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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让脚趾抠地，梗着嗓子又吼了声让这些人安静，等吼完，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眨眼功夫重新回到队伍里，企图通过融入集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阿让强势以对，或者冷硬地要求结束喊口令活动，也许玩家会意思意思停口。
可是现在，阿让处于暴躁、羞涩、尴尬的中间阶段，活脱脱的外强中干典型，就像炸毛暴躁的猫主子,让人特别想拨弄。
不止是想，玩家也遵循心中想法行动了。
不知谁带头，几人凑到阿让身边，合力将他托起，随着一二三喊完，阿让被整个甩了起来，还在空中被甩着转了个圈。
柯巫召站在旁边，微笑注视这幕，像是妈妈看见儿子成长优异的欣慰，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看着阿让被抛起又落下，看着阿让飞到地上、作势就要教训几个起哄的玩家，看着阿让在玩家做鸟飞兽散后，翻个白眼又露出个笑，然后，看着阿让停住动作，转头看过来。
柯巫召与那双金色眼瞳对视，好似沐浴在鎏金里。他甚至能在那双眸子里，看见正摆出看好戏姿态的自己。
他与那沐浴在鎏金里的自己对视，看到主角很自然的，眼睛眯起，带动面颊肌肉，露出抹真诚的、亲切的笑。姿态不需要那么标准，只用让眼睛染上情绪，就足够自然，足以勾动人心。
将注意力从那双眼瞳抽离，柯巫召注视着金色眸子的主人，嘴角弧度加深，使笑容更灿烂几分。
而看见柯巫召笑容的阿让，视线偏移，很快又跟柯巫召对视，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扯出个露齿假笑。在确认柯巫召看清楚后，他立即收回表情，跑到最近的玩家那里呆着。举止挺正常的，就是耳朵一路红到脖子。
害羞了？脸皮这么薄的吗。
柯巫召没给阿让留情面，直接笑出声，获得阿让迅速转过来的凝视，那凝视似乎还有点幽怨。
柯巫召没有因为嘲笑被抓包，而产生羞愧一类的情绪，反而顺杆子往上爬，优柔造作地眨眼送出个wink。
被送了个wink的阿让表情复杂，受不了地收回视线，觉得态度表现得不够明显，还几步跑开了，把我不想与之为伍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见阿让称得上落荒而逃的姿态，柯巫召笑得更大声了，甚至因为笑得过于放肆，不小心还被自己呛了口，止不住咳嗽起来。
借着掩唇咳嗽的间隙，他松开那垂落在身侧的手，连带着蓄力在暗处的杀招也跟着消散于空中，无声无息，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刚刚目标的心神松动，没有防备，是暗杀的好时机，您为何要放弃下手？】
此时，在柯巫召视野里，弹幕平稳出现，没有用浮夸的字体皮肤，语气也不似以往欢脱，带上丝非人的淡漠。
在理智失控的时候，阿让是背对着众人的，他也确定正面并没有生物存在，因此笃定自己的短暂失控不会被发现。
但他并不知道，柯巫召有个全职之眼2.0。虽然这玩意儿平常总喜欢吐槽，偶尔跳脱，被戏称为弹幕，但它本质是个靠谱的信息探测分析能力。
对于探测阿让受挫这件事，弹幕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它一直有留个空间记录阿让数据。虽然受到某种强大力量干扰，它无法直接勘破阿让本质，但在收集充足数据样本后，就能从现象出发，稍稍往本质擦点边。
在阿让投入战斗的时候，弹幕一直在运作，实时更新阿让的数据。柯巫召能看见弹幕飞速滚动，一行行内容浮现，又被新的内容取代。
几乎是阿让前脚濒临失控，后脚弹幕就察觉到威胁，将异常告诉了柯巫召。
甚至于弹幕还将各种颜色的点拼凑在一起，组合成一副动图，让柯巫召欣赏到，阿让半边血瞳半边金眸表情撕裂精分的模样。
保护柯巫召安全，是刻画于全职之眼2.0核心的指令，柯巫召的安全高于一切。触碰到这层禁忌的一切存在，都应该被抹除。
因此在确定阿让的威胁系数高于临界值后，全职之眼2.0亮起红色警报，并给出提示——
【建议暗杀袭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
在阿让失控到刚刚柯巫召咳嗽着松开手的这段时间，弹幕实时更新了172种袭击阿让的方式，其中在阿让给柯巫召亮出露齿笑，以及柯巫召给阿让wink的时候，阿让的防备最低，击杀对方的成功率最高。
在这两个时刻，红色弹幕加粗出现在柯巫召视野，提示柯巫召抓紧时机，尽快解决这个不确定因素。
但柯巫召没有动手。他甚至放弃蓄力，让攻击消散了。
这才有了弹幕的提问。询问柯巫召，为何要放弃下手。
这个被取名为阿让的生物充满不确定性，危险指数无限趋近于正无穷，甚至达到能够致使柯巫召殒命的程度。他的存在，就是个随时会爆炸的榴弹，留着就是祸患。
任何潜藏的威胁，在未来某个时刻，出现的几率为百分百。因此，祸患就该在爆发前被铲除。
弹幕无法理解柯巫召放过阿让的行为，在它看来，这与慢性自杀无异。
相比于弹幕的躁动不安，柯巫召就显得过于淡定了。他没有立即回答弹幕的问题，看见爱莎坐在地上，走过去询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爱莎抬起头，露出惨白的脸，额头还有冷汗滑落，显得颇为狼狈。
面对夫人的担忧，爱莎回过神来，压下心悸，缓了缓才笑着道，“谢谢夫人，我没事。”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衣服沾染的灰尘，余光扫过阿让，又受惊似的赶紧撤回来。
如果说之前的爱莎是野性的狩猎的蟒蛇，现在的爱莎就像遇见了天敌，收起尖牙潜伏下去，尽量降低存在感，不想引起太大注意。
而对方态度转变，是因为阿让。
爱莎大约是除了柯巫召以外，唯二察觉到刚刚隐藏的凶险的人。这种敏锐的感知力，倒是让柯巫召意外了。
莫非是野兽的直觉？他不着调地想。
见弹幕不停歇评估阿让的要害弱点，企图通过数据模拟出阿让的战斗习惯，柯巫召提醒，“你过于紧张了。”
【在下用收集的数据，进行了十分严谨计算，具有科学性，并不是无的放矢。】
【沙避让精神体有严重问题，有分裂症状，极不稳定。】
【根据估计，对方如今只表现出全盛实力的百分之七。】
【极度危险！极度危险！】
说到这里，弹幕又急躁起来。
道理都懂，但我也干不掉他啊。我只是个柔弱的脑力派，擅长浑水摸鱼顺手牵羊，像这种正面干架的活也太难为人了，专业不对口啊。柯巫召叹气。
【……那么办？】
弹幕也萎靡了，运转着寻找可行方法。
其实没那么复杂。柯巫召找个台阶坐下，整理好衣摆，继续在心里道。。
你注意到的，是他的战斗力，破坏力。
但对我来说，这些只是其次，都不是最重要的。
【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
感情啊。
柯巫召撩起垂落到肩膀的卷发，似笑非笑。我只要确定，他具备情感，就足够了。
见弹幕罕见地空白，柯巫召也没再解释，只让小东西自己想。虽然大概率想不明白就是了。
全知之眼只是能力，先天条件决定了它在人性方面的缺陷，那并不是通过学习就能弥补的。
柯巫召撑着下巴，看见阿让正带领玩家在基地扫荡。
因为要尽快撤离，大家把扫荡的速度提到极致，阿让更是跑出残影，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们甚至想把地板给掀起来。
快速把东西搬上星舰，扫荡完成，众人一起离开基地，往太空行驶而去。
宇宙无论观看多少次，都会让人惊叹。玩家挤在舷窗观看美景，忍不住发出哇的声音。
等宇宙看够了，他们回到自己位置，开始快乐地清点战利品。
房间内，阿让正坐在机器堆里，用光脑扫描战利品，查询这些机器的价格。查完一个，又查下一个，看着光脑弹出的数字，满脸都是“发财了！”的表情。
他正在计算这些机器的价值，动作停住，又猛地抬头，就见柯巫召正撑着下巴看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收起过于灿烂的表情，阿让放下战利品，询问，“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呀。”柯巫召好话张嘴就来。
阿让不吃这一套，只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诈！“好好说话。”
柯巫召挑眉，见阿让抱着这些仪器，笑着道，“这些东西阿让想怎么处理？要不要妈妈先帮你保管？”
“不用。”阿让果断拒绝。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摆在家里当模型？”柯巫召撑着下巴，懒懒询问。
这个问题，阿让还没有想过，但他不会如实说的，显得自己很没有远见，于是照搬玩家的方法，“都卖掉。”
“怎么卖？不会是挂二手网站吧？”柯巫召继续问。
“当然不是！”阿让否定，脑袋飞速运转，假装早就想好似的，冷静回答，“我准备卖给其他人。喜养羊找过我，说想要这些武器，还有其他人也跟我说过。”
卖给玩家，确实是个好方法。但是——
“你要怎么卖？以物易物，还是货币？他们可没有星币。”柯巫召问。
这可把阿让难倒了。
玩家没有星币，无法用货币交易。
玩家拥有的物资，基本都是在星球就地取材获得的，如果需要的话，阿让自己就可以动手，做得可能还比玩家好。
而这次救援活动的收获，阿让拥有的无疑是最丰厚的，也没有从其他玩家那里发现感兴趣的东西。
以物易物的前提，是双方都拥有对方需要的东西。而在这个前提，在阿让面前不存在。总不能为了把手里东西卖出去，换次一级的物品吧。
亏本买卖阿让可不想做。
所以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就只能在手里放着？
阿让看向摆在周围的机器，心情不再晴朗，此时在他眼里，它们不再是金钱，而是一堆占地方的破铜烂铁。
“那……那我可以挂到二手网站。”阿让艰难道。
“二手商品的价格很低，一般是原价的百分之二十至百分之五十。你的这些仪器都是新的，卖二手太不划算。而且物流不到Z某星，仪器运输也很麻烦啊。真是伤脑筋。”柯巫召感同身受般叹气，然后换只手撑下巴。
是啊，真是伤脑筋。
阿让跟着叹气，苦恼着询问，“那你说要怎么办？”
“不着急，暂且放一放，我有事跟你说。”
柯巫召清了清喉咙，严肃表情道，“作为基地的二把手，妈妈认为，有些事情你也应该知道。”
阿让不由坐直身子，等待后续。
“你知道我们建设基地的最高理向和最终目标是什么吗？”柯巫召询问。
基地建设还有目标？阿让没说话，但满眼疑惑。
“是实现宇宙大一统！”柯巫召握拳，眼神坚毅，声音坚定。
啊。是又犯病了吗。
阿让丧失表情，睁着死鱼眼凝视柯巫召，看这人又要做什么妖。
柯巫召并没有被阿让的死鱼眼视线影响，进入角色的他，是不会被听众影响的。
只见他打开星际地图，指着最边缘的小点道，“这是我们的星球，Z某星。”
“众所周知，Z某星位置偏僻，位于联邦边缘地带，交通闭塞，鸡不生蛋，鸟不拉屎，连快递都不送。这是挑战，也是机遇。”
“因为地理位置偏僻，这里没有联邦视力插手，适合白手起家草根逆袭，我们可以在这里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
说得居然还有点像那么回事。但阿让并没有改变态度，他认为这人就是犯病了。
Z965，一个连物流都没有的偏僻荒星，是什么给柯巫召信心，说出宇宙大一统口号的？
另外一边，柯巫召不止从哪里拿出个银丝框眼镜戴上，“我计划以Z某星球为龙头先发展起来，然后以这里作为核心逐渐向外延伸，逐步形成贸易区。”
柯巫召说完，给阿让传输一个压缩包。“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为了实现宇宙大一统的宏伟目标，我们要一步一步慢慢走，仔细规划，首先，第一步就是把基地建造起来。这是我草拟的文件，打开看看。”
阿让解压压缩包，只见第一个文档名是，Z某星发展总章程。
还挺想那么回事。阿让想着，继续往下看。
第二个文档名为，Z某星百年奋斗目标。
第三个文档名为，Z某星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
在阿让翻阅章程的同时，柯巫召在旁边说明，“我的思路是这样的，首先设定大框架，就是这个总章程，然后将发展计划逐渐细化，暂时设定个百年目标，再更加细化，暂且从第一个五年开始，以经济，政治，文化，军事四个方面为切入点，层层递进由点到面。”
虽然柯巫召经常摸鱼，日常不着调，但说起这个建设计划却很正经，侃侃而谈，通俗易懂，哪怕阿让本身对这并不了解，居然也听懂了。
原本阿让觉得柯巫召是在开玩笑，可现在看来似乎是认真的。三个文档内容不是特别多，但涉及方方面面，能发觉拟定者思虑周密。
在柯巫召的视角里，星球目前面临的各种窘境调整，并不是劣势，而是独属于这个星球的特色。通过柯巫召的描述，阿让似乎已经看见，这个以Z打头的落后星球在未来崛起的辉煌模样。
没有哪个人在听到柯巫召的发言，还能保持镇定。反正阿让是激动了，他只觉得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投身到基地建设中去。
“总之就是这样。听完我说的这些，你觉得我们的星球未来如何？是不是潜力巨大？”柯巫召说得有些渴，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阿让点头，想了想补充道。“前提是按照计划上面写的实施。”
柯巫召：“像Z某星这种水灵灵的前途无量的幼苗，如果被发掘，都是属于抢着投资的类型。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你面前。”
阿让眉心一跳，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思前想后，又没发觉不对。懒得拐弯抹角，直接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提前投资一下？”柯巫召说。
提前投资？怎么个投资法？
没等阿让询问，柯巫召贴心解答。
“你不是愁着卖出这些仪器装备吗？二手网站最低卖原价的百分之二十，路费还得自己出，实在太不划算了。语气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家人。妈妈做主，就以基地的名义收购这些机器好啦。”
果然有阴谋，绕那么大圈，说到底还是馋我的装备！阿让磨了磨后槽牙，“以什么样的价格收购？”
柯巫召眨眼，“妈妈能帮你省个路费。”
说到底，还是用二手网的价格收购？阿让硬了，拳头硬了。
“等等等，先别着急，我还有事宣布，听完把话说完。”
柯巫召抬手示意阿让冷静，“如果你愿意将装备卖给基地，就能以市场价购买土地。”
“Z某星作为我的私人财产，按照计划只会租赁土地，不会进行售卖。但谁让你是我儿子呢？为此妈妈愿意售卖一部分土地给你，无论是建造房屋作还是做什么，获得的收益都归你个人所有，不需要缴纳额外费用。
“现在我们的基地正在建设前期，可能看不出来，但未来随着星球发展，说个最直观的，房价肯定会涨。别看现在挺荒凉的，但升值空间大呀，现在买了，不管是自己用，还是以后转手卖给其他人，都稳赚不赔，早买就是赚到！”
柯巫召见阿让动摇了，再接再厉，“现在有星舰有土地都是结婚的硬性条件啦，不要觉得还早，这种事情都是越早准备越好的。而且，你不想有属于自己的能够被随意建造的空间吗？”
独属于自己的、只能被自己改造的空间。这句话诱惑太大，使阿让彻底沦陷，说不出拒绝的话。
“卖，这些全部卖给你。”阿让放弃挣扎。
柯巫召应下，笑容扩大，“好的呢，到时候我再专门开辟一个阿让主题专栏，把你提供的物品装备全部放上去。大家使用那些物品的时候，就会记得来自你的手里。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牌面？”
阿让眼睛微亮。在交易网站给自己专门开辟个专栏，虽然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但等以后基地繁荣了，来往的人多了……他们在打开交易页面时，看见有个阿让主题……
想想那个画面，阿让就觉得激动。确实很有牌面啊，这么看来似乎是自己赚了。
没有留给太多激动的时间，柯巫召紧接着调出Z某星球的分布图，截取几个图片出来，呈现在空中，给阿让自行挑选。
阿让在仔细挑选查看后，最终选择一块土地，并且在土地所有者旁边签署自己的名字。
至此，这个从机器装备再到星球土地的交易便全部完成。
阿让通过3D视角，720度视察这个新属于自己的土地后，又打开了那个计划压缩包。
他看着光脑中显示的Z某星百年计划，畅想未来Z965星球成为贸易中心，自己躺在寸土寸金的土地上，看着交易主页上以自己为主题开辟的独特页面，不禁乐出声。
而柯巫召坐着旁边，看着陷入幻想充满斗志的阿让，露出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