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贺词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060
从诊所出来后，贺词的身上多了好几道被纱布贴住的伤口。
除了脸上的右边眉骨，他的左肩、两个手臂，以及双膝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有些是击打造成的伤害，有些则是与地面的摩擦伤。
诊所医生开了好些外用药，以及棉签、绷带跟纱布，让贺词带回去自行换药，并嘱咐他在伤口好全之前不要剧烈运动。
糟糕的是，姜绵竹将这进一步理解成了需要静养，开始千方百计阻止贺词出门，他自己则连最爱的写生都不去了。
两个人就这样呆在旅店房间里，朝夕相处。
这可苦了贺词。
061
一开始，贺词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从诊所回来的第二天一早，贺词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姜绵竹在一旁忙活——他在捣鼓昨天拿回来的那些药。
“该换药了，我来帮你吧？”姜绵竹说。
贺词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有些位置他确实不太够得着，于是他赶紧起床洗漱完毕，然后乖乖坐到了床边等着。
姜绵竹在他身边蹲下，轻轻揭开纱布。经过一晚上，伤口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看着有些可怖。
见状，姜绵竹皱起眉头，一脸严肃，但他换药的动作却很轻柔。
贺词有些不自在，略微动了动，姜绵竹立即停下动作：“痛吗？”
看到他那么紧张，贺词心里很受用，他轻咳一声，说：“好像……是有一点点。”
姜绵竹脸上的紧张顿时转为心疼与怜惜，就好像受苦的人是他一样。
贺词：“……”
怎么回事？这跟他想象中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啊！
他还以为姜绵竹会冷静地叫他忍一忍，然后快速完成手上的动作。
现在这样，搞得他都开始后悔了，心里还有些心疼姜绵竹。
他刚刚是不是不应该撒谎骗他？
062
贺词别开视线，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一会儿我们还去昨天那个地方画画，对不对？”
姜绵竹沉默片刻，继续上药，嘴上则说：“等你伤口好转一些再去吧。”
“啊？”贺词懵了，“为什么？”
“你忘了昨天医生说的话了吗？他让你注意静养。”
“你肯定是理解错了，”贺词哭笑不得，纠正道，“他说的是不要剧烈运动。画画算什么运动？没事的。”
“画画经常一坐就是大半天，比你想象的累多了，而且环境也不好，在户外风吹日晒的，还是等你恢复好了再去吧。”姜绵竹将纱布贴好，语气耐心得像在哄小孩子。
贺词被他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得脑子一懵，也不想反驳了，只是小声嘟囔道：“可是，就这样呆在旅店里多闷啊。”
“我也会留在这里陪你。”姜绵竹想了想，又说，“你来当我的模特吧？我们一起完成一幅作品。”
贺词吃了一惊：“你要在房间里画画吗？”
姜绵竹认真点了点头：“我想把这个场景、还有你现在的模样画下来，当做一种纪念。”
“纪念什么？”
姜绵竹看了他一眼，轻声说：“纪念你对我的维护啊。”
“……”
贺词瞬间脸爆红。
这也太、太直白了吧。他第一反应是否认：“别开玩笑了，我不是说了吗，我并不是……”
“嗯，不是为了我，我知道。”姜绵竹神色淡定，语气却很坚持，“可我还是想画。”
哎呀，这可真是……
贺词还能怎么办呢？姜绵竹都这么说了。
“好、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画，我就勉为其难配合你一次吧。”
063
半个小时后。
贺词坐在床上，感觉浑身不自在。
那个画板就明晃晃地摆在他面前，姜绵竹的视线也是。他从画板旁边探出头来，长久地、直勾勾地上下打量着贺词。
贺词：“……”
心跳有些快，怎么会这样？
肯定是因为他是第一次当模特，所以不适应。
嗯，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姜绵竹也发现了他的僵硬，说：“你随意些就好，稍微动一动也是可以的。”
贺词想起姜绵竹偷放在活动教室的那幅画，心想，那可不，毕竟只见过一面都能把他画下来。
唉……姜绵竹这么喜欢他，将来可怎么办啊？
“那个，嘴角的笑容幅度可以稍微收一收，不然你得一直保持这副表情，太累了。”姜绵竹又说。
贺词：“……”
啊啊啊啊啊好尴尬！
064
进入状态的姜绵竹很认真，贺词受到他的感染，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偶尔，非常少见的，他会从姜绵竹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温柔神色。
第一次发现这样的眼神时，贺词心神都为之一震，整个人就像过电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只觉得心都软了。
之后，这样的眼神越来越多，贺词不用刻意都能发现。
他又有些招架不住了。
姜绵竹他……为什么会这么看着他？
贺词能想到的唯一答案，就是爱。姜绵竹对他的感情似乎已经到达了一个满溢的程度，开始克制不住从眼中流泻出来了。
难道，他是想对他告白吗？贺词突发奇想。
“你……”正在此时，姜绵竹说了一个字，又突然停住了。
贺词的心脏瞬间剧烈跳动。怎么办？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
“算了，”姜绵竹话锋一转，“没什么，不用在意。”
别呀！
“嗯……”贺词状似随意道，“你要说什么，说来听听吧？”
“真的没什么。”姜绵竹罕见地脸红了。
贺词心里顿时一阵抓耳挠腮。
啊啊啊到底是什么？
065
这样欲言又止，再加上那种眼神，怎么想都是要表白吧？
贺词一边维持着自己的固定动作，一边放空思绪推测着。
姜绵竹刚才明显是要表白的节奏，可是为什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是因为……他以往对姜绵竹拒绝得太过了吗？
仔细回想起来，他好像一直在打击姜绵竹的积极性。
贺词想起自己之前的一些语录，什么“我不是同性恋”、“以后还是做朋友”、“男男授受不亲”，觉得这就是真相。
突然好懊恼，怎么办。
虽然这些话都是事实，但他也该委婉一点，这样也不至于姜绵竹连告白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了。
唉，真的好想听。
066
他们在旅店房间里呆了两天。
贺词也被姜绵竹那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的温柔眼神盯了整整两天。
可惜的是，他没再等到姜绵竹的“欲言又止”。
两天后，姜绵竹日夜倾注心力的这副画作终于完成了。贺词的伤口也已好转了不少，“获批”可以外出了。
紧接着，赵新闻结束了摄影部的活动，赶来了银桂镇。
姜绵竹作为社长，提前帮他预订了一个单人间。
虽然贺词跟姜绵竹还是住在一起，但日常活动加入第三个人之后，弥绕在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还是消失不见了。
平心而论，赵新闻是个很好的旅行伙伴，他很会活跃气氛，又会拍照，跟他一起出去，永远不用担心会冷场。
他一来，绘画社的五个人也终于聚到了一起，剩下几天，他们开始组团活动，过得忙碌又充实。
时间也飞快过去了。
贺词再也没机会问清楚，那天姜绵竹究竟想对他说些什么。
067
假期第七天，众人准备返回学校。
一大早，大家都在各自房间收拾行李。
贺词也不例外。正在他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姜绵竹从旁边几度经过，突然停下脚步，说：“下周末就是你的生日了，那天我们可以见上一面吗？”
贺词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姜绵竹：“你怎么知道下周末是我的生日？”
“前几天去诊所，我帮你拿医保卡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你的身份证。”
“居然是这样。”贺词感慨了一句，又问，“为什么生日要约我见面？”
姜绵竹犹豫了几秒钟：“有点事想跟你说，也有礼物想送给你。可以吗？”
贺词心里一紧，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天没说出口的告白。
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他还以为姜绵竹就这么放弃了呢。
在生日告白，真有他的。
贺词微微昂起头，有些得意地说：“看情况吧——如果那天我不忙的话，跟你见面也不是不可以。”
“嗯，那我等你的消息。”姜绵竹顺着他说，“如果你有空，到时我们就在学校的林荫小道见面。”
嗯？
林荫小道？
贺词一愣，心情变得紧张又期待。
068
林荫小道是一条通往学校小山坡的道路，因为两旁种满了常青树，遮天蔽日，因此得名。
此外，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情侣小道”。
没错，实际上，这是一个备受情侣喜爱的约会圣地。
——哼，姜绵竹对他的追求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贺词红着脸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