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满归撇撇嘴,见老圣人承受力还不错没有震怒的趋势,就干脆直白地说:“您老人家给我一个武举人弄到五品官爵的高位,不就是想竖个给人打的靶子嘛。那换成野泥鳅搅混了水,不更好掩人耳目办大事哦。”

  “你说什么?”老圣人双目微微眯起,有些危险地盯着边满归。

  边满归早就破罐子破摔,现在仿佛浑身长胆,眨了眨眼,丢开梨子核,开始装傻充愣:“啊?刚有人说话吗?老圣人您听到啥了?给臣们唠唠呗。”

  “滚出去!”老圣人真是被眼前这小王八蛋给气着了。

  “诺!”边满归利落的蹲身抱腿,身子一倒仰面朝天,二话不说,真就听话的翻滚出去了,嘴里还自己配了声效:“嘿~咻~嘿~咻~”

  “噗嗤~啊,圣上饶命!”一个内侍官沒憋住笑出声,立马脸色惨白的趴跪在地。

  其他内侍官更加憋的难受,却掐着大腿都不敢再出声了。

  卢宏邦那叫一个目瞪口呆,随即也是低头狠命咬着舌头,嘴里有了铁锈味才‘逃过一劫’。

  老圣人绷着一张脸,看起来是怒火中烧的模样,实际上也是咬着后槽牙在维持天子威严,瞧轻颤的龙袍是肩膀处而非胸腔处便可得知。

  经过边满归一番没脸没皮的插科打诨的神奇操作,老圣人还真是又觉有趣又觉头疼,这样一条野泥鳅砍了显得天子没度量不容人,也丢份;不打不罚的难消心头之‘恨’,也容易带偏了朝纲;可若惩处的太重了,又怕失了活性没了丝毫乐趣……

  沉默了良久,老圣人想起莫元煦曾说过边满归字迹潦草龙飞凤舞的,显然这家伙是极不喜练字的。于是老圣人便重重哼了一声,下旨:“边满归言辞不雅,罚没半年俸禄,抄写《礼记》二十遍,为期半年,或寻枪手,或字面不整不洁,一应重抄,再予重惩。百官诸君当引以为戒,以儆效尤!”

  老圣人身边贴身伺候多年的内侍官里品级最高,最受信重的内侍省都都知夏温原亲自出来临泰殿传旨。

  见边满归站着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念完后见边满归那一脸生无可恋的窘迫模样,夏都知不由得一阵好笑,好心的提醒道:“边佐领,还不叩谢皇恩呐?”

  “哦,谢老圣人。”边满归叹了口气,抱拳朝着殿内一揖到地,又对夏都知抱拳,“也谢您老辛苦跑一趟。”其实,边满归还是知道老圣人宽和给她留了余地罚的不重的,所以神情还是挺诚恳的,不过是头痛抄书和罚银钱俸禄罢了,

  边满归的情绪转变,脸色神情是否真实,夏都知都是看在眼里的,觉得这是个没坏心思的小机灵鬼,见惯了或规规矩矩,或张扬跋扈,或装模作样的,领不丁冒出来野生的边满归来,反倒新鲜有趣不做假,着实不可多得,也明白了老圣人的用意。

  等忠勇伯卢宏邦把垂头耷脑的边满归‘提溜’出宫后,夏都知便私下同老圣人说了这些。老圣人听罢,斜了这个五六岁起就伺候陪伴在身边的积年老仆一眼,如今也是头发花白六十好几了。

  见左右再无旁人,老圣人这才露出些微笑意,道:“野性难驯也终有驯服的一日,好在本性不坏,徐徐图之吧。”

  夏都知随之笑道:“圣上仁厚宽和,换作旁人定是要先打一通板子的。”

  “那混小子皮糙肉厚,哪里会怕打的。”老圣人捋须站起身来,夏都知过去搀扶,同时递了蟠龙拐杖,没好气地说,“那翻滚的动作那么顺,一准是打小就练出来的。”

  “那也是圣上您能容他翻滚不是。”提起那个突如其来的‘滚’出去,夏都知也是好笑,“圣上,野泥鳅搅混水也是好的,正好瞧瞧哪些肥鱼藏不住,省得您总是左右为难。”

  老圣人别有深意地望了夏都知一眼,未有责怪之意,感慨道:“朕老了,江山得贤德之君继承才稳妥。温原呐,陪朕去内御苑走走吧。”

  “诺。”夏都知恭顺的应了一声。

  而走在被驯服路上的边满归真是欲哭无泪,《礼记》这本书他是有一本的,当初贺青昶和柳毓都要她熟读,她却嫌弃书里的东西自己过小日子用不着,便随手翻看敷衍的应个景,贺青昶和柳毓那时候主要目标放在兵法和武科举上,也就疏于管教督促放任她去了。

  可谁知边满归命有奇遇,半年时间不到就不歇气的蹭蹭接连蹿升官爵品级,还没等回过神来,就已经是邑朝正五品的有爵武官了!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边满归的灾殃就是无辜成了旁人的靶子,心中幽怨,再作死的得罪了老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