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看五条悟此刻的表情，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表情都会影响他。辻日向又咬着嘴巴，让自己不要说出什么松动的话，去茶几那里拿了纸笔留下地址，用房子的钥匙压住小卡片，辻日向越过他，去沙发上拿起外套搭在肘间，自己却像逃荒似的离开，匆忙地往门外走。
“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
房门一关，完全两个世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五条悟愣在原地好久，好像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
由于一直过的十分亲昵，他都没想来得及想辻日向对自己冷漠该是什么样的一番情景，就直接亲身体会了。
真是……不好受啊。
辻日向是悄摸起来洗漱的，房间灯他一盏都没开，五条悟失意地抄抄头发，把房间所有的灯再次打开，重重地坐到沙发上。
客厅猫笼子里的五条对同为“五条”的五条悟一点都不感兴趣，在爹地辻日向那里有多么的热情，对他就有多么的愁眉苦脸。还是三船听到动静醒来，看到是劣根子的男主人二号，喵喵了两声。
这是房间里为数不多能做伴的活物，五条悟盯了它一会，去把三船从笼子里抱到自己腿上。
“我比你这个小可怜虫好一点，我起码过了一天还见了他一面，你平时贪睡，现在也贪睡，好了，耽误事了吧，连人一根头发都没看到。”
“等下饭又得我帮你弄了。”
“幸好有我，不然你们岂不是得饿死。”五条悟抓了抓它的下巴，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低头瞧它。
其实不是的，是幸好有他。
昨晚的那个吻是自己在做梦吗？
11/21（月）6:32
[悟：我不打算搬出去]
[悟：你走的太快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我]
[悟：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忙完聊一下吧？今天总不用加班了吧，我去接你]
没有问下班时间是因为再晚都去接他。
他有太多想问、想说的。
7点03辻日向等在总部隔壁那条街的早餐店里看着手机里的几封消息出神，到现在还没有回他。
自己表现的有点明显了，他肯定也感觉到不对劲了……那他想要问什么呢？如果是想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现在他就可以拒绝他，到底会问些什么呢？
辻日向饭后喝了一杯热牛奶，牙齿咬着玻璃杯边缘，又看着消息发呆，仿佛多看就能明白五条悟的心意。
埃尔贝克火急火燎的赶来，身上洗浴的水珠好像都没干，带着朝露，行色匆匆地进店，收到了店员亲切的问候，他摇摇头：“不用，谢谢，我来找朋友。”
他在餐厅里面环视一圈找到辻日向，快步去他对面坐下，“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辻日向出来没一会就给他发了消息，问总部有没有人，他有没有到特别行动处之类的。
“没事，就早点来了。”辻日向温吞地回答。
埃尔贝克当然不信，不过辻日向这副又烦又伤感的样子，他还是不问比较好，扫了几眼桌面上的东西，牛角面包、奶酪滑蛋、水果拼盘……基本每样就吃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吃饱了没，“那等你吃完早饭我们过去？”
“现在就走吧，吃完了。”
呃。
“行，那走吧。”
“嗯。”
两个人同时走入建筑，埃尔贝克先去特别行动处放了东西，再陪着辻日向去了情报处，送他进去前还在挤眉弄眼的跟他提“昨晚那个好消息”，“我去准备准备，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辻日向当下对什么都没兴趣，抬眼瞧他真的挺兴奋的，就嗯嗯两声。
情报处里面有的长官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西尔维娅·舍伍德，她说明了情况：“戴维·威利聚会之后有人暗中挨个调查聚会邀请人名单上的人，多次给你伪装的人打电话，被我们成功拦截，现在想问问你当晚在聚会上有没有被人识破，或者有没有跟威利家的人接触，你被他们发现了？”
“你对戴维·威利下手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见？”
她一边问，旁边有一位男职工做记录。
辻日向很确定：“没有。”
他道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戴维·威利不是我杀的，当晚有一个目的跟我相同的杀手潜入庄园，直接动手杀了他，我没有出手。”
“杀手？”
“是的。”
西尔维娅·舍伍德陷入更深的思考，这个情报战的时代，各种组织的确层出不穷，不排除东国暗处还有其他组织，也不知道该说巧合还是这个杀手组织聪明，杀了人还有了替罪羔羊。
“……除了这个当时现场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辻日向在未来的时间里把戴维·威利庄园当晚发生的事情以自己的视角描述给西尔维娅·舍伍德听。
女人认真听完，品了品确实如辻日向所说，没有奇怪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务，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戴维·威利家人追究他的死，请了私家侦探之类的人调查，调查到了邀请名单上的人。
那这件事就跟辻日向没什么关系了。
“好，我知道了，这段时间保护好自己，以防万一。”西尔维娅·舍伍德总结得出，“我们这边取得什么进展会告诉你的。”
“好，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嗯，辛苦。”
辻日向离开情报处，再回特别行动处的时候，埃尔贝克在一堆待处理的文件里笑着打电话。
可能就是他说的惊喜吧。
一闲下来就感觉到困了，辻日向难得待在自己再特别行动处的工位上，摸鱼休息。
睡到昏天黑地，辻日向不知道今夕是何年，醒的时候是被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和讨论的人声闹醒的，人一只手撑起睡懵的脑袋，艰难嫌弃眼皮看门口的来人，惠惠、五条悟、夜蛾正道……？不确定再看看，辻日向眯着眼睛看那群人——咒术高专一年级套餐+班主任五条悟+校长夜蛾正道。
人的清醒可能是被吓清醒的，辻日向干涩地眨了眨眼睛，视野完全清晰，哑语地看着他们。
高专一行人受到的惊讶不比他少，沉稳且见多识广的夜蛾正道还算冷静，连伏黑惠都受到了一丝冲击，五条悟更是反常的一句话都没说，虎杖和野蔷薇两个人大跌眼镜，身体诚实地走向辻日向，“师——”
噗。
腹部受到来自伏黑惠的一记肘击，虎杖刚想嚎两嗓子，看到惠惠好像在跟自己摇头。
虎杖：黑白线条JOJO脸疑惑？
“这是近期临时来这里帮助我们的成员，他们来自东京一所咒术高中，参与了之前Farbe画廊的合作，实力得到军队和总部一致认可。”临时的成员也是新的一份力量啊，而且还没说什么时候结束呢，埃尔贝克特别热情的跟辻日向引荐他们五人，“夜蛾校长事务繁多，可能不参与袚除咒灵的过程，但是有这位特级咒术师在，应该所有的咒灵都不在话下。”
“这位是我们特别行动处优秀成员——辻日向，他业务能力非常出色，袚除经验也丰富，随机应变能力强，几乎每次任务都取得了成功的佳绩，当之无愧的百分百选手。”
自顾自地说完一大堆，他才发现辻日向和高专他们一行人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一方很吃惊一方惊慌失措，他在状况外地开口：“……你们之前认识？”
第一个准备开口回答的人被辻日向蓦然起身打断，他双手撑在桌面，表情郑重地跟他们说：“你们好，你们喊我全名或者日向都可以。”
野蔷薇眼观鼻鼻观心，去看虎杖看不出任何名堂，去看另外三人，又是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嘁。”很小的一声气音是五条悟发出来的，他现在神色不明，但是带着满满的不高兴。
辻日向：盯——
“等一下，我突然有点事。”辻日向绕出办公桌，然后推着五条悟的胳膊，把人带走了。
留在最懵圈的埃尔贝克，他眼神求助似的看看远道而来的高专众人。
“他”虎杖刚开口就又受了惠惠一记拳，他倒吸一口凉气，“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知道，别打了。”
“他可能好奇怎么会有人是白头发吧。”
埃尔贝克：……
带着众人疑惑离开特别行动处的二人，路上遇到几名前辈、同事，都同辻日向打招呼。
“日向今天有任务了？”
“没有。”
“没有怎么出现在总部啦，我记得你好像自己开了家店，没事都在店里面……旁边这位是？”
“哈哈，看店忙，不是说没事的话就尽量少往总部跑吗？”
辻日向领着五条悟来到总部私密、无监控的单间，一个完全隐私、密闭的空间，十平米左右的面积，只有一张桌椅，门一关，连外界的声音都骤停。
跟着一路的五条悟先发制人，“我发给你的消息看了吗？”
他把辻日向困在桌子和石墙间，好像这样他就一定能回答自己。
“……看了。”
“看了为什么不回我？”五条悟表情由费解变得又有点伤心，“日向，发生什么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对我？”
“而且”
辻日向皱眉的想，他要问的问题肯定不止这些，他们既然能成为特别行动处的临时成员，自然就知道这个部门是干什么的，自己是干什么的，他可能会疑惑吧？为什么能逃避六眼的侦查，自己又出于什么原因对他隐藏这么多年，还偏要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一想到用这个理由栓住了他六年，现在临到解释的时候就由多想和这个世界失联一段时间。
他赶在五条悟问出更多疑惑前打住，“不是说要好好谈谈吗？这里不方便，我们另找时间吧。”
“……”又在逃避，相比一直看着旁边水泥地的辻日向，五条悟直直盯着他，有点儿气息不稳，“好，那就今晚。”
“没听说你们这个地方还有加班的习惯，今天特别行动处也没有任务，临时突发情况还可以有一年级的学生去处理，今晚我们好好谈谈。”
把所有的借口都堵死了，辻日向想推迟也没理由，人在五条悟出于真实情绪的步步紧逼下，后背贴到了冰冷坚硬的墙壁，留给自己的空间越来越少，他也迫不得已抬头和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对视。
“知道了。”
“不过在外人面前，不要让学生们喊我师娘了……”
五条悟又是一声嘁。
“可是我们结婚了啊？日向，我们结婚了，填过结婚申请书的。”五条悟不死心，原来一直忽视的一点现在快要占据他整个心头。
“这里是潜伏在敌对国家的情报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同事被秘密警察抓去、审问，对彼此的消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辻日向又找借口了。
五条悟真的是用忍让换来了继续忍让，他青筋贲张，面无表情道：“看你今晚表现，我等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知道了。”
辻日向有点生理性的心慌，他好好守护六年的秘密要被一起揭穿了，一个缺口触发数以万计的可能，这种不确定性让他不安，人在十一月底的冷天手心冒汗。
“他们应该等急了，我们回去吧。”辻日向想要拽下五条悟阻拦自己的胳膊，摆脱这个令他窒息的氛围。
他刚走出没两步，五条悟就自然握住他的手，后者却像受惊的兔子看着他。
五条悟的犬齿紧紧咬合在一起，牙齿发酸，更加用力的握住男人细滑的手，“是我，不是别人。”
所以不要怕我。
“……可是两个男人牵手，别人会觉得奇怪。”
五条悟秒答：“不要再在乎别人了。”在那个什么处能同意辻日向的提议已经是让步了。
“到了地方我会暂时松开你。”
辻日向被五条悟硬生生的腔调弄的更加心急，回去的路上能明显感觉到路人视线增多了，但是辻日向处理起来却不再游刃有余，见不得光的东西哪里适应得了第一次被拿上台。
放大了他的羞耻。
太紧张了。
辻日向二十年载第一次这么心慌到眼睛一直来回看，任何一点动静都让他如坐针毡。
五条悟兑现了承诺，打开特别行动处门的前一刻，松开辻日向的手。
再次回到房间的两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辻日向明明是补觉刚醒，状态却不如清晨来时的轻松。
埃尔贝克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自己这位老同事的不对劲，拥上去询问：“怎么了？”
他用警惕、考量的目光看五条悟，五条悟也是，得天独厚的身高让他绷着一张脸的时候，气场压的人喘不过来气，这人里面也包括辻日向，他对埃尔贝克摇摇头：“没事，你继续跟他们交代工作吧。”
没有自己的活，辻日向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离开了五条悟身边，有了一点喘息的空间，呼吸慢慢顺畅了一些。
得令的埃尔贝克已经对这个白头发的男人有了不好的印象，开始跟高专一行人详细的介绍工作。
“特别行动处的任务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就是简单的袚除咒灵，东国许多地方或者因为某些事故怨气太重，滋生咒灵，需要尽快赶赴现场进行袚除。”
人话传着传着，传到辻日向耳朵里就变得不像一个完整的句子，语序颠倒、漏字……辻日向坐在位子上无所事事，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总觉得要做点什么，但是没有一件事情可以做，他又摸出烟盒，咔哒一声点烟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清晰，厚血痂和烟嘴相碰，烟头的火星分走了辻日向的注意力，让他又有了放松的机会，尽管他现在已经汗流浃背。
“第二类任务就有点复杂，西国和东国正处于一个僵持的局势，不知道未来是和平的统一还是爆发战争，许多居心叵测的人在离间两国的关系，拿东国来讲，很多人试图用各种手段改变东国和西国的关系，可以是绑架、栽赃陷害的一场刺杀……也可能是用咒灵胁迫高层，让他们发表、做出不利于两国和平的行为。”
“这个时候我们就要配合其他部门出任务，袚除相关咒灵，保护他们的安全。”
埃尔贝克详细的介绍了特别行动处的任务，本来向辻日向介绍临时同事也是他今天任务的一个环节，现在还是免了，新同事固然珍贵，但他和辻日向共事六年，这二者是没发比的。
总有奇怪的焦灼感在房间里，高专一行人承诺在东国的时候，只要不太晚，可以随叫随到，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五条悟这次成为最后一个走的，“少抽点烟，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辻日向赶早五条悟恼怒前又补充，笑容两分凄美，“平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不要搞的那么特殊，你不用买菜吗？”
不知道他哪个字触动了他，五条悟没再说什么，离开。
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辻日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烟雾缭绕腾腾升起，感受尼古丁的燃烧，他逐渐冷静一些，也想明白了他反应这么大的原因，也许是两件最大的秘密同时被揭发，紧张的。总不能是一身傲骨接受不了自己骗子的身份？真是荒唐啊，他竟然在五条悟那里还有傲骨这种东西……
也许是感觉到辻日向不想下班后面对那个叫五条悟的男人，埃尔贝克提前两个小时就跟他柔声提建议，“结束之后要不要去我那里喝一杯？总不能一直折磨你的肺吧。”
“确认的话，走的时候我就和总部的人说一声。”
辻日向反应慢半拍，带着询问的神色看因为想到一个很好的主意，满面温柔笑容的埃尔·贝克。
“好啊。”
他知道他又变成了胆小鬼，但是有什么问题呢？这是最后一次了，晚上回去该面对五条悟被欺瞒的六年，和他所有的疑惑。辻日向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罪过，但骗就是骗了，迟早有一天要被揭露。
就在今天。
心好像还没在小房间里和五条悟的对话中缓过来，仍然较快的悸动着，辻日向走在傍晚灯光下，抬起的面庞接受风的亲吻，它说不要怕。
埃尔贝克的酒馆规模比较小，他说起初是因为自己喜欢调酒，但是缺少欣赏的人，这才有了这个小地方，哪怕现在有空的时候也会去做调酒师的活，忙一会，问问他们口感如何。
辻日向去的时候，埃尔贝克准备用果饮招待他，但是被明确拒绝了，果断就绕到后台用伏特加、咖啡利口、特浓咖啡亲手调了一杯看起来犹如金钱质感的酒。
“这是什么东西？”辻日向的指尖顺着杯口绕了小半圈，好奇地问。
“‘马天尼’，卖的又好，又温和的酒，尝尝看？”
调都调了，没有浪费的道理。
辻日向先是抿了一口细细品尝，最后喝了小半杯，那种酒水滚在舌.尖，不断在甜与苦之间反复，确实不错。
随着夜色加重，辻日向喝酒不看时间，八点的时候，饶是一点一点低度数的酒入喉，很快也脸颊飘红，眼睛被灯光、酒水、装饰镜投射的好似有水波荡漾，他难得像正常的上班族，在茶余饭后喝点小酒，和朋友畅谈。
只是酒馆的客人越来越多，位子上几乎坐满了人，只够两人通行的过道让辻日向离这些喝的来兴致的人很近，讨论声、划酒声、倒苦水……一时不歇的传进辻日向的耳朵里，让他心跳加速的更快。
突然低下头引起旁边坐着的埃尔贝克的注意，人多之后他就把调酒的位置让给酒馆里的服务生，在辻日向旁边坐下，发现他有点不对劲，歪头去问：“你怎么了？要不要我现在送你回去。”
“没事。”
青年朝着朋友轻轻的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纯粹笑容让他看起来有点青涩，偏就是这个朝着门口的笑让门外赶来的男人感觉通体冰寒，紧接着就是夹杂着一点委屈的无边怒火，流光溢彩的眼睛波涛汹涌、无法平静，他两步走到青年身边，沉着脸地跟他说：“你跟我回去。”
晕乎乎的青年先是感觉大脑被针刺的有点不舒服，还没来得及看那人是谁，就被攥住了手腕。
情况急转直下，埃尔贝克眼疾手快地握住五条悟的手。
“你应该听听他的意愿。”
五条悟一顿，怒极反笑：“这年头，东国什么小鬼都要踩我一脚？”
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