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坟墓,说是墓也不尽然。

  五条悟没给他立碑,毕竟夏油杰的身份并不光彩,且生前的他人人喊打。

  但五条悟显然是有好好填埋他的,地面上的土平整又结实,轻易难挖动。若非与旁边的旧土相比显得有些新了,还有翻动过的痕迹,否则旁人或许很难找到下葬时准确的位置。

  表面上的泥土虽然因为天气的原因变得有些干涸,但挖掉它们后,深层的泥土就逐渐湿润了一些。上杉哈着热气低着头,挥舞着铲子一顿乱挖,待到旁边的泥土积成了一座小山丘后,终于一铲子下去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上杉呼着白气勾起嘴角,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

  ——挖到了。

  他不再用力下铲,动作也轻柔了很多。

  五条悟准备的棺材质量不错,但如果太用力,也是会对它造成损伤的。

  花了15分钟,上杉终于把棺材周围的土都扒开了。他直立起身体,擦了一下额间的热汗,又活动活动了一下腰部,最终用严肃的目光看向眼前黑色的棺材。

  那么现在就要开棺了。

  他再次对夏油杰道歉,接着郑重地走上前,来到棺材的侧边,扶住棺材将开口抬起,一把掀开。

  棺材的上半部分“哐当”一声倒向另一侧,内部的夏油杰暴露于空气中。他静静地躺在里面,身上穿着他死前的那一套服饰——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衣,右边手臂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褐色的血粘黏在衣服上,形成了几道深深浅浅的纹路,好似沟壑纵横却又沉默不语的泥土。脸颊苍白的像一张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头发披散在四处,随意在棺内停留。

  荒郊野岭,棺材,尸体,乌鸦的呱呱叫,这几个因素迭加在一起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场景。特别是现在还在冬天,冷风呼啸,“呼呼”的一吹,诡异的风声和尸体飘散的头发结合,更显得场面颇为灵异。

  不过上杉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他舒了口气,为躯体还在感到庆幸。他休息几秒后,抓紧时间上前,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将躯体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夏油杰死亡还未超过两天,加上天气寒冷气温低,放慢了尸体降解的速度,因此这具身体虽然已经变得硬了一点,但还没有散发出奇异的味道,只是有些冰凉,像是一块大型的冰年糕。

  上杉从包里面掏出一个大黑布袋,将其装在里面绑住,接着将棺材重新盖上,拾起地上的铲子一点一点往上面盖土。

  他一直处于一个绷紧的状态,下颚收得很紧,漆黑的眸子不断四下张望巡视,显得很紧张。

  终于,又过了15分钟,土被完完全全的盖在了上面,如同一床褐色的被子。它们被压实压紧,平坦如初,地面逐渐变得平整,与刚来时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

  上杉松了口气,将铲子拆卸放回包中,又从包里拿了个更大的水泥袋子,带子里早已准备好了海绵和泡沫纸。他叫黑袋子塞入水泥袋中,用细线捆好,然后扛起水泥袋准备走。

  他看了看时间,发现前后只用半个小时。

  走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地上放了个微型摄像头,并将其藏在了一株枯萎的小草下面。黑色的摄像头很小,放在泥土上并不起眼。

  作为酒厂太子,身上带几个微型摄像头当然是非常正常的,不然怎么探听组织消息呢。

  做完这一切,处理好脚印后,上杉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回去他乘坐出租车,先是找地方换了身衣服,换了袋子,才换上另一辆车,准备去自己在东京的住处。同时,他还在不停的查看手机监控,想知道羂索有没有发现。

  他并不清楚羂索挖走尸体的具体时间,因此为了赶在羂索前面,上杉已经想尽办法抢时间了。

  而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上杉可以说是完全松了口气,他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大喘气休息,带着他的大包。还被司机开玩笑问,是不是刚刚从工地出来准备回家吃饭。

  他低着头一顿“嗯嗯啊啊”敷衍,不想让司机对他的脸留下太深的印象。

  等到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出现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监控里。

  她明显是个女人,身材高挑消瘦,穿着一条白色的包臀裙,脚下踩着一双平底鞋。

  同时,她带着一个大包,里面鼓鼓的,里面似乎也有一些不太妙的东西。

  上杉紧紧地盯着屏幕。

  女人将包放下,弯下腰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锄头。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上杉全神贯注,猛地注意到,她的额头有一道明显的缝合线!

  是羂索!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瞳孔地震,全身的肌肉绷得很紧,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鹰。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警惕,注视着羂索抿唇不语。

  接着,上杉又重新放松下来,靠回了座椅背。

  还好……

  他默默地想。

  还好早来了一个小时,否则正面撞上羂索,自己毫无胜算。

  他并不认识羂索目前的这个马甲,但是上杉知道,羂索手底下一定有战斗力强的身体,再不济,他还能调动一部分夏油杰的前手下,以及一些诅咒师。自己这种刚刚获得异能的选手,一旦被他盯上,不会有好下场。

  到时候唯一活命的方法就是求助五条悟,可自己挖了夏油杰的尸体,带着躯体去见他,真的不会直接被他干掉吗?

  上杉松了口气。

  下了车,上杉扛着大袋子进了自己的住所,东京街边某座高楼层房子里的公寓。

  躺在床上后,他继续关注监控。此时羂索已经把棺材挖出来了,正在处理边缘的泥土,打算开棺。他拍了拍手掌,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显然是在为事情的顺利程度高兴。

  屏幕前的上杉也不禁扬起了一抹微笑,期待的看着羂索。

  羂索打开棺材,掀开盖子砸向另一侧,震荡的声音异常刺耳。他正疑惑开关为什么这么松,接着低头看向棺内,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那一瞬间,羂索的惊愕与疑惑几乎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脸上,他似乎没想到这竟然是个空棺,因此瞳孔微缩,异常的震惊。

  上杉前世的时候看过一部分剧情,了解过这些角色。羂索在咒回里通常镇定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操控全局。他也确实从未失手,作为反派压制力非常强。

  上杉没有见过如此惊讶的羂索。

  不过再惊讶也仅仅是那一瞬间,下一秒羂索就恢复了镇定。毕竟是千年的老妖怪,虽说是计划开始后没有失手,设计剧本的能力一流,但计划开始之前也蛰伏了那么多年,说没失败过,那是不可能的。

  他猛的一推合上了棺材,警惕地朝向四周望去,巨大的噪音仅仅惊动了附近枯树上的几只小鸟。周围没有任何人,荒郊野岭的地方只有一群乌鸦在叽叽喳喳的叫,连只野兔的影子都见不到。

  上杉已经见到了自己想看见的人,自然准备放下手机了。然而,他的目光还未挪开,就注意到羂索站了起来,视线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了自己的微型摄像头上,和上杉对上了目光。

  !!

  上杉猝不及防和他对视,心跳漏了一拍,忍不住抓紧了手机,微微偏开视线。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跃动,愈来愈快,像是紧促的鼓点。他肾上腺素迅速飙升,大脑空白一片。

  ……不会发现我了吧。

  羂索转过身体,直直朝微型摄像头走来。

  看着他的脸凑得越来越近,上杉居然奇异地从这种诡异的气氛中逃离出来,心脏慢慢变得平稳,人也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变得冷静,开始飞速思考。

  他肯定是发现我了,但问题不大,自己这个摄像头被磨掉了关键信息,想顺着它摸到自己这边来几乎不可能,自己的身份是绝对安全的。

  更别说,只要羂索不立即将摄像头销毁,那么凭借它目前的电量,还能继续拍摄运行许久,自己又能拿到一些线索,羂索不会冒险这么做。

  在他思考期间,羂索果然将摄像头从地上捡了起来,将脸对准了镜头。在上杉的视角里,他的整张脸不多不少,刚好占满了屏幕,让上杉有一种在和他视频通话的怪异感觉。

  羂索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额头上的缝合线在此时异常扎眼,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的脸上,张牙舞爪显示着存在感。

  他道:“你好呀,朋友。”

  他道:“真没想到,居然有人快我一步。”

  他道:“要认识一下吗,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哟。”

  与此同时,随着系统提示音一声响动,许久没有出现的好感度面板突然跳了出来,是羂索的好感度发生了变动——

  “羂索,好感度加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