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事不过四日,便有人瞧出了那油画上的人是邵庆公主,旋即告诉了出重金寻人的,拿到了银钱入了一间京里前年才兴盛起来的新戏班子,入夜,戏班子又开了凭吊大行皇帝,思念故去亡人的小曲班子,募钱给贫困灾民们购置米粥食粮等物。然后,邵庆公主被人画像追寻的事便一日之间传遍了启京城。

  边满归听到这些时,已经被台谏御史呈奏上了朝廷廷议。

  面对新君老泰山的问询,边满归如实说了新婚游玩改装的事,还胡搅蛮缠道:“圣上,若真要说起来,还得是您和皇后娘娘负有大责任呢。公主面容姣好,那是因为您长得英俊潇洒,皇后娘娘又貌美似仙,公主出趟门,女装是让人垂涎,男装也是叫人惦记,您说说,人都不远万里追到京里来了,我除了关起门来自己哭还能怎么办呢?”

  “好哇,出了这档子事你小子不思补救之法,还敢倒打一耙把这事推诿到朕和皇后的身上来,真是要打你一通板子才对!”承祐帝端坐龙椅之上俯视廷下那腰板挺直的小女婿,半气半笑抬指隔空点了一下,说,“我儿邵庆已经被你拐回家去,如今名誉有损,岂非你的过失,休要怪及旁人。”

  “圣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理也不是这么个理呀。”边满归并不惧怕承祐帝的‘责怪’,沉沉叹了口气,十分从容地怼了回去,只听她继续说,“圣上,若臣只是一普通百姓,绝对扬起拳头将那家伙暴揍一顿,敢惦记我老婆我打不死他!可是,眼下这事还真不是臣一处小家,或是几拳头就能解决的事情,里头的弯弯绕缠杂不清,您要是不管,那事后可别怪臣下手不讲情面了。”

  “毅安,休要妄言。”位列右首的太子殿下莫元瞻颔首出列,随是叫停了边满归,实际上还是帮边满归向承祐帝说道,“父皇,此事不止小家之事,背后寻找之人身份特殊,一切需从长计议。”

  “嗯,知道了。”承祐帝是与仰首的太子面向而对,瞧见了嫡长子的眼神藏有深意,记起之前嫡长子呈报过的关于刹罗摩队列里无端出现的人,难不成是那人么?

  朝议到此换题,其他的议完便散朝,百官各自去忙公务,只余下相关几人被承祐帝留在了御书房内议详情。然后不久,隆义侯为了维护邵庆公主当庭把皇帝老岳丈怼了的事也快速传开了,被人们津津乐道的。

  边满归没功夫搭理这些琐碎事,她和卢长海并肩而行,左右都有黄门内侍不好随意言语,便对视一眼闷声跟在太子莫元瞻和誉亲王莫元煦两兄弟的后头,一道随着承祐帝的御辇来到了御书房。

  刚落座,茶上完,承祐帝将内侍宫女都打发出去,只留心腹内侍省都都知蔡文伺候,不作磕绊一气儿问明白了这画像寻人之事的始末原委,倒真是应了边满归在朝堂上的那就话,‘除了关起门来自己哭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莽撞的提着雁翎刀,背着九曲铁蜧枪闯入莫元敦的恭亲王府去问远嫁而来的刹罗摩王妃要人吧。

  不论这一层,单说那女子本身,也还戴着个匈戎汗国汗王后的头衔呢,娘家也是刹罗摩帝国的权贵,万一此女在恭亲王府、或是邑朝的国都出了什么事,传了丁点儿风声出去,那可不太妙。

  “依朕看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安排幺儿与那女子私密的见上一面,将一切解释清楚,瞻儿再派遣一队精兵将那女子早早送出北境便是了。”承祐帝挥了下龙袍袖子,随手拿起龙案上摞高的奏本翻看起来。

  “父皇,幺儿自幼惧生,一面之缘再相见恐多有不便。”莫元煦成了婚,做了亲王,还是对幺妹关爱不减,“况且,尚不知那女子究竟何意,倘若别有用心,岂非将幺儿置于危险?”

  “就是,就是,老爷子,您这当爹的可不能这样,自己亲女儿还是比外人重要些的吧。”边满归借着玩笑面容表达着内心的不满,“不就是个倒贴上来的外邦人么,找队人马遣送回国就是了,何苦要寒宝去露这个面啊。”

  “哼哼,见个面罢了能是变成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咱们的隆义侯爷哪里会舍得妻子独去呀?有毅安跟着,不妨事。”承祐帝打趣地看了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的边满归一眼,又笑自己的嫡次子道,“煦儿啊,你多早晚也是该当爹的年纪了,幺儿也成家年余,你怎么还当她是那个没长大的女娃娃呢。”

  “父皇,孩儿是幺儿一辈子的兄长,不论七老八十的年纪,幺儿都还是孩儿心中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娃娃。”莫元煦眼神认真,面带微笑,回应了承祐帝,老成的样子逗得承祐帝又是好笑又是欣慰,“哈哈~好,极好!吾儿友爱,甚佳!”

  “父皇,儿臣想着,既然幺儿已经长大成人,为妻为母,不若去或不去见那人,由幺儿自己定夺可好?”莫元瞻缓声提议,把玩着腰间垂坠而下的寿字血玉,淡然地说,“左右不过是个外国女子,不见是常理,见是仁义,幺儿去与不去的我朝都必须将那女子遣返出邑朝边境,若幺儿不喜再见此人,何苦为难呢。”

  承祐帝听罢想了一轮,颔首应可:“如此,也好。瞻儿去安排吧。”

  “遵旨。”莫元瞻起身回礼。其余众人皆顺势起身敬告辞退,承祐帝没再留人,都放了出去。

  卢长海全程没说几句话,边满归是故意装哑巴,离了御书房好远一段,卢长海才驼着背长出了一口气。

  莫元煦瞧得好笑,说:“朝宗,你这是何故啊?”

  “怕旧事重提。”卢长海挤眉弄眼的小声说道。

  莫元煦摇首失笑,亦小声说:“父皇非暴戾之君,不会。”

  “未必。亲女儿都推出去消灾了。”募地斜插入一句话,吓得卢长海和莫元煦一齐去捂嘴,边满归灵活撤身躲开,翻了个白眼,“别人听不见。”

  太子殿下莫元瞻略带警示意味地瞄了边满归一眼,道:“皇宫大内,谨言慎行。”

  “哦。”边满归心不甘,情不愿的张了张嘴。

  莫元瞻并无怪罪之意,亲近的拍了拍边满归的肩膀,又轻捏一下,再朝四弟莫元煦和卢长海颔首以示,没再多言转身往皇后所在的坤庆宫而去。

  边满归等三人随后便及各回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