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

  船尾一排排黑色铁笼内发出尖如鬼魅的痛苦呻/吟,每掀开一块黑布,克里尤斯的心都会跟着一颤。

  此刻的他既害怕看见时兮,又害怕看不见时兮。

  德克森捂着嘴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观察着笼子里横七竖八的雄虫们:“他们身上怎么都有伤?而且明明看见我们了,为什么却没有一个开口求救?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这些虫表面上虽然还在呼吸,可他们的灵魂早就死了,所以才没有正常活物的求生欲。

  要知道,就算是军队内部攻破俘虏,都需要很长时间的非常手段折磨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这些雄虫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还剩最后两只笼子,克里尤斯仍然一无所获,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抬手掀开倒数第二只。

  不是时兮。

  然而这次笼子里的虫却抬起了头,那双混沌发散的虫眼在他们脸上毫无目的地游荡一圈,而后逐渐聚焦:“你们,是在找那只虫吧?”

  笼中虫虽然头发凌乱,皮肤污秽,可从他的骨骼走向和五官分布来开,被抓前皮囊身量应该都算不错,只是此刻他后背肩胛骨渗血,脖子上腺体肿胀,看样子是刚做完手术,而且似乎已经开始产生排异反应。

  克里尤斯捻了捻手指,什么手术会需要同时动这两个最要虫命的地方?

  德克森闻言忙问:“你见过他?他是我朋友,请你帮帮忙!大部队已经锁定了这条船,你们都会被救出去的!”

  笼中虫顿了一下,然后咯吱咯吱地笑起来:“迟了,太迟了。”

  “什么迟了?”德克森神色一震,从兜里拿出照片,“你说的是这只黑发雄虫吗?你见过他?他去哪了?”

  “雄虫?”笼子里的虫眼眸微微睁大,毫无预兆地大惊瑟缩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什么雄虫?哪里有什么雄虫?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雄虫,为什么!”

  “怎么了?你冷静些,我们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看清楚一点,到底见没见过这只雄虫?”

  可惜之后无论德克森如何询问,口舌费尽,这只虫都莫名其妙地神经兮兮,再也没有一句正常话语。

  德克森不禁放弃道:“他疯了。”

  克里尤斯沉默着一把掀开最后一只笼子上的黑布,里面没有虫,却留下了剧烈挣扎的凌乱痕迹,他的手指缓缓拂过笼子口,上面的血还是新的。

  德克森看见这幕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如果其它笼子都找不到时兮,那这就是唯一的可能,只是……

  克里尤斯眸色一沉,下一秒他居然徒手撕烂铁笼,将里面那表情诡异的虫直接提溜起来:“你虽然疯了,但痛感,应该还没消失吧?”

  “啊啊啊啊啊——”

  破损的腺体遭到猛烈攻击,笼中虫开始疯狂挣扎尖叫,整只虫身都控制不住地扭曲颤抖,后背的血液也随之不断涌出。

  他的嚎叫声实在太大了,德克森担心地朝门外看了一眼,还好没什么动静儿。

  就在他以为没办法套出消息时,那只虫的眼睛却意外裂出一道清明的口子,大叫着:“他被那两只饥渴的雌虫带走了,现在恐怕已经被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没剩,你们救不了他的!谁也救不了!我们终将走向灭亡,灭亡!”

  德克森立即追问:“他被带去哪了?什么雌虫?长什么样子?快说!你快说啊!”

  克里尤斯却松开了手,将虫扔在了地上:“没用的,应激只能出现一次。”

  德克森看着地上瘫软的虫已经没了动静儿,他还没弄明白这种情况是死了还是晕了,只听克里尤斯忽然又冒出一句奇怪的话。

  “……这种应激只会出现在雌虫身上。”

  德克森睁圆了眼:“雌虫?这不是一只雄虫吗?”

  “船上的香水有问题,你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克里尤斯仿佛听见了什么,视线朝门外扫了一眼。

  德克森下意识跟着回头望去,只见沉舱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不少身穿制服的虫警,个个手持重型器具:“那这,是真的吗?”

  克里尤斯拿出帕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手上的污血,然后将一张万能卡递给德克森:“跑出去右转有个员工专用电梯,打晕保洁先上两层,出了电梯直走,随便开个房间换身衣服,然后从应急通道上顶层,从上往下一间一间地搜,有了发现立刻联系我。”

  说罢每个德克森消化的时间,克里尤斯一个箭步冲出,在群虫混战中,德克森紧贴墙壁颤颤巍巍地溜了出去,然后在一群激烈射杀中拔腿狂奔。

  克里尤斯三下五除二解决完这些虫警后,拿走其中一个胸前挂着的门禁卡,潜入贵宾VIP船舱。

  -

  然而一番搜寻下来,克里尤斯却一无所获。

  他站在最后一个船舱的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在此刻终于断裂。

  从时兮被绑架开始,他的情绪一直隐藏地很深,作为唯一一个曾经与X交过手的军雌,他非常清楚X的手段,也正因为知道对方的残暴嗜杀,这个时候他更不能有片刻慌乱。

  进入黑市,废弃工厂,私自转运,颠倒船只,克里尤斯明知自己是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却不敢有一丝懈怠,更不敢使用任何对抗策略。

  因为,时兮在他手上。

  尽管时兮曾经虐待折磨过他,也亲口说过这辈子不可能爱上他,他的理智也在告诉自己雄虫不可能一夜转变,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时兮吸食过量重金属后失忆造成的幻影。

  可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朝那个雄虫靠近,危险关头,他还是控住不住地去担心对方,然后卑微地让自己的理智屈膝投降。

  他想,他应该是……爱上了那个恶劣残暴□□蛮横的花心雄虫了。

  克里尤斯的额头抵在门上,征战多年,几经生死都不曾皱眉的他,这一刻,却感受到了最真实的苍白无力,勉强伪装的镇定正在缄默中一块块分崩瓦解。

  苦涩的情话从克里尤斯干哑的嗓子里缓缓溢出:“时兮,如果你能平安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

  “真的吗?”清冽的回应从身后响起,克里尤斯宛若一台浑身零件老旧的机械,僵硬回头。

  只见磨砂浴室门开,暖色灯光下时兮黑发湿漉,眼尾弯弯,白色衬衫明显比他的肩大了不少,扣子一颗还没系上,露出漂亮白皙的胸膛和匀称轻薄的腹肌。

  看着克里尤斯在惊愕中久久无法回神,时兮不禁嘴角勾了勾,然后他凑上前,在克里尤斯干燥温热的嘴唇上轻轻一啄,声音好听黏腻:“现在,确定了吗?”

  时兮的吻浅闻辄止,刚调笑着想要离开,不料后脑勺猛地被克里尤斯猛地扣住,直接按了回来,对方蛮横的话夹杂在他的唔声中。

  “没有!”

  特殊的温度从克里尤斯舌尖传来,时兮被迫仰起头,张开嘴,生涩又缠绵地回应着一次又一次的入侵,他被克里尤斯捧在掌心,修长白皙的脖子拉出一条性感诱/惑的弧线。

  在激烈的水声中时兮喉结剧烈滚动,他知晓的克里尤斯是冰冷的,孤僻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现在对方搂着他,进攻着他,在一个又一个接近窒息的吻中无声讨要,此刻的他炙热,躁动,充满了不安全感。

  时兮明白现在的处境,他刻意收拢了信息素不想令克里尤斯难堪,他们的第一次绝对不是在这种场合,草草了事。

  然而对方仿佛因为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素变得更加猛烈,直到时兮觉得自己快缺氧晕倒时,他的手才在克里尤斯腰间抓了一把,令克里尤斯失控的吻终于有了缝隙。

  “现在,该我怀疑了。”时兮的脑袋埋在克里尤斯的颈窝里不断喘息。

  克里尤斯闷笑一声,后知后觉耳朵变得绯红:“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看了那些笼子,还以为你……”

  时兮咬了一口克里尤斯的脖子,叹口气道:“说来话长。”

  半个小时前,时兮被逼至甲板边缘。

  “我说了,只要你肯帮我梳理精神海,我就可以想办法放你出去,怎么样?”

  冷风吹起了时兮的黑色短发,独属雄虫的信息素悄然散开,雌虫饥/渴到双眼发绿,实在忍受不了冲上去一把捉住时兮的胳膊。

  “快给我!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信息素这么好闻的雄虫,你再反抗,小心我把你扔进海里,海里的重金属瞬间就能要了你的命,我就问你怕不怕?”

  “海里?那我简直太害怕了!”说罢,时兮看都没看,甩开雌虫的手从船上一跃而下。

  雌虫:“?”

  守在门口的胖雌虫吓得五官扭曲:“我的虫神啊,你都干了什么?”

  瘦雌虫也被吓傻了:“我,我只是吓唬吓唬他,我真的没有想把他逼到跳海……”

  胖雌虫捂着脸:“这可怎么办?少一只雄虫我们会被老板处死的!我们该怎么交差?”

  两只雌虫急得火烧眉毛,笼子里的那只虚弱雌虫却在看笑话,六只眼睛视线相撞的剎那,恶意瞬间被激起。

  “既然已经丢了一个,那也不怕有第二个。”说着瘦雌虫把虚弱雄虫从笼子里拽了出来,挣扎中铁丝刮破了虚弱雄虫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胖雌虫也明白了他的用意:“那只雄虫不是我们弄丢的,是你们俩企图逃跑,为了保命互殴才不小心掉进了海里。”

  为了让互殴表现得更加真实,胖瘦雌虫一不做二不休,开始对虚弱雄虫拳打脚踢。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们老板要献给贵宾的,贵宾,啊!不要再打了!”

  可惜这两只虫如今为了洗脱罪名,哪还听得进去别的话。

  克里尤斯听晚经过急忙检查时兮的身体:“你跳进海里了?有没有受伤?”

  时兮笑着摇摇头,在海里他幻化成美人鱼绕着船体游了一圈,发现离岸边实在太远,而且他还看见了穿上米基和奥斯汀身影,就猜到克里尤斯已经上船了,于是他起来随便寻了个房间,洗完澡找了套干净衣物换上,这不,正好撞上了。

  “缘分啊!”时兮感慨。

  克里尤斯垂着眼睛,嘴角却忍不住上翘,他低头帮时兮扣好衬衣,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米基他们吗?”

  克里尤斯摇头:“跑在前面的只有一个虫,如果是米基或者奥斯汀,他们俩应该再危险也不会分开。”

  再危险也不会分开?这话怎么听着又怪又暧昧,那俩不是挺针尖对麦芒的吗?他失踪的这几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没等时兮问出口,一道身影已经挤了过来,时兮看着那绿发绿眼的亚雌一愣:“科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