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逢雪知道项南曾经对他使用过入梦,但他并不会介意。

  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和小兔结识,这是上天给予他们的缘分。

  他毫不避讳道:“无论阿南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介意。现在他是我的夫人,我是他的夫君,我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田铭哈哈一笑,笑得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还是淡定道:“人妖疏途,您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妖类和人类不同,很有可能入魔误入歧途,你能确保他一辈子眼里只有您?您能确保他一辈子都不会入魔?”

  “您不了解入魔后的妖类有多可怕,折磨你,伤害你,用一根根锋利的刃一遍一遍刺穿你的身体,让你五脏俱裂,回头恢复正常了又告诉你我不是故意伤害你,又来把你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然后又……”

  田铭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项南却已经猜到田铭可能遇到的遭遇。

  他猜测田铭嫁给的那位韩老爷可能就是沉海那只妖魔。

  而田铭带众人来到沉海也是为了那只妖魔,他会觉得田铭有问题也是因为田铭和那只妖魔有关

  那只妖魔应该对田铭做了非常惨烈的事情,让田铭性情大变。

  “从出生开始我便知道少爷您,也一直远远的看着您,我因为早产,生下来便体弱一些,不能经常出门,但每次阿爹跟我说少爷您多健康的时候都我都觉得开心。阿爹说让我好好养身体,要学会习武,强身健体,让我好好种地,学习种地,以后长得高高壮壮才好嫁人。”

  “我询问阿爹只要我长得高高壮壮就能嫁给少爷吗?阿爹当时开玩笑般回答:夫郎长得高壮好生养,多子多福,少爷看了肯定会喜欢。我便天真地相信,只要我好好习武,好好种地,总有一天少爷能够看到我。后来我因为习武,身体变得越来越健康,在知道少爷习武后,我便更加喜欢习武。”

  “习武让我变得身材高大壮实,我很开心,在阿爹的教导下,我种地也种的有模有样,懂得很多种地知识,还从一般短工做到了小管事。最喜欢每次左府开大会的时候,这样就能远远地看少爷一眼。只看一眼我就能开心好长时间。有时候还能跟少爷说话,只要少爷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很清晰。”

  “现在我还记得什么时候见到少爷,跟少爷说了什么。在我还不这么健壮,很小的时候,少爷看到我瘦弱的模样询问我吃没吃饭,把很白很白的馒头递给我吃,我一直舍不得吃,将那馒头晒干存放了很多年。还有下雨天刚从田间跑回来跑进左府,少爷也会让人给我递布巾让我擦头发……”

  “很多很多事情,现在还能回想起来。随着年龄的长大,我知道了尊卑有别,知道了自己想的一切有些痴心妄想,但我还是在想万一愿望实现了呢。终于,到了少爷选夫郎的日子,我知道我机会来了。阿爹也很高兴老爷不是指定门当户对的人和少爷成亲。”

  “我果然被作为备选夫郎和少爷有亲近的机会,我想着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少爷多多了解我。只是还没等我做想做的一切,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谁占用了我的身体,让我错过了和少爷亲近相识的机会。”

  “我什么都不记得,仿佛一场梦一般,等我醒来,少爷已经和那卑劣的鼠兔小妖私定终生。这就好像我还没参与竞选,就已经落败。这我怎么能接受得了。可我却不得不接受少爷眼中只有那肥胖难看的小妖。”

  “从天潭回到左府再到老爷筹备少爷的亲事,我彻底陷入到了无法自拔、痛苦难耐的状态。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想不明白明明和少爷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天,却什么都不记得。”

  “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都是您的妖夫郎做的好事,让我们三人失去记忆,好独自占了您,您现在却不明是非,护着这只妖怪。您难道想害死自己,想害死老爷,想害死全村人不是?”

  田铭说的一切让左逢雪心里有些难受,他不知道他好意的举动给了田铭这么多期待,又因无心的行为让田铭深受这么多痛苦,他选择项南并不是因为项南对他进行了入梦,他们会在一起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结果。

  他不会因为田铭这样说就对项南有任何其他看法,他如实回答田铭道:“我娶阿南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而是因为我想娶。无论阿南是妖是魔,我娶他便是要守护他一生。希望你能明白放下过去。如今你已经嫁入韩家,成为韩家四夫人,又何必再想过去!”

  左逢雪说出这句话后,田铭瞬间崩溃道:“我会嫁入韩家是谁害的?要不是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弄不明白失败的原因,就被排除在外,我至于听从阿爹的安排草率嫁入韩家这样偏远的地方。”

  “若不是为了逃离左府那个伤心的地方,不想被人说三道四,不想让阿爹难堪,我何至于嫁到这么远?”

  “嫁过来后我才知道我嫁的是什么样的夫君,可我只能待在这里,什么地方都不能去。每天都要忍受非人的折磨,却无法再离开这里。我……”

  田铭还没说完,那本来托举着田铭的藤蔓突然长出锋利的倒刺,直接刺穿了田铭整个身体。

  无数倒刺穿透了田铭的身体,田铭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项南和左逢雪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穿透田铭的倒刺一点一点吸收田铭身上流下的血,田铭活动着手艰难地用被刺穿的眼看向袖口,从袖口中拿出来药瓶,从药瓶中倒出来一枚丹药,然后塞进被藤蔓刺穿的口腔,没一会儿那刺穿田铭身体的藤蔓一点一点缩回去,似乎是喝饱了血,田铭吃了丹药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一点一点愈合。

  田铭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没有藤蔓支撑的他直接摔在地上。

  田铭破烂不堪的衣袍能够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

  项南惊悚地看着刚才被无数倒刺刺穿身体的田铭,想到他末世时候杀死异兽的一幕,那是何其的相似?同时他也明白田铭是多么痛苦。

  田铭却不得不在那样痛苦的情况下尽快找到丹药,吃进口中。

  左逢雪和项南看到眼前的一切,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还不等两人靠近躺在地上睁大眼睛,满脸泪痕的田铭,那伸出院墙外的藤蔓突然全都攀爬出来,没一会儿那攀爬出来的藤蔓就化身成为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淡绿色的衣袍,一头粉红色的头发,看起来非常高雅,粉红色的头发映衬着那人五官更加好看,一点也不会显得女气。

  那人走到田铭身边,皱着眉头把田铭从地上扶起来,搂在怀中,然后亲了亲田铭额头,声音轻柔道歉道:“铭铭,对不起,又伤到你了。”

  田铭根本没有看向那男人,而是看向左逢雪的方向不断流泪。

  明明一个壮硕且性格坚毅的夫郎,此刻对着左逢雪的方向却无声地流着眼泪,让人看着特别难过。

  男人见哄田铭不起作用,田铭一直看向左逢雪,叹息一声,这才看向左逢雪和项南,非常礼貌地对两人点了点头,微笑道:“远道而来便是客,不过你们应该去村上的韩府做客,而不是来这里做客,来这里只能被我吃了。在那之前,我先做个自我介绍,你们也得告诉我,你们和我家铭铭什么关系,来这里做什么?”

  “我叫韩潋,如你们所见,是荷妖。你们一个特殊人类,一个鼠兔小妖,和我家铭铭什么关系?过来我这里是做什么?偷我的妖丹?还是自动送上门做我的食物?亦或是想要杀了我?”

  项南对于妖圣具有本能恐惧感,但眼前的荷妖似乎没什么攻击性,他如实回答道:“我们和四夫人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四夫人是左家管事家的夫郎,以前也在左家做管田的管事。至于我们来做什么,自然是为了落应镇附近失踪的人。”

  “哦,原来是亲家那边的人,既然是亲家那边的人,我是该好好招待你们,不过,在这里我并不方便招待,只能等回到村上了再好好招待。至于你们说的落应镇失踪的人,现在肯定不能还给你们,他们还要做我的养分,怎么可能轻易还给你们?”

  韩潋温和的笑容,很难让人看出是一只入魔的妖怪,他垂眼看了一眼还在看向左逢雪的田铭,对左逢雪道:“左少爷,你看你这英俊的外貌多造孽,偷了我家铭铭的心不说,还让他这么伤心。”

  “要我说你长得这般出色,又不同于一般人类,不若休了你那鼠兔夫郎,跟我结契,一起双修如何?保准你和我双修后,修为飞速提升,说不定将来还能位列仙班,做一对神仙眷侣如何?结契后,我们就可以亲上加亲了,以后铭铭就可以一直看到你,也不用这么伤心难过了。”

  韩潋温和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惊。

  田铭震惊韩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虽然一直悔恨没能嫁给左逢雪,又草率远嫁一个恶魔,但他从未想过左逢雪会怎么样,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想的是左逢雪一定要好。

  可韩潋的提议无异于将左逢雪推入火坑,也让他难堪。他怎么能忍受得了心目中善良高贵的少爷变成服侍人的工具。

  他瞪大眼睛看向韩潋,却不敢出声质问,也不敢说什么,他怕说错一个字,又会经历刚才万箭穿心的痛苦。

  他知道刚才韩潋并不是因为需要吸食血液才刺穿他全身,而是因为他刚才说的话,警告他,给予他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