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依旧是寒冬。

  宴书澈拽开门后,便被风雪毫不怜惜地砸了一身。

  恍然间,他似乎感觉,自己好像还在那高墙之下。

  还是那般无力地看着,看着云逐渊为他厮杀。

  宴书澈顿住动作,闭上了眼睛。

  这股冷风倒是叫他清醒了几分。

  他需要寒风,将他脑中的激动彻底平复下来。

  前世死前,他听到了云逐渊的话。

  也知道云逐渊一直喜欢他,深爱他。

  可是他并不知道,云逐渊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他。

  现在,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件事。

  逐步试探,由浅及深。

  大概站了半炷香时间,宴书澈才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他敛住眸中的情绪,有些心急地清了清嗓,朝外喊道:“萧惟!”

  这个时间,他的贴身侍卫萧惟,应该还活着!

  果不其然,院内传来了萧惟的声音,“属下在!”

  跑步声传来,一个长相略有些稚嫩的少年跑上前,“少主您怎么站在这里?外面这么冷,小心冻坏了身子!”

  宴书澈定定地看了他许久。

  萧惟上一世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死的也很惨。

  现在看到他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心内倒有些感慨。

  “少主?”

  宴书澈缓缓开了口,“没事,只是唤唤你。”

  “哦......”萧惟迷茫地挠了挠头,几步跑进屋内,拿出狐裘披到他肩上,“少主您怎么了?属下看您好像心情不太好。”

  宴书澈没有作声。

  不是心情不好,是现在心里的想法太过复杂。

  不知道怎么形容罢了。

  “我去偏殿一趟,你在这里守着。”

  萧惟嗯了一声,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少主,您即便再不满这桩婚事,也不该伤害自己啊...若您当真不愿留在离国,只要您一句话,属下拼尽全力,也会带您离开的......”

  萧惟的声音越来越小。

  宴书澈却愣了一瞬。

  前世,他被以质子身份送入离国,确实不是心甘情愿的。

  但是离国兵强马壮,西藩惹不起。

  万般无奈之下,宴书澈被送了过来。

  可是还没等在离国站稳脚跟,就被离弘赐给了云逐渊。

  他本就对莫名被指婚不爽,得知要嫁给一个太监,更是万般不情愿。

  对云逐渊的态度也十分差。

  导致他与云逐渊成婚三年,甚至都没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别说夫妻之实了,便是连相敬如宾都没有做到。

  “嗯,我以后不会了,你放心。”

  宴书澈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过去。”

  萧惟:“是......”

  宴书澈气定神闲地迈开步伐,走向了偏殿的方向。

  正殿到偏殿很近,没走几步,宴书澈就到了偏殿正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了门。

  看到屋内的摆设,宴书澈怔在了原地。

  西藩和离国相隔千里,装潢摆设更是天壤之别。

  可这屋内,却完完全全是按照西藩的装潢来修葺的。

  前世,自己并未踏足过这个偏殿,竟然连眼皮子底下的情意都没有看到。

  屋内的人本是在桌案前坐着,听到声响,扭过头望向他。

  宴书澈一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云逐渊的脸。

  云逐渊不是那种俊美的长相。

  脸部的线条太冷硬,五官如刀削般。

  黑眸锐利,让人完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眸底深处是全然的漫不经心。

  看清门口的人,云逐渊冷冰冰道:“天寒地冻,宴少主可是还有话说?”

  宴书澈回过神来,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他慢吞吞走上前,“云督主...我手臂好疼,可否劳烦云督主...帮我上药?”

  云逐渊微微蹙眉,“宴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宴书澈幽幽地叹了口气,索性大步上前,扯过他的衣领,将人扯到了自己面前。

  两人的脸忽然离得很近。

  近到宴书澈能看清云逐渊的瞳仁。

  那里面似乎掺杂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宴书澈忽然笑了,露出了脸颊旁一个小小浅浅的酒窝,“真的很疼啊......”

  云逐渊抿了抿唇。

  目光向上,看到的是宴书澈整张脸。

  他的长相非常少年。

  双眸清澈如水,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鼻梁挺直,带着好看的弧度。

  唇边微翘,墨色的头发又柔又亮,在烛光下,似乎闪烁着熠熠光泽。

  扬唇轻笑时,总是会让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个酒窝上。

  云逐渊挪开目光,掩去眸底的暗色。

  “本座是个阉人,贱命一条,宴少主究竟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宴书澈动作一顿,对他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云督主戒心太重,活的不累吗?”

  云逐渊一声冷哼,“宴少主被迫与本座成婚,不恨吗?”

  气氛凝结。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谁也不肯退让。

  不知过了多久,宴书澈才开口,“云督主...你看,我胳膊又流血了...”

  云逐渊神色一僵,下意识地瞟向他的胳膊。

  果然,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触目惊心。

  云逐渊倏地站起身,从身旁的桌案上,拿起了一个小瓷瓶。

  宴书澈乖乖坐到他对面,将胳膊摆在桌案上。

  另一只手拄着下巴,眼眉含笑地望着云逐渊。

  他似乎见到了云逐渊冰山外表下的另一种性格。

  云逐渊脸色木木的,手下的动作却轻柔的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将纱布一层一层揭开。

  在看到宴书澈手臂上的伤口的时候,云逐渊呼吸一窒。

  “嘶......”

  草药倒在伤口上,宴书澈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云逐渊顿了一顿,面不改色地将纱布再次绑了回去。

  而后一脸冷漠地开了口,“宴少主的伤口,需清理过后,再换纱布。”

  宴书澈懒懒地嗯了一声。

  “宴少主究竟有什么事?”

  宴书澈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事,就是要你,和我回正殿。”

  云逐渊沉默了一秒,忽地站起身,搂过宴书澈的腰,将人揽进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