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秋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放下手,忽地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在镜村,有一次,娘买了两个馒头一个肉包。”

  顾淮之恍惚了一瞬,“记得...”

  “那时候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肉了,”林序秋声音掺杂了几分落寞,“娘说让你先选,我们选完了,最后那个留给娘吃。”

  顾淮之没有作声。

  那时候林序秋才两岁多。

  怎么会记得这件事的......

  “包子和馒头没人会分不清,娘只是想让你主动将那个肉包给我吃,因为我那时太小,身子太弱。”

  顾淮之点了点头,“可我没有将那个肉包给你。”

  林序秋笑了笑,“是。你当时去端了一碗米粥,将馒头揪成小块儿,泡在粥里,哄我吃了下去。”

  “那个肉包,你留给了娘。”

  听到这里,顾淮之有些不明所以,“序秋,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哥,在娘心里,只要我们能好好活下去,她就了无遗憾。”

  顾淮之愣住。

  “娘死之前,告诉我,不要找你,不要管你在哪里。她说她不知道将你送走这个决定究竟做的对不对,但她知道,你离开,会有更好的生活。”

  顾淮之苦笑了一声,“但兜兜转转,你还是找到我了。”

  “是啊......”

  林序秋笑着旋开茶杯盖,将一粒冰蛇心扔进茶水中,再次递到顾淮之面前。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你我的身份变了,但不变的,是我们一直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小的时候你有什么好吃的,要么留给娘,要么留给我,你自己一口都没吃。”

  说着说着,林序秋眼眶泛了红,“现在你弟弟长大了,能保护你,能救你了,哥,你该开心才是。”

  顾淮之阖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明白林序秋的意思。

  林序秋是想说——让他不要想太多。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林序秋从未对他要求过什么。

  相反,他现在还想尽所能的,对他好。

  想通这点,顾淮之微微一笑,接过了那个茶杯。

  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药丸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林序秋这才放下心,“这就好了,不然我都担心,我走了之后,你将这药丸给江上青吃。”

  顾淮之咽下茶水,笑着说:“还真想过。”

  林序秋噗嗤一笑,“哥你服下药丸之后,会非常困倦。要睡上八个时辰,就算中途醒了,也不能动,不能下榻,可记得?”

  顾淮之叹了口气,“上青还没醒,你早说,我便不着急服下了。”

  “早说你还能乖乖吃吗?”

  顾淮之一滞,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多年未见,还会算计你哥了?”

  林序秋抱着锦囊,歪着头看他,“谁让你总是胡思乱想,性子又执拗,我若不这样,你肯定不听话。”

  顾淮之摇了摇头,没再作声。

  多年前,他照顾林序秋。

  多年后,换林序秋来照顾他。

  “好了好了,快去定王府吧。”

  林序秋点了点头,“近日事情太多,我不能着急吃下冰蛇心,不然很多事情我都没法去做。等今晚从定王府回去,我就吃掉!”

  顾淮之:“嗯,好。”

  林序秋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地迈步上前,给了顾淮之一个拥抱。

  “哥,我真的很开心,以后能想见到你就见到你。日后,再没什么事情能让我们分开了。”

  顾淮之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奈道:“这话要是被那两个家伙听到,还不炸翻了天?”

  林序秋一直在笑。

  从来江府就在笑。

  听到顾淮之的话更是笑的肆意,“谁让那两个家伙看不到呢?”

  “哈哈哈...”

  顾淮之也跟着他一起笑。

  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此吧。

  ......

  离仟这次成婚,又将离景留在了定王府。

  因为规矩,林序秋并不能先回宫,只能坐在桌案旁,看着两个喝的昏天黑地的兄弟。

  经过这几日的喝酒,离景和离仟的关系明显好了不少。

  两人一喝点儿酒,就开始勾肩搭背。

  还口齿不清的聊天。

  ——将太子和王爷的面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林序秋还不得不保持笑容。

  一场婚宴下来,他感觉他的脸都笑僵了。

  “林公子!”

  离仟也不管林序秋叫太子妃,也不像离鸢一样叫嫂嫂,“林公子酒量如何?”

  离景:“大概...我大概能喝阿序十个...”

  林序秋皮笑肉不笑,“是是是...”

  离景:“阿序酒量可差!不过比起逐渊的夫人还是强一些的~”

  林序秋:“是是是...”

  “阿序身子不好,也不能喝酒,阿仟,你可不要灌阿序酒啊......”

  林序秋:“对对对...”

  他真的很想踹离景一脚。

  自从成婚一来,离景每天都是醉醺醺的。

  哪里还有点儿太子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离弘和连映荷竟然都没有说过离景。

  ——甚至连一丁点儿不满都没有。

  林序秋咬了咬牙。

  看来只有他能骂骂离景了。

  “王爷,曲家小姐在洞房等了你很久了,喝的差不多,就该回去了。”

  离仟清醒了几分,重重点头,“林公子说的是!我这...嗝...这就回去...”

  跟所有人打了招呼之后,离仟便在下人的搀扶下,去了洞房。

  总算能离开定王府了。

  林序秋盯着身旁冲他嘿嘿傻笑的离景,实在忍不住伸手拧住他耳朵。

  “离景!你别太过分!是没人能管你了吗!?这么多天了,你就这样喝!你是想要天下人觉得,你离景是个不务正业的废物太子吗!”

  离景吃痛地低呼一声,继而握住他的手。

  他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忽地勾起唇角。

  “宣王离景,本就是个玩世不恭的浪荡王爷。”

  “他的太子之位,是没人能做太子才轮到他的。”

  林序秋怔住,“什么......”

  离景抬起头,冲他狡黠一笑。

  “阿序,为了坐上这个位置,我隐忍,我暗中谋划,我费尽心思。”

  他幽幽道:“若我再不表现的没用一些,你说,有心之人,会不会出现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