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凛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他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被迎面揍了一拳一样，整个人完全懵了。
074
“你喜欢我吗？”
杨光希又执拗地重复了一遍。
不知为何，他突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非要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不可。
潜意识里他似乎明白，这是一个重中之重的关键问题，而钟凛的回答可能会将他们的关系导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他热切而好奇地注视着钟凛，眼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盼。
075
钟凛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又张了张口。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就好像此刻对他而已，说话是一件比要他的命更困难的一件事。
最终，他声若蚊吶，只小声吐出几个字：“……你都知道了吗？”
杨光希说：“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跟你问个清楚。”
“……如果我说是呢？”
杨光希不说话了。
他仔细打量着钟凛，用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眼光。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确实从钟凛眼中看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潮湿的欲望，那目光如有实质，触碰到他的身上，带来一阵微弱但不容忽视的奇妙电流。
076
“我不知道。”杨光希慢慢说道，他在回答钟凛刚刚的反问，“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会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关系。”
钟凛神色一黯。
然而，杨光希已经继续往下说去：“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你想一直跟我在一起吗？我也想。但这一点朋友也可以做到。”
钟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杨光希好奇地看着他。
他已经逐渐感受到了：钟凛是一个表面冷淡平静，实际内心却可以澎湃得犹如烈火燃烧的人。
就像是一座竭力压抑自己的火山，明明内里已经有万千道火流交织碰撞，从外面看去，却是一片风平浪静，不动如山。
“如果我说了……你保证不会讨厌我？”钟凛犹豫道。
“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杨光希郑重承诺。
钟凛虚弱地笑了笑，说：“好吧，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坦白告诉你……”他的神情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不仅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我还想跟你拥抱，跟你接吻，甚至跟你上床……我的喜欢不只是心理上的，还有肉.体上的。”
“……”
“对不起，在幻想中对你做了很多很过分的事。如果你觉得很恶心，我以后……会离你远远的，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我没办法控制住我的思想。对不起。”
077
杨光希呆了呆。
他没觉得恶心，甚至他的关注点都完全没在这个上面。
“确实，这些事听起来都不像是朋友之间会做的……”他喃喃说着，突然话音一转，“这就意味着，我们如果这么做了，就能建立一种独一无二的关系，是吗？”
“……什么？”钟凛一愣。
杨光希突然兴奋起来：“对啊！朋友不会像情侣那样拥抱接吻，如果我们交往，就可以达成一种比最好的朋友还要好的特殊关系，而且不会有第三个人插入进来，对不对？”
钟凛：“……”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跟你交往！这样，我们在对方心里就都是第一优先级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杨光希迫不及待道。
钟凛惊呆了。
078
“从今天开始交往吧！”
杨光希一脸期待地看着钟凛。
钟凛起初不可置信，但渐渐的，内心的喜悦开始不断加剧。
“这样，我们就是最要好的了。”杨光希喜滋滋地补充道。
“……”
钟凛脸色一变，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沉默良久，他终于低声答应：“好。”
杨光希欢呼一声，开心不已，忍不住扑过去一把抱住钟凛。他没注意到，钟凛的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悲伤。
此刻，杨光希满足于成功跟钟凛建立起了最特殊的关系，就像是小孩子终于得到自己最喜欢的玩具。
他高兴了一阵，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诶，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079
钟凛靠在杨光希怀里。也许是因为不用直接面对面，他的回答顺畅了不少。
“什么时候……”钟凛将脸更深地埋入杨光希怀中，回忆道，“其实我们分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你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小时候。”
这是难免的。杨光希自己也是这样，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后来……我开始在想象中跟你对话，假装你一直在我身边。想象中的你就跟小时候一样，对我很好，有一天晚上，我突然在梦里见到你，我们很亲密……后来这样的梦出现得越来越多，我想，大概就是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自己喜欢你了。”
“只是因为想象？”杨光希皱起眉头。
钟凛摇了摇头，继续往下说道：“再后来，他们……也就是我爸妈……开始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在医生那里，我又花了一段时间戒掉那些幻想，我以为戒掉后就不会再喜欢你了。结果完全不是。我转学回这里后，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心里很震动，很想靠近你，虽然我知道你其实还在生我的气……”说到这里，钟凛微微一笑，“结果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好，轻而易举就原谅了我，这是我在幻想中都不敢有的想象……我很开心，同时也意识到，我以为已经消失的那些感情其实并没有消失，它们只是被埋在了心底，一有机会就会喷涌而出。”
钟凛站直身体，抬起头看着杨光希：“是你给了它们重见天日的机会。因为你很好，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好，所以只用了短短几天，我对你的喜欢也全都回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加强烈。”
080
他们默默对视了一会儿。
杨光希确实从钟凛眼中看到了翻涌的情绪。
他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你想做什么？”杨光希脱口问道。
钟凛连忙垂下眼睛，他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太过直白了：“没，没什么……”
杨光希却不愿意囫囵过去：“你想做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顿了顿，他又说，“我们现在是情侣了，对不对？”
“……”钟凛小声说，“我想接吻。”他看了杨光希一眼，又说，“这只是我一闪而过的念头，你不想也没关系。”
“可以啊！”杨光希觉得这没什么。这可是证明他们关系特殊性的必要步骤。
他干脆利落地凑过去，嘴唇贴嘴唇，维持了好几秒钟，才稍稍退开。
钟凛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杨光希回味了一下，发表感想：“感觉软软的，淡淡的。你喜欢这个吗？我可以随时配合你。”
不过，他也并不讨厌就是了。
081
晚上，杨光希主动提出希望留宿。
“你不是想跟我一起上床睡觉吗？”他纯洁地看着钟凛，甚至为自己自发满足了钟凛的愿望而感到洋洋自得。
做情侣也没什么困难的嘛，他心想。
钟凛：“……”
钟凛还能说什么呢？他当然只能全盘接受。
于是，两人再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拥抱着睡了过去。
什么都没做。
082
整个高三期间，杨光希都过得很开心。
他跟钟凛的交往进行得很顺利，有了这层关系，他的心态也平稳了很多，再见到陈晨跟钟凛探讨问题的画面，他也不会感到气愤或者委屈了。
只是偶尔，在他们单独相处时，杨光希会看到钟凛脸上流露出一种惆怅的表情，一闪而过，他追问过几次，钟凛只说是担心高考成绩不理想。
杨光希能理解，但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
直到一年后，高考结束的那个假期，他才突然醒悟过来。
083
高考结束后的某天。
杨光希跟钟凛照例睡在一起，暂时摆脱了压在身上的学业重担，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还不想起。
杨光希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一转眼就看到了躺在他旁边双眼紧闭的钟凛。
那一瞬间，短路的神经突然连上线，一种莫名的冲动击中了杨光希，他眼中流露出了跟钟凛一样的渴望。
喜欢是什么感觉？
他好像突然意会到了。
084
钟凛也醒了。
“对不起。”
他一睁开眼，就听到了杨光希对他道歉的声音。
“什么？”
“让你等了这么久。”杨光希一字一句道，“我觉得，我也喜欢你。”
钟凛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对不起，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之前我以为我懂了，其实并没有。我只是把我们的交往当成一种朋友关系的延续。你一直在等我，是不是？”
钟凛眼圈一红，又笑着摇了摇头：“就算你一直把我当朋友，我也不后悔。我只要能看着你就足够了。但是……你说你也喜欢我，这比我最好的设想还要好。”
杨光希说：“对于怎么喜欢一个人，我好像才刚刚入门。但是，我会努力追上你的。你等等我，好吗？”
“嗯。”
他们默默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杨光希轻声问：“要接吻吗？”
钟凛又笑了：“嗯。”
这一次，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