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雨了。

  宴书澈站在廊檐下,惊讶地看着落雨。

  这是入春以来第一场雨。

  下得很大。

  这场雨过后,天色应该要彻底炎热起来了。

  云逐渊在房间里鼓捣了很久,才找出一件薄的披肩,披在他肩上。

  “阿宴,你喜欢雨吗?”

  “很喜欢,”宴书澈轻轻笑了,“我小时候喜欢在雨中奔跑,被雨淋也很开心。”

  云逐渊:“难怪你身子不好。”

  宴书澈“......”

  他嗔怒道:“也不是这个原因。我就是很喜欢下雨,何况我没有那么弱,我只是不能习武而已。”

  云逐渊也不说话反驳他。

  曾经西藩娇生惯养的二少主,娇气一些也是正常的。

  “阿宴,跟我讲讲你哥哥的事情吧?”

  宴书澈伸着手,任由雨水打在掌心,语气有些恍惚。

  “我哥哥叫宴书阅,比我大四岁。”

  云逐渊认认真真地听着他说。

  “他自小便很聪明,是父皇属意的储君,也是作为国主来培养的。”

  “但他死在了十三岁那年,和我娘一起。”

  宴书澈眸间溢上了哀伤,“我从漠北赶回去的时候,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只来得见到他们的棺材。”

  “西藩国主没有追查凶手吗?”

  “查了很久都是一无所获,”宴书澈扭头看他,坏心眼儿地将雨水抹在他脸上。

  “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西藩皇宫,杀了当朝皇后和少主,实力深不可测,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

  云逐渊将娇气包的手握在掌心,拢进衣袖中暖着。

  “阿渊,你对离弘这个人了解吗?”

  听到问话,云逐渊开了口,“先帝继位后,就封了十四岁的离弘为太子。”

  “两年后先帝便因病去世,离弘顺理成章的做了皇帝。”

  “我一直怀疑,先帝的死有蹊跷。”

  宴书澈来了兴趣,“为何这般说?”

  “离国的江山,有一半都是先帝和陈穆将军打下来的。”

  云逐渊顿了一顿,“先帝那时才三十多岁,正是龙马精神,怎么会刚继位两年就病故?”

  宴书澈缓缓点了下头,“你怀疑离弘为了做皇帝,害了先帝?”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离弘那个人,为了握紧江山,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话,宴书澈倒是很赞同。

  离弘真的是很少见的那种帝王。

  虽然大家都知道帝王无情,但离弘的所作所为,早已超脱无情的范畴。

  想到这个人,宴书澈的心内都起了一股火。

  “他很能忍,”宴书澈嗤笑一声,“能忍这么多年,说他是王八都抬举他了。”

  云逐渊没作声。

  忽地,萧惟顶着大雨,从外面跑进来。

  斗笠下的脸上都是雨水。

  “少主!”

  萧惟蹭蹭跑到他面前。

  “快进来,”宴书澈笑着说,“别急,慢慢说。”

  萧惟拱手行了个礼,“少主!宫中的发展与您想的一模一样!”

  宴书澈:“慢慢说。”

  “皇后娘娘去了金銮殿,请求陛下将林公子许配给太子殿下,果不其然,陛下勃然大怒,当场砸了很多东西,将皇后娘娘赶出了金銮殿!”

  “然后呢?”

  萧惟咽了咽口水,“然后荣瑨太子妃果然去了金銮殿,同陛下明里暗里说了一堆太子殿下的不是!”

  宴书澈一挑眉,“之后?”

  “之后太子殿下也被陛下召去,跪在殿外跪了两个多时辰,直到皇后娘娘带着荣瑨太子妃谋害皇子的证据回来!”

  宴书澈:“离景便借此机会,将事情翻转,将矛头对准了荣瑨太子妃。”

  萧惟:“嗯嗯!”

  “荣瑨太子妃不停喊冤,但陛下本就被最近发生的事情搅得十分烦躁,也不管荣瑨太子妃如何辩驳,直接下旨,让荣瑨太子妃出宫养胎,还给了她一个什么夫人的头衔。”

  宴书澈越听越开心。

  还有什么,比事情的发展都在意料之中,更开心的事呢?

  萧惟猛吸了一口气,“还有,江上青那边!”

  宴书澈兴致高昂,“陛下怎么处置的他们?”

  “说是念在江家为国有功,江上青又十分衷心的份上,饶了江上青的死罪。”

  “顾淮之救了成贵妃母子,也折了罪。”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江上青伤好之后,亲自去东宫请罪。后来,他们好像又被打了几十大板才放走。”

  宴书澈倒吸一口凉气。

  江上青重伤未愈,顾淮之身子本就差劲,这几十大板打下去,还能活吗?

  云逐渊默默道:“想活,总能活下去。”

  宴书澈心口一堵,有些不知所措地牵过云逐渊的手。

  云逐渊这话一说,他就又想起小时候的云逐渊。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在深山老林中,与野兽为伍,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阿渊...”

  云逐渊没什么反应,“嗯?”

  萧惟瞪着眼睛看宴书澈,“督主,少主心疼您。”

  宴书澈和云逐渊齐齐一愣。

  这小家伙,还挺会说话。

  宴书澈垂着头,笑了,“阿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撑下来的,但我知道你很难,是我想象不到的那种难。”

  萧惟非常有眼力见的冲向了隔壁的房间。

  跑得飞快。

  云逐渊这才揽过宴书澈的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再见到你。”

  “我知道...我知道...”

  宴书澈强忍着心头涌上来的歉疚,捧着云逐渊的脸送上了吻。

  “真的谢谢你,谢谢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云逐渊的深情。

  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只要他愿意爱云逐渊,就够了。

  但到后来,他又觉得,好像怎么做都不够。

  怎么做都没有办法让他不再心有歉疚。

  前世也好,这一世也罢。

  他都欠云逐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