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一言,廖华韵立时想起,送礼来的那位也不过是个17岁的孤身少年郎,大年节下的本就都是忙忙碌碌的,却还惦记着送来那半扇野猪肉做年礼,说明是用了心的。听说,足有300多斤重呢,一整头岂不是就有600多斤,若真是以命相搏猎得之物竟然肯分出一半来,廖华韵这样一考虑后,莫羽寒再以绣品回礼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想通此节廖华韵便不再纠结,心思重新落到画上,问:“幺儿是打算怎么绣裱?”

  “我才往素库缎上描了几笔样子,既然嫂嫂来了,不如帮我看看,绣法是采用湘绣、蜀绣、苏绣、粤绣还是汴绣好?要么顾绣怎么样?针线颜色又该怎样搭配好?”莫羽寒提到正事人的气质又清冷严肃起来。

  “你这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去绣,这么大张画,怕是一年半载的都完不成吧。仔细别伤了眼睛,扎了手。”廖华韵不免有些担心。

  “刺绣哪有不扎手的。”莫羽寒不以为意。

  廖华韵见莫羽寒已经拿定了绣画以赠的主意,想着左右是件闺阁事也好打发时间不至于无聊,便也认可答应帮她选线。“身处潇郡就用湘绣吧。你是想绣单面绣、双面绣、双面异绣还是双面全异绣?是做座屏、挂屏还是挂画?”廖华韵行家一问倒叫莫羽寒微微有些发愣。

  垂首想了一会,莫羽寒抬头认真道:“这些还请嫂嫂都教我,只是这回只先全用最简单的绣法做副挂画吧,不然3.4年都别想成了。”

  “好。”廖华韵看她一眼笑着应下。对于莫羽寒的敏而好学,不骄矜,廖华韵向来是很欣赏的。

  廖华韵还记得六年多前刚嫁来寿亲王府时,母妃亲自带着她闲逛王府各处,就在教习所里见得时年六岁的莫羽寒跟着嬷嬷学刺绣的样子,不同于其他几个神情或不耐,或愁苦的姐妹们,莫羽寒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求知欲,圆圆的小脸蛋儿尽是认真,小小的一个白雪团子在玫瑰椅上坐得端端正正,一双小腿挨不着地面就放在一张小杌子上,手中执笔把嬷嬷说的都捡重点记录下来,规规矩矩的非常乖巧听话。

  见到母妃和长嫂进来,姐妹们难免有些叽叽喳喳的说话,而莫羽寒只是恭敬的行礼后便静默的待在一旁,使得廖华韵有一瞬间的怀疑,莫羽寒真是母妃亲生的嫡女么?都不太会跟母妃撒娇争宠的。相处久了之后,廖华韵很确定绝对是亲生的,因为莫羽寒像极了王妃娘娘的冷清,性子更要慢热的多,得十二分的耐心才得窥之三分美好,正因如此,莫羽寒也苦于与人往来。

  正在抬来的几个大樟木箱笼里挑选比对绣画要用的丝线,后面暖阁的莫熠锋倒被他的乳娘温妈妈抱出来了,手里抓着一面拨浪鼓,眼睛却泪蒙蒙的。“世子妃,锋哥儿要寻您呢。”温妈妈有些为难地说。

  “锋儿怎么还哭鼻子了呢?”廖华韵笑着先放下手里丝线去抱儿子。“母妃,你坏!都不跟锋儿玩!”莫熠锋抄手扭开头,言简意赅地吸着鼻子控诉。小娃娃学大人的样子板着脸,真是逗得在场人无不好笑,就是莫羽寒也禁不住弯起了眉眼。

  “是母妃食言没陪锋儿玩,今晚就罚母妃陪锋儿睡好不好?”廖华韵对儿子甚是慈爱。

  然而这句话不防又勾起莫羽寒的惆怅来,自她落草后王妃就开始喝药养身子,她跟母妃一道睡得次数真是用手数得过来,记忆中也多是王妃院里的熬煮的草药味,说起草药味...莫羽寒的目光又落在旁边画里的小院子上,想到那里也有一个浑身沾染着草药香味的人,神情不自觉得温暖些许。

  见天色不早了,莫羽寒着人传晚膳进来,廖华韵带着儿子一道入席,虽才5岁的孩子,廖华韵却已经教会他自己用羹勺吃饭,眼下正在教他怎么拿筷子呢。廖华韵耐心极好,温柔地对莫熠锋缓缓图之,让莫羽寒内心十足的羡慕却不可说。

  因为在莫羽寒记忆中有位宫中派来的桂嬷嬷,3岁起教她衣食住行言等各种规矩时甚是严厉,稍有差错直接有藤条或戒尺抽打过来,不至于伤了皮肉却也是记忆深刻的疼。于是乎莫羽寒在6岁这个最爱玩的年纪已然成了一位最标准的豪门贵女,连带着她身边的一应大小丫鬟婆子们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也就后来8岁时桂嬷嬷回宫,她自己挑的苏米和侍雪没受过荼毒,稍微有趣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