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指,轻抚着仍然在刺痛的伤口。
这似乎是刃下心小姐,对他这样轻浮举动的不满。
绯红的鞋跟触及在月光照耀的水泥天台上。
“吾有方法。”刃下心突然说道。
“…诶?”
“事情足够简单,汝之所以无法握住想要握住的东西,原因出在力量还不够。”
“只要汝有着能够捏碎一切的力量,那么控制好不捏死那只黑衣小子的力度,也只不过是轻而易举。”
“但是…”中岛敦仰视着距离他越来越近的刃下心。
170cm的身高,在182cm以及10cm高跟鞋的俯视下,多少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我可没什么快速变强的异能力啊……”
“吾能做到。”
背对着月光的金发吸血鬼,传说中的怪异之王,却对眼前的青年露出温暖的微笑。
“只需要汝暂时的放弃人类的身份,之后再由吾将汝人类的身份归还。”
“白虎小子,汝愿意相信吾吗?”
/
5月9日上午,出租车抵达港口黑手党大楼之前,某处充斥着铁锈气味的小巷——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黑色利刃之下,偷渡武器的男人,惊恐的无暇顾及身边已然倒下的同伴,向挡在逃路的黑手党,不断的磕响额头。
港口黑手党的狂犬眼神仍然冷漠。
“储存你们私贩武器的仓库在哪里?”
“是!在、在擂钵街的第三十二号仓库屋!还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我的孩子我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等着我!!等我回去给她带水果糖——”
黑色的布刃停顿了一瞬。
但男人还是没能说出剩余的话,利刃已然刺穿了他的喉管。
伴随着利刃的抽离,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脖颈中喷出,将本就斑驳的墙壁染成鲜红。
铁锈的气味变得更加浓郁了。 可这只不过是任务的一环。
“咳咳…”芥川低沉的咳嗽了两声,挪开了遮掩住嘴唇的手掌。
“樋口,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芥川前辈.”樋口一叶心疼的看着上司指间的鲜红,“之后的工作就由我来完成吧!还请您回去休息!”
芥川沉默的注视着这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部下。
正当樋口一叶以为这次劝告也没戏的时候——
“…既然这样,那就交给你了,樋口。”
“是!!”樋口一叶喜出望外的答应。
“芥川前辈,您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她刚这么问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
就算是妄想也要有个限度啊!芥川前辈怎么可能会理会这种刺探私事的询问?!
“…我得到了想要的认可。”
在捂住脸颊的指缝之间,樋口似乎看到了芥川弯起的唇角。
这份浅淡的微笑,让樋口有些目眩神迷。
“芥川前辈想要的认可?…是中也先生?”
“问得太多了,樋口。”
“是!非常抱歉我这就去工作!!”
不再注意身后连忙收拾着败者尸体的部下们,芥川走出小巷,来到了阳光之下。
从口袋里拿出崭新的行动电话,单手打开翻盖,直接的进入通讯录。
蓝色的选中记号,在特地放到最顶端、标注为[太宰先生]的位置停留。
然后翻到最后一页,连通讯姓名都没有标注的电话号码。
脚步不停歇的向着住所走去,芥川的目光,在这串行动电话号码上停留,最终还是按下。
但仍然不想听到那只白虎的声音。——于是下意识的选中了短信发送的标识。
空无一字的文档闪烁着短竖线,但却无法写出什么文字。
太宰先生终于认可他了,原来以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太过愚钝,没能看出太宰先生的好意,而造成的种种误会。
绝症这种事早已知晓,但也无需太过重视。
如果不是有太宰先生在那个晚上,赋予了他存活下去的意志的话,世界上早就不存在芥川龙之介这个人。
在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同之后,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没有什么渴求的东西了。
剩下的也只不过是消耗多余的时光,早些迎来终结。
可仍然有一个无法安心沉眠的绊脚石。
中岛敦,70亿的人虎,武装侦探社的新人,太宰先生现在正在照顾的后辈。
什么都没办法看清的时候,泪水滴在脸庞上的温热感,似乎还滞留在皮肤上。
芥川停止住了脚步,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在婆娑的树影下编辑短信。
[人虎,新港码头,一决生死。]
意料之外的,很快来了回复——
‘[可以,但时间必须由我来定。]’
[何时?]
这次的回答有些缓慢——
‘[5月15日,夜间12点整,我会在那里等你。]’
得到了这句回复,芥川合上行动电话,双手收回黑色大衣的口袋里。
今天的日光有些猛烈,难得的给他这副身体带来些许暖意。
行动电话在手中震动,属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号码发来的[速归]短信,让狂犬不得不认真对待。
二十分钟之后,芥川来到了本部,一如往常的乘上了那部直抵首领办公室的电梯。
电梯的暗金墙饰上,人类被随意画上夜叉尖角的涂鸦,让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随着电梯抵达楼层,并未如以往一般紧闭门扉、而是直接展现在他眼前的首领办公室,让这份不妙的预感更进一步的提升。
然后在目光触及到——首领正对面的那个少年之时,这份不妙的预感到达了顶峰。
“芥川君…”
首领向他露出歉意的笑容,这还是第一次。
“出于人员安排上的考虑,很遗憾,你被我们森氏株式会社,正式辞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株式会社=股份(有限)公司。
——
芥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