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菅夫敷衍地按了下门铃，心安理得地等着五十岁的老人给他开门，顺便还在心里抱怨了一下开门响应速度太慢。
无相者福音安安分分地待在系统空间，杜绝灰原哀把他另一个身份抽丝剥茧的可能性。
“哦，来了来了！”
阿笠博士拖沓着鞋子一路飞奔过来，分量十足的肚子颠簸起伏：“是小宫啊，快进来吧，刚好我买了午饭材料回来，马上就能做好，你可以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或者去书房玩会儿计算机。”
“好~”小宫菅夫欣然同意，进门脱鞋，一点都不见外。
“你好。”冷感的小女孩朝小宫菅夫微微点头，准备进厨房帮忙打下手。
“小哀好，”小宫菅夫蹲下来，“我带了好东西给小哀哦，伸出手。”
灰原哀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伸出双手。
散发热度的塑料袋躺在她的手心，褐色的外壳下，有香甜的气味逸出。
小宫菅夫笑容亲切又无害：“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卖烤红薯，顺便带了几个过来，趁热吃吧~”
灰原哀：“……谢谢。”
凡骨：……
凡骨内心悲凉。
他现在仍然记得这些讨女孩欢心的红薯是怎么来的——
满载着热腾腾烤红薯的小卡车沿街叫卖，居民楼里不少男女都拿着现金过来购买，红薯吃多容易排气，日本女性碍于世俗的眼光没法在大庭广众下吃烤红薯，但在家就无所谓了，淳朴的农民忙着收钱找零，满头是汗，忙碌却快乐着。
里间人治骑车路过，闻到香味把车停在旁边，扎进抢购烤红薯的人群中，鬼手了一兜新鲜烤红薯出来，挂在车把上就利落骑车离开。
那时，凡骨想起来里间人治早上出门没带钱包……别说钱包了，他压根只带了手机跟眼镜。
如今看着一无所知的灰原哀被小宫菅夫用赃物刷好感，凡骨恨不得给他一拳，这种人渣的存在就是在侵害主角神圣的大本营！
今天没有以人形外出真是失策！
凡骨·耳机版如何痛心疾首悔不当初都没传到第二个人耳朵里，小宫菅夫跟灰原哀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小宫菅夫带来的餐前点心，氛围很是温馨。
灰原哀本来是打算进厨房帮忙的，被博士以“抵制童工”的名义赶出来，顺便还被塞了两个勺子，让她先跟小宫吃点心打发时间。
小宫菅夫人品堪忧，但眼光一直在线，他挑选的红薯个头不大，但内心甜蜜，一看就是惯犯。
灰原哀不知道烤红薯其实是赃物的真相，乖巧坐在沙发上，用勺子挖出来小口小口地吃，对小宫菅夫的好感一点一点地增加。
虽然这个成年人一直表现得不像个成年人那么成熟，总是幼稚又搞笑，但……
灰原哀悄悄侧脸看了下旁边的人，小宫菅夫全心投入在艺人综艺里嘻嘻哈哈，一副完全被综艺导演控制情绪波动的蠢样。
她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像是被甜蜜的烤红薯迷晕了脑袋，一时间真以为自己只是个寄住在亲戚家的小孩了。
小宫菅夫有种朦胧却强烈的感染力，不知为何，在他身边待久了，心态就会向他靠拢，变得轻松。
凡骨：我愿称之为“屑之同化”。
屏幕上的主持人笑眯眯地问：“真理酱，最近有什么烦恼吗？”
“没有。”
主持人：“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眼看话题没法进行下去，主持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可怖起来：“这种时候拜托你说谎也给我说一个。”
说完，主持人立马换回了灿烂的笑脸，“那么我再问一遍，真理酱，最近有什么烦恼吗？”
金色齐肩发的女孩犹豫了两秒，然后爽朗一笑：“非要说的话，昨天我洗澡的时候发现下面有根毛变成白色的了，真是吓死我了——”
电视突然黑屏。
“日本的电视台对你来说太早了，”茶发的女孩脸色像是刚从北极打捞出来的冰块一样冷，“博士的饭差不多煮好了，我们去餐厅吧。”
小宫菅夫：“……好，我先去洗个手。”
一到洗手间，小宫菅夫就戳了凡骨，明目张胆地阳奉阴违：“给我把刚才的电视节目录一下。”
凡骨系统：“你特么——”
“要人？”
朗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壳，嘀咕：“说要逐渐渗透的是他，来日本不加班的也是他，才多久就又出尔反尔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库拉索摸不准朗姆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试探着开口：“那情报组要不要出人？”
朗姆在阴影里露出一个阴恻恻的扭曲笑容。
“出，他要27个就给他拨27个，挑几个精英，”朗姆睁开仅有的一只眼，“一旦这些人因为他的决策失误都折损了，即便是boss也没法继续放任他乱来了……”
库拉索：“是。”
“……我猜朗姆大概会这么想，”里间人治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看着上午没看完的综艺问答，兴致寥寥，“老年人的思维模式早就定型，随便就能猜到他会怎么想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金发男佣：“抬脚。”
里间人治把两条腿悬在半空，方便凡骨拖地：“凡骨，你觉得朗姆这个代号怎么样？”
凡骨任劳任怨地拖地：“不怎么样，我更好奇你是怎么跟他结梁子的。”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里间人治干脆侧躺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继续看电视，“认识我的人跟我结梁子才是正常的，非要说的话，都怪朗姆气量太小。”
凡骨：“你做了什么要考验他气量的事？”
“了不起，一针见血啊，”里间人治高看凡骨两眼，“但这次你错怪我了，我什么都没做。”
凡骨杵着拖把问：“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里间人治耸了耸肩，“只是在他杀人放火的时候报了警，害他没了一只眼，但我拿到了纽约的好市民奖，顺利让‘里间人治’这个身份由暗转明，又献祭了他在哥本哈根的势力讨好丹麦官方，截胡了他几个优秀人才而已。”
凡骨木然道：“你需要重新查看‘而已’的定义。”
“我知道这些事确实很对不起朗姆，”里间人治坐起身，脸上找不出除了“心安理得”以外的字，“不过因为他的牺牲，我才得以有个好起点，他损失的只是在组织里的颜面跟地位，我收获的却是现在日进斗金的Ambition，他要感谢我才对。”
凡骨：“感谢你？”
“如果没有我，他只是一瓶随着年份进行有限升值的酒，或许中途就会因为酒水贬值而被舍弃，但现在不同，”里间人治故作帅气地打了个响指，“他有限的价值被我接收，创造出他一生都不可能创造出的价值，他渺小的存在感也因此得到了放大，组织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当时的狼狈，所有人都知道他为Ambition贡献了什么——”
“闭嘴吧你。”凡骨随手拿桌上的苹果堵住了里间人治的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饱经世事的沧桑，很难想象一个系统是怎么学会这么复杂的感情的。
系统也很难想象朗姆在组织里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组织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里间人治手上跌的跟头，而组织又不是什么慈善友好的互助会，一个刚刚没了一只眼的老头要怎么在满是闻着血腥味过来的鲨鱼池里活下来……
凡骨：点蜡，点蜡。
里间人治咬掉一块果肉咀嚼，含含糊糊地抱怨：“明明是你想听我才跟你说的，怎么反过来堵我的嘴……”
“你，”凡骨拿拖把对着他，“再不学会与人友好相处，迟早会倒大霉的。”
里间人治眨眨眼：“比如？”
“还用‘比如’吗，朗姆不是已经让一群自爆卡车过来找你麻烦了吗！”凡骨觉得只有他一个系统在急就很不爽。
“那不用担心，”里间人治点开邮箱，把库拉索发过来的名单展示给凡骨，“看到了没，里面有我们的熟人哦。”
凡骨：“你如果指的是上面的安室透的话，那不更要担心吗！”
“对我更有信心一点嘛，”里间人治继续在手机上点点划划，“朗姆大概是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果损失的人才里有他看重的，Boss事后就不会怀疑他其实是在故意给我添堵，反而要从我身上割下足额的补偿给他……但很遗憾，安室透是卧底。”
凡骨：“卧底怎么了？有卧底的话，你的处境不就更危险了？”
“没错，但卧底本人才是最危险的，”手机屏幕的冷色光照在里间人治脸上，“安室透现在的地位是靠牺牲他的良心、理智跟底线换来的，他死都不愿意就这么任务失败，更别提诈死离开，因此他会更加拼命地工作，甚至不惜向我求助……”
里间人治看到邮箱里多出来的发信人为安室透的邮件，满意地收起手机。
“等到哪天他意识到立场只是个不痛不痒的符号，也就是他成为双面间谍的时候。”
人是会改变的，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会逐渐失去对光的感知能力，最初只是会感到不适，渐渐对光感到恐惧，等他找到借口说服自己移开视线、能离开却选择继续待在黑暗环境中时，人就会被改变。
这就是水滴石穿。
安室透，降谷零，毫无疑问正在经历以上这个过程。
我果然对这样把自己在泥里滚得乱七八糟的团子很有兴趣啊~！
对如何把不愿意变形的团子捏扁搓圆更有兴趣！
喜欢奇里欧……看起来不是偶然。
快猝死了……我的理智这么告诉我。
但我的脑却说，能再坚持！
加油啊！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