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书澈的话,让云逐渊内心产生的波动很大。

  虽然早知道宴书澈不是表面那般乖巧的人,但听到他这些狷狂之语,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云逐渊敛了敛眸,沉声道:“宴少主,朝堂中本就有一半大臣,是忠于陈将军和皇后娘娘的。”

  “我不要他们忠于陈将军,而是忠于你,你明白吗?”

  宴书澈继续在纸上画着什么,边画边嘟囔,“阿渊,权力要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安稳。”

  云逐渊不置可否。

  宴书澈说的没错。

  权力在谁手中,都不如在自己手中。

  可是想得到权力,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这江山是离家的江山,这离国也是离弘的离国。

  即便陈穆在边关戍守,但站在陈将军那边的朝堂大臣,多是没什么实力的言官。

  反之,离弘手中的,不止有言官,还有东厂和武将,还有数量庞大的御林军。

  更别提天驰的助力。

  云逐渊其实不明白,宴书澈为何想动摇离弘的江山。

  但他本能的,不想阻拦宴书澈。

  他相信宴书澈,自然相信他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这句话。

  宴书澈总算是画完了。

  他拿起纸张,走到云逐渊面前,冲他扬了扬。

  “阿渊,这是我初步的计划,你先看看。”

  云逐渊沉默着接过纸张。

  越看,云逐渊的眉头皱的越深。

  宴书澈的野心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这纸上写的清清楚楚。

  宴书澈会从朝堂开始,一步一步瓦解离弘的势力。

  最后,他会将皇位,送到宣王离景手上。

  云逐渊的眼神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那个像是鱼的图案上。

  “这是画的什么?烤鱼?”

  宴书澈一脸黑线。

  “这是鸟,这是比翼鸟!谁家鱼长翅膀啊!”

  “哦哦......”云逐渊轻咳一声,“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想待所有事情结束后,同你去浪迹天涯,比翼双飞。”

  云逐渊瞳孔一缩,猛地恍了下神。

  他呆滞地道:“同同同我......”

  "有问题嘛?"宴书澈探着头,在他脸上看来看去,“云督主,你不愿意嘛?”

  “不...我...”

  云逐渊似乎很紧张。

  想说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嘴唇颤动了好半晌,只能吐出来一个“我”字。

  宴书澈笑吟吟地开了口,“你慢慢说,我不着急,我等着你。”

  云逐渊这才渐渐平复下来,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

  “宴少主,若你想做的事情这般轻易成功,离弘便枉为天子。”

  “我知道没这么简单,所以我想将所有事都告诉你,由你来选择,是否站在我这边。”

  宴书澈忽地双手扯住他的衣领,将人向前扯了一下,清澈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阿渊,我不是想问你是否帮我,而是想告诉你,这些事,我必做。”

  “我能保证不伤害无辜之人,但我不能保证,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我会留离弘的命。”

  宴书澈一字一句,“若我成功,我会将离弘千刀,万剐。”

  云逐渊震惊到屏住了呼吸。

  他听明白了。

  与其说宴书澈想动摇离弘江山,倒不如说他就是想杀了离弘。

  但是,他却不想让离弘死的那般轻松。

  他恨离弘。

  可这是为什么?

  云逐渊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恨离弘?”

  “具体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宴书澈缓缓说,“阿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答案。”

  云逐渊静静地看着他好久都没有说话。

  宴书澈仰头仰的累了,索性靠在他胸前,无聊地把玩着他的发丝。

  讲这些话都告诉云逐渊,宴书澈其实心里没底。

  现在的云逐渊,真的会允许自己做这些事吗?

  他应该还是在为离弘做事的。

  不求他同意,但求他不要阻拦。

  不然自己这条路,会走的比想象中还艰难的多得多。

  好半晌,云逐渊才开口。

  “我还有事,便不留了。”

  宴书澈一愣。

  云逐渊忽地向后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背影要多果断有多果断。

  宴书澈怔在原地,叹了口气。

  糟糕透了。

  恐怕是失败了。

  他懊恼地回到榻上,将缎被抱在怀中,捏来捏去。

  ......

  云逐渊走到门外,顿住了脚步,转而望向了空中。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而下,天空是灰蒙蒙的。

  他伸出手,接了几片飘扬的雪花。

  掌心传来微凉的触感,倒是叫他的眸色清明了几分。

  宴书澈今日的一番话,其实并非意料之外。

  从他与林序秋单独见面开始,便已经验证了。

  他想搅翻这天下。

  可在今日之前,云逐渊并不知道,宴书澈究竟是为了西藩,还是为了他自己。

  但现在,云逐渊知道了。

  宴书澈无论做什么,都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旁人。

  他只要离弘的命。

  既然如此,自己更没有阻挠他的必要。

  这般想来,云逐渊忽地喊了一声,“余风。”

  一阵跑步声传来,余风也飞快地跑到他身边。

  “督主。”

  “传信至边关陈将军手中。令,寻一身形与花愁相似的尸体,伪装成畏罪自尽的模样,换回天牢中的花愁。”

  余风瞪大眼睛,“督主......”

  "再,传个口信去东厂,请东厂厂公,入府一叙。"

  余风震惊不已,“督主,东厂的人,怎会来府中?”

  “来不来是他的事,传不传是本座的事。”云逐渊表情淡漠如常,“即便是鸿门宴,他也该有敢来的胆量。”

  “去办。”

  “是......”

  吩咐完余风,云逐渊紧皱的眉头也依旧没有舒展开。

  他其实有些茫然。

  茫然自己为什么在做这些事。

  与离弘多年的表面平静,难不成要因为宴书澈打破了吗?

  忽地,云逐渊察觉到了什么。

  他侧过脸,望向远处的长廊。

  神色冰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