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就在眼前,却生生被掐灭,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了,织女发了狠意图击碎这金莲,反而让它吸收了法力为己所用,绽放得更加灿烂盛大,甚至生出盘曲根茎,牢牢扎根在浮动的画卷上,细若丝线的根须蛛网般蔓延,转眼间遮盖了整张画,凡是攀爬过的地方纷纷长出略小一些的花苞,再开出金灿灿的莲花来。

  花瓣剔透璀璨,柔美又无暇,可再仔细一看,那边缘锋利冷锐,分明像杀人不见血的刀刃。

  “该死!这东西不肯放人!”织女无力感从来没那么重过。

  “来不及了!”嫦娥焦急万分。

  时间在倒数,追魂夺命的子时迫在眉睫,月老面如死灰一言不发,他盯着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画卷,忽然喊了声闫御的名字。

  这是句没说完的话,踟蹰不决的后续消失在他嗓子里,但谁都知道他什么意思,月老大约不抱希望了,出来一个,总比两个都折在里面好过一些。

  可话到嘴边他又难以开口,尚且不说闫御,换作是他,也断然做不出撇下狄九徽自己一人独自逃生的事,即便真做了,往后千百年里,今日种下的因势必会结出心魔的果,良心终生不得安宁。

  月老痛苦挣扎许久,终究是一个字都难以言说,他闭了闭眼,苦涩道:“……是我的错。”

  画境中,狄九徽见闫御脸色苍白,之前还好好的,担忧地走近他,“怎么了?”

  闫御沉默地注视着他,那是一种狄九徽读不懂的复杂目光,里面好像藏了很多的情绪,纷乱地揉杂在一起,郁结成了可以遮住所有光亮的淤泥。

  狄九徽察觉到异样,想发问,闫御忽然抱住了他。

  等所剩无几的倒计时一过,他就要回到狄九徽不喜欢他的现实世界了,纵使这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他还是得到了一些曾经不可企及的慰藉,也该知足了。

  环着自己的手臂在一点点收紧,不知为何,狄九徽的心突然很慌,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他不安地反过来抱住闫御,只有把最重要的实打实握在手里,他作祟的怅然才会得到一些安全与满足从而平息下来。

  这时,一股细微的波动渐渐从二人之间泛开,狄九徽迟疑了一下,那似乎是凋零的气息,有什么东西在衰败,他有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想要找寻源头,肩膀却倏地一沉。

  狄九徽怔了下,愈发清晰的枯落萧索如影随形,萦绕在周身快要将他包裹,那是如流沙一般顺着破掉的口子肆意倾泻,那是蓬勃茂盛的生命力在无法挽救地流失。

  一瞬间他竟连动也不敢动,可静默如深渊,足以将人折磨到疯,狄九徽抱着侥幸缓缓转过脸,也许,是他想错了呢?

  身体向后拉开了一线距离,却不舍得分开,狄九徽怀着希翼,抬眼便看到压在他肩头的闫御脸色惨白得吓人,嘴唇没有半点血色,漂亮的眼瞳蒙上一层死寂的灰,剥去光泽,黯淡无色。

  “……闫御?”狄九徽呆住了,有一个瞬间他感觉好荒诞,像在做梦一样,发生什么了?

  闫御看着他浅淡地笑了笑,虚弱乏力的嗓音就在耳畔,轻似呢喃:“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没办法了,我得带你出去啊。”

  只有以最大程度的悲痛来刺激,才有可能唤醒狄九徽被封死的记忆,这是如今最快的办法了,即使这会让他伤心欲绝。

  殒殁不过一刹那,闫御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仿佛强光下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狄九徽心神大乱,不顾真假也不顾代价地救他,汹涌而出的仙力几至要将他自己的精魄耗尽,若神魂能救,他必然会毫不犹豫地燃烧。

  “我、我能救你,我们去找玉帝,去找天尊,他们都能救你,绝对不会有事的!”狄九徽从未如此恐惧过。

  闫御按住他,阻止狄九徽自残似的拯救,一如既往地安静笑道:“找到我。”

  然后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化为纷飞飘散的碎片。

  狄九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他像被抽掉了魂魄,整个人呆滞地看着闫御在他眼前魂飞魄散,他伸出手,妄图抓住那些随风而逝的光点,可怎样都触碰不到,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狡猾而残忍地从他指缝溜走,他竟一点都无法留下。

  难以描述的巨大疼痛涨潮般滚滚漫上来,穿过胸膛越过口鼻,直到将他完全淹没,呼吸都是疼的。

  “闫御。”狄九徽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无人应答,九州四海包罗万象,可从此刻开始,大千世界将不再有他的存在。

  那这世界还是真实的吗?

  埋下一颗质疑的种子,以痛苦、绝望和万念俱灰为养料,眨眼间便能长成参天巨树,马上就能得手,浮生若梦绝不甘心就此罢休,再次强横镇压,可这回却遭到狄九徽殊死一搏的反抗。

  画境是他崩溃情绪的宣泄口,那不加控制不加抑制的狂暴力量顿时拔地而起,掀翻蒙蔽他双眼的幻象,恐怖的威势倾轧,一时风云突变,天翻地覆,画境不堪承受,颤抖着随之崩裂。

  闫御虽然自浮生若梦中脱身,但他到底在里面死了一次,魂魄受邪魔侵袭,震荡受损,瑶姬快速翻出几枚稳固魂魄外带疗伤的仙丹给他,闫御囫囵咽下,眼睛则一直盯着被金莲根须爬满的画卷。

  算算时间已经到了,狄九徽若再不出来,恐怕……

  “喀啦”一声脆响如惊雷,在场五人同时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幅画卷,只见那宛若高山不可撼动的金莲陡然龟裂出几道缝隙,有苍翠的青光沿着纹路钻了出来,那裂缝便愈发蜿蜒扩大,四面延伸直至布满整朵金莲,竖耳细听,有鬼哭狼嚎哀鸣遍野,是困死在画境中永劫沉轮的亡灵发出的呜咽与悲声。

  此刻的金莲摇摇欲坠,恰如那脆弱的玻璃,稍微敲上一敲,便能直接碎了,织女想帮它一把,不等她动手,金莲猛地一颤,发出一声临死前的悲鸣,下一秒就碎成了屑,连带着它的根茎根须全部散成了烁烁金辉,最后耀眼了一下永归天地。

  没了假慈悲做的囚笼,画境中的亡灵化作无数光点争先恐后地冲出来,困了百年千年,意志与记忆早已被消磨,得见天日的心永不熄灭,瑶姬怜悯其悲苦,掐了几个诀助它们前去轮回。

  昔日绚丽华美的画卷此刻褪去了所有颜色呈现出腐烂的灰,像剥掉金漆的佛像斑驳颓败,闫御一直在寻找狄九徽的身影,唯有见到他安然无恙,提着的心才能放下。

  “小九!”闫御眼睛蓦然一亮,欣喜道。

  还有点混乱的狄九徽闻声望去,大脑一下就清醒了,他还活着。

  真好啊。

  狄九徽忍不住笑起来,之前那些切肤刻骨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趁着他处于迄今为止最清醒的时刻,有句话他想告诉闫御。

  一步一步朝着闫御走近,狄九徽眼眸明亮如卧着星光,“有句话我藏了很久,今天就跟你说了吧。”

  闫御仿佛察觉到什么,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

  狄九徽想这种事应该郑重一点,要有仪式感,但他又很高兴,情之所至不如随性而为,便笑吟吟道:“闫御,我喜欢……”

  最后一个字未能脱口,心脏的剧痛好像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每到这种时刻就跳出来搅局,专门搅碎他的遐思,狄九徽意识混沌地想,原来素桐说得没错,他真有问题啊。

  他想起画境中亲昵的一幕幕,那才是他的心之所愿,而不是这颗只会给他找麻烦的摆件,事到如今狄九徽早就不愿回头了,他狠下心,前一刻与浮生若梦对抗,这一刻与自己的心脏对抗,他尝试着用沾了血腥的喉咙发出声音,那四个简单而又沉重的字被他无声重复了很多遍。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月老脸色大变,坐都坐不住了立即阻拦:“小九别说!”

  然而来不及了。

  “……我喜欢你。”

  重复万千,他终于说出来了,狄九徽如释重负,纵使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纵使口中有血不断溢出,纵使浑身上下疼得快要窒息,可精神是畅快淋漓的。

  “我早就喜欢你了,恰如在浮生若梦中,我们的轨迹本该是那样的。”

  他此时好像一根火柴,以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获得几秒钟的随心所欲,但他不后悔。

  月老的态度,狄九徽的表现,结合以往种种,闫御即使不能百分百确定,心底里也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倘若是摧残为代价,他宁可不要那个答案,“小九别说了!”

  狄九徽一意孤行,剖白心意,而后轰然倒了下去,闫御瞳孔紧缩,落地之前接住了他,狄九徽依然在笑,用口型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赢了。”

  随后缓缓阖上眼,只留闫御面无人色地僵在原地。

  大喜大悲莫过于此,从浮生若梦脱身劫后余生的喜悦,到即将得到梦寐以求的回应,都将他带去最高点,在最没有防备之时再狠狠摔下来,碾入尘埃。

  两种彻底极端的情绪不断挤压着他,在这种苛刻痛苦的磋磨下,稍微脆弱一点,任谁都会疯掉,闫御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冷静下来,他将一切杂念剔除,不信狄九徽就这样死掉,满天神佛在列,哪怕魂魄散了也能重聚,去地府入轮回,凡尘俗世走上百遭,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终有一日他们还会相遇。

  闫御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手指颤抖地查看狄九徽的魂魄状态,却发现他还有一缕气息,只是极为微弱,差点忽略不计了。

  有一股很熟悉的力量护住了他的心脉,闫御一想便明白过来,是那枚血玉,当时替狄九徽挡了致命伤,残留的法力一直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他身上。

  再一次,闫御无比庆幸他将血玉给了狄九徽。

  月老重新燃起希望,“去找元始天尊!天尊或许可以救他!”

  百花仙子蹙眉道:“可是天尊不在玉虚宫,三百多年前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至今也没有消息。”

  嫦娥仙子灵机一动:“玉帝!”

  毕竟掌权近万年,除了元始天尊,也就是他。

  他们匆匆赶到天庭,玉帝又在凌霄宝殿半躺着悠闲刷天书,听到声响掀起眼皮淡淡一瞧,“你们几个弄出来的动静可不小。”

  “别管小不小了,赶快救人!”织女急声催道。

  “你之前还在骂我,现在又颐指气使地命令我。”他小肚鸡肠地翻旧账。

  织女气道:“都紧急情况了你还计较什么,我给你请罪行了吧?”

  “来。”玉帝食指往下一点,“别流于表面,记得走心。”

  织女更想骂他了,月老挺身而出,不慌不忙地捋了把胡须,要挟道:“云华仙子想必很有兴趣知道她那意中人的红线是怎么一回事。”

  玉帝啧了声,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就是没辙,下次得想个办法把月老解决了,他纡尊降贵地瞧了狄九徽两眼,紧接着露出意外的神情,“五蕴六尘果?”

  闫御微微皱眉。

  “这么多年我居然没看出来,还化人了,你干的?”玉帝瞥了眼月老。

  月老眼神一飘,期期艾艾,“这个……”

  “五蕴六尘果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织女奇道。

  瑶姬为她解释:“五蕴即是色、受、想、行、识,六尘乃是色尘、声尘、香尘、味尘、触尘、法尘,原本是佛家的东西,后来元始天尊给了月老一枚种子,让他把这东西种出来,种植的过程里每隔一千年需要以金锻造,以木雕琢,以水灌溉,以火淬炼,以土供养,等到成熟之后,那果子便蕴含天道之力,只是成熟而落的五蕴六尘果不可碰五行,一旦沾染幻化为人。”

  “所以狄九徽便是沾了五行而生的五蕴六尘果。”织女理解了。

  三界之中,石头泥土都能修炼成人,一颗果子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百花仙子一琢磨,“但你也说了,这果子本不该碰五行之物,那怎么会……”

  她一顿,众人齐齐看向月老,隐藏了三千多年的秘密就此被揭破,月老一激灵,想狡辩:“我……”

  “你喝酒误事了。”闫御想都不用想。

  月老讷讷半天,脸都憋红了也编不出个恰当理由,小小声地说:“我一时没看住它就缠上了一缕红线,连给我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当场化为人形,在那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而且我也不知道这果子是认主的啊。”

  “认主?”闫御抓住关键词,狄九徽和他最亲近,难道……

  一个揣测在他脑海逐渐成形,月老肯定他的猜想:“是你。”

  闫御难以置信,月老说:“你想想你们初次见面时发生了什么。”

  经他提醒,闫御眼中慢慢流露出回忆之色。

  三千六百年多前,他离家出走,四处溜达了一圈,浅浅体会到各地的风土人情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本质是有点贪图享受的,为了能更好的躺平,他打算先赚取一些报酬,置办点儿供他躺着的窝,其中有一单就是去月老祠。

  他到的时候月老不在,因听说过月老经常酩酊大醉的酒鬼名声,便以为是喝多了睡在哪个角落,于是内外左右找了一遍,结果不见月老,却见一小孩。

  那小孩粉雕玉琢,小小一个,也不跑也不跳,静静坐在那里乖巧极了,滚圆的眼眸玉珠子似的清澈如水,就那样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他。

  闫御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想等对方先开口,他以不变应万变,不曾想这小孩就跟他耗着,半个字都不说,他还惊奇发现这小孩不会眨眼睛,像个小木偶一样。

  闫御认真地想了想,也没听说月老有什么私生子或者徒弟啊,便清了下嗓子,刻意端着架子但难掩好奇地问他:“你是月老的什么人?”

  那小孩依然盯着他,没有回答。

  太奇怪了。

  闫御从他面前经过时,忍不住比划了一下,这小孩才到他胸口,可能是混血的缘故,他长得比旁人慢上许多,同龄的甚至年纪比他小的都比他高,这小孩不如他,年纪应该没他大,也应该打不过他。

  他这就放心了。

  闫御产生了一种名为沾沾自喜的优越心态,他装作看风景,趁其不备瞥一眼,再瞥一眼,然后瞥了很多眼,小孩无动于衷,他开始光明正大地盯着对方左看右看,四下无人之际,闫御起了点别的心思,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戳了戳人家的脸,比云彩还软,也不反抗,太乖了。

  不过总感觉还缺了点什么。

  他想到昭夷很喜欢一堆小孩跟他屁股后面喊他哥哥,闫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跟那些人合不来,但有点好奇会是什么感觉,鬼使神差地说:“叫哥哥。”

  于是终于有了回响,木偶般的眼珠有了神采,小孩眨了下眼,像第一次开口说话那样生涩叫道:“……哥……哥。”

  月老焦头烂额,查了一堆没点用的资料,回来就看到两人耍到一块去了,他心惊胆战不敢直言,旁敲侧击地问闫御,闫御不知不觉,挨个答了。

  月老心下一定,还好他并没有发现,闫御问:“他是你新收的徒弟?”

  “啊……算是吧。”

  “叫什么?”

  谁知道叫什么,月老一慌,急中生智道:“小九!”

  原本他想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不曾想元始天尊一直没向他要五蕴六尘果,月老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渐渐变得心安理得,到后来直接把这个事抛之脑后,唯一的变数是狄九徽竟然喜欢上闫御。

  无心的一句话,是开启二人缘分的钥匙,月老苦恼道:“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五蕴六尘果化为人后,会认准第一个给他身份的人。”

  嫦娥嘀咕道:“好像话本里写的睁开眼会爱上看到的第一个人的情节。”

  “那种当场就爱上了,这个你要给他身份,假如你给他的身份是好友,他便会以对待好友的相处模式来对待你,在他的固有认知里,你是朋友,除此之外就不可以有别的身份,一旦他对你产生了其他念头,五蕴六尘果的基本结构就会强行修改他的认知,对偏离轨道的情感进行校正,把错误扭转回正道,知错就改顶多疼一疼,若他执拗不改……”月老一停顿,“他会死。”

  闫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各种情绪澎湃一片,所以,这就是小九沉疴旧疾的真相,而每次发作,每一次都是对他超出了友谊的界限,试图突破本性的桎梏,乘着猛烈的喜欢溯流而上。

  月老作为看得最清楚的局外人,轻轻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在你们俩都不知道的角落。”

  目光从狄九徽沉睡的面容上扫过,闫御看向玉帝,“能救他吗?”

  玉帝近距离听故事听得高兴了,掸了掸衣袍,“能救,又救不了。”

  “什么意思。”

  玉帝道:“他这颗心已经烂了,不能用了,再找颗果子给他换心,这是能救。”

  “不能救呢?”

  月老接话:“五蕴六尘果五千年结一次,一次只结一颗,我这里没有第二枚了,元始天尊手里或许还有一枚,如果他还没用掉的话。但问题在于即便是有第二枚供他换心,小九的性格、喜好、记忆以至于模样都会改变,他将成为一个全新的人,不再是与你我相识数千年的狄九徽了。”

  闫御心倏然沉下去。

  百花仙子想法子:“天界神仙众多,隐居不出世的更是不计其数,总有人知晓别的办法吧?”

  “你忘了我是谁?”玉帝矜贵中还有些倨傲,“我就这一办法,他们能有第二个?若不信我的,你们去翻遍这九州四海,真找到了算我输,给你们放假。”

  她们群策群力东奔西走,昆仑墟找王母、地府找后土、兜率宫找太上老君,再去到西天灵山,问如来,问四位菩萨,问佛陀,所有德高望重的全找了个遍,答案无一例外。

  狄九徽暂且安置在月老祠,月老翻出他存起来的一截与五蕴六尘果同根同源的木头,可以先用其温养着,之后去查阅各种天书古籍。

  闫御守在狄九徽身边,瑶姬四人去了那么久,没有一个好消息传回来,玉帝说得也许没错,如若不用新的果子换掉,他永远都醒不过来,可一旦换了,那就不是狄九徽了。

  闫御进退维谷。

  狄九徽倒下的那一霎他想了很多,无数个念头流星般划过,最后归为一句——他太贪心了。

  小九喜不喜欢他又怎么样呢,只要兴起时能与他一同去看蓬莱风,瀛洲花,昆仑雪,青丘月,只要千年百年一心同归,只要他安然无恙,长乐永康,是什么感情他都不在意了。

  心脏在钝痛,一寸一寸如刀割,闫御恍恍惚惚地想,小九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他凝视着狄九徽,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枚轻如羽毛拂过的吻,“小九,我会救你。”

  他打算回家一趟,血玉强行粘连住狄九徽支离破碎的心脉,保住他一缕气息,或许他父母有办法,正要动身,一道火红的人影由远及近。

  “你的脸色可真难看。”

  人未到声先至,闫御不想搭理他,敷衍道:“有事?”

  “如今天上地下都传开了,我来探望一下他。”苏桐走近了端详狄九徽,除了脸色有些不似常人的苍白,他安安静静得就像睡着了。

  “看完可以走了。”闫御逐客。

  苏桐岿然不动,反倒拉了张椅子悠悠坐下,抬眼笑道:“你们没有救他的办法,不代表我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