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戴着安全帽,穿着雨衣,骑着小电驴,背后的日轮刀卡在腰上,被雨衣遮着直顶帽子,一溜烟地快速穿梭在城市中。

  充满潮湿气息的雨水冲淡了他的感知——水之呼吸的拥有者和在水中呼吸的拥有者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

  混杂着水汽的味道顺着鼻腔进入他的呼吸系统,他当然也能够分辨出其中的许多种味道————草木的味道、人的味道、街边炸鸡店的味道、野狗的味道、垃圾桶里酸臭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复杂的体验,只是感官的分辨没有平日里那样灵敏而已。

  他速记了地图,从脑中调取地点。

  伯利莱区存在的时间很早——早在这里还没有被称作伯利莱区的时候,这里就已经住满了人。所以这里的楼房也带着时间的痕迹,建筑群没有规划过、也鲜有翻新,街道就难免显得有些错综凌乱。

  这让小电驴作为送餐的交通工具在许多老街区反而比汽车更容易行动,富冈义勇连送了几家都非常顺利,后座上安着的箱子里的餐例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份。

  但小电驴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缓缓地停在了街口正中间。

  富冈义勇低头,竟然没电了。

  他拍了拍仪表盘,上面一个小红充电标连续闪烁着,提醒着它的主人充电,接着暗淡下去。义勇尝试动了动钥匙重新发动,但是失败了。

  没电的小电驴怎么都是没电的。

  他没有雷之呼吸的充电功能。

  不,雷之呼吸也没有充电功能。

  雨下得越来越大,甚至影响到了能见度。哥谭的雨点又大又圆,砸在人的头上,甚至还会带来一些若有若无的痛感,像是被小冰雹揍了一拳一样。

  脚着地,富冈义勇坐着把小电驴推到了路边的小道上,脑子里过了一下最后一户的地址。

  他把餐取出来,放进雨衣里盖着。

  其实以富冈义勇的速度,小电驴是追不上的,只是送个餐而已,就算是代步工具没电了也不是不可解决的问题。

  倒是之后,如果他举着小电驴走的话,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已经穿梭在了雨中,半上午的时间,街道上的人并不多。

  就是因为人不多,所以当前面有一个小炮弹一样的人撞过来的时候,就显得特别明显。

  富冈义勇的动态视觉看清了那个冲过来的小孩儿,不是一张生脸。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孩子的脸,是昨晚工厂当中,那个被他抱起来过的孩子。

  这么巧吗?

  “站住!”

  紧接着有声音从那男孩的身后传来,前面街口的拐角处窜出两个身影,是两个男人,手上拿着撬棍,各自很高,但身材看上去并不健壮,反而很瘦——瘦得有些不太正常。

  男孩儿听到声音朝后面看,腿上的速度却不敢停,大雨影响到了他的感觉,让他没有注意到从另一边出现的富冈义勇,并且在回头的数秒钟内,一脚踩到了一块石子上。

  “嘶——”他下意识的猛吸了一口冷气。

  石子其实并不大,但男孩的鞋底非常薄,用力一脚下,去有些尖锐的石子竟然穿透了鞋底扎在了他的脚上,一点红色的血液顺着鞋内聚集的雨水逸散开来,疼痛让他的小腿肚有一瞬间的抽筋,用力奔跑中一条腿突然失力,男孩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他闭着眼睛伸出手,已经做好摔在地上之后一边行前爬起,一边继续跑的准备了。

  但是富冈义勇接住了他。

  男孩儿扑在富冈义勇的腹上,后者的身体在雨中又冷又硬,就像是另一个竖着的地面。但顺着雨衣的缝隙,炸鸡、薯条、西红柿酱的香味混在一起,钻入了鼻腔中,带来了一种家中厨房的灶火气。

  “站住!不许跑!”

  男孩儿如梦方醒,从义勇身上跳起,但一回头,后面腿长的人已经是几乎近到了眼前。他像是预见了什么一样,抱住了自己的头,他仿佛能够听到挨打的时候那种拳头击中□□的声音。

  不,不是仿佛,是已经听到了这种声音。

  但是,不疼?

  他的眼睛颤颤睁开,视线穿过打开的手指,只见富冈义勇抬手,手腕接住了追上来的撬棍。

  锈迹的颜色落在手背,被雨水冲着就黏在了皮肤上面。

  “你们为什么追他。”富冈义勇开口问道。

  那人的身高至少比富冈义勇高出一个头来,他俯视着义勇,发黄的牙齿带着一点仿佛被腐蚀的痕迹,眉目间满是不耐烦,“外地人……劝你少管闲事!”

  另一个男人慢他一步,大口呼着气也追了上来,“废什么话,让他知道多管别人事的下场!”他说着扬手,另一个带着铁锈的撬棍挥舞下去。

  富冈义勇感觉雨衣上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量,那男孩拽着他的衣服,似乎是想要把他拉开。

  他一低头,就看到对方湿透的衣服,衣服的材质看上去还是昨晚的那一种,但衣服的样式换过了,他一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手把雨衣拉开,富冈义勇把男孩包了进来,另一手直接抓住了撬棍,另一边前后用力都没能在撼动这根撬棍。

  义勇嘴上重新问了一遍,“你们为什么追他。”

  被包裹进雨衣里,男孩看到了富冈义勇的羽织。昨夜黑暗,羽织的布料仿佛吸光一样,那样紧张的情境中,恐怕没有人真正看清。

  但男孩儿不一样,他曾经被富冈义勇抱在怀里,在极近的距离之下,他清晰地记住了这种特殊的纹印。

  而且,从富冈义勇的身上,他能够闻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味道,绝对不是什么怪味,但也不是什么香味。

  就是一种……义勇味?

  他的鼻子很敏感,总能闻到不同人的身上带有的味道。

  一瞬间,他猛然抬头,瞳孔骤缩,眼睛定定地看着富冈义勇的下巴。

  一击不中,被抓住撬棍的男人似乎有些恼怒,另一人也朝着富冈义勇的头用力地打了下去。

  这样的速度对于常年和异人的鬼战斗的富冈义勇来说,就像是被慢镜头播放的动作。他右手用力一拽,用左边人的撬棍挡住右边人的攻击,手腕一转,再卸掉一人的力,将撬棍夺了过来。

  “你们为什么追他?”

  这次不等那两个男人回复,男孩儿就如梦方醒,小手抓紧义勇的衣服,抢白道:“他们要吃掉我,有人要吃掉我!”

  他的声音很大,但话语中却带着几分颤音,让人一窥他的恐惧。

  富冈义勇的眼睛一下子厉了起来。

  “说什么废话,抓住他!”

  被夺了武器,但那两个人慢起来并不信邪,只觉得羞恼愤怒而已。一只手伸到背后,他们当中有一人是带了枪的,两三个身位的距离,那把枪很快上膛,枪口对准义勇的头,“既然有人这么不识时务,那把这个也带回去。”

  富冈义勇眼睛一抬,他本就不是擅长讲道理的人,既然对方想要动手,那对他来说也更简单。

  用这样的方式交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言语交流的效率更高。

  义勇平日里很少和这样的普通人发生争斗,不过昨晚蝙蝠侠和罗宾的攻击方式启发了他,撬棍在他手上一转,他完全没有顾忌眼前的枪口,身体一矮身躲过冲上来的拳头。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从枪膛中射出,枪口还冒着白烟,但其对准的却也已经不是富冈义勇了。

  和枪响的声音几乎连在了一起,富冈义勇的腿踩着持枪人的手,将之固定在脚底和墙面之间,子弹打在砖石上,带下来一层泥灰很快被雨水冲刷走。

  一左一右,富冈义勇的手一甩,撬棍用力地砸在了他二人的膝盖上。

  两声痛呼重迭在一起,膝盖处的肉少,这一下几乎就是直接震在了他们的骨头上,疼痛几乎是钻心的,他们几乎马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就要倒下去了。

  唯有被义勇还压着那只手被固定在墙上,他收回自己的腿,那只手马上连手|枪都没能拿住,摔倒在地。

  富冈义勇把撬棍扔到他们面前,丝毫不怕他们会借此反击,声音在雨和巷墙之间带上了回音,“你们为什么追他。”

  此时,天空一声巨响,闪电的光在富冈义勇背后的乌云中一闪而过。

  阴暗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那种低哑的音色让人想起了某位黑色传说,大雨的声音仿佛成了天然的屏障,能够冲刷走一切——即使是他们死亡的痕迹,这样的认知让仰视视角看着富冈义勇的两人感到一阵害怕。

  被重复的问题敲击在他们的心头,他们两个可不是什么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