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祁时的听力,自然不可能错过代亦然低声说的话，于是眉眼间溢出些微笑意，沉声不急不缓地开口：“代老师想尝尝吗？”
代亦然睨了她一眼,“别说莫名其妙的话。”而后便越过祁时坐进了车里，侧眸，似嗔似怒地开口，“还不走？”
祁时低声轻笑，绕过车头坐进车里,驱车带人离开。
祁时带代亦然去的这家礼服店并不开在市中心，反倒十分偏僻，环境清幽,绿植和流水的布景,显然是按照店主人的喜好来进行设计的，与一般的服装店不同。这家店的主营业务是高端私人定制,但经营者显然并不上心,似乎半点不担心会亏本的样子。
代亦然刚一踏进这家店,便闻到了一种极为绵密幽长的暖香，而后才注意到柜台上放着的一盏香炉，缭绕的香烟之后,是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发丝松松垮垮地盘在脑后,一缕留在脸侧,勾勒出姣好的眉眼,妩媚动人。
代亦然接着打量这四周，除了展示在透明玻璃壁橱中的礼服外,这里的的确确没有半分店铺的样子，反倒更具典雅的风情,像是什么私人度假别墅之类的地方。
而柜台后的女人，注意力显然并不在代亦然身上，视线落在祁时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清妩的弧度，“真是稀客，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祁时语调冷淡，话里却是熟稔，显然两人认识。
女人没回，而是将视线转到了代亦然身上，视线带了几分探究和兴味。
代亦然和她的视线对上，略一颔首，唇边的笑意清浅，礼貌而疏离。
女人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愈发显得整张脸格外明艳，称得上一句“人间尤物”。
祁时瞬间皱了眉，面色都冷了几分。
“千万别误会，我可没有挑衅您的意思，只是以您往日的风评，任谁都很难不生出好奇心。”女人言笑晏晏，态度倒是没有半分畏惧的意思，尊称倒更像是一种调侃了。
代亦然蹙眉，非常轻易地就得出一个结论，她们认识，甚至很熟，她轻抿唇角，语调微冷，“什么往日风评？”
女人站起身，倚在柜台上朝代亦然凑近了几分，没有扣紧的领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她朝代亦然勾了勾手指，媚眼如丝，“想知道吗？和我做个交易怎么样？”
代亦然还没开口，祁时便把人往身后拉了拉，面色沉沉，“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做什么？”
“啧。”那女人看了眼中间隔的柜台，轻嗤了一声，“小心眼。”
代亦然瞄了祁时一眼，重新将视线落到那女人身上，“你接着说，什么交易？”
“来宝贝，我们偷偷聊。”女人眼角眉梢染上几分笑意，示意代亦然凑过来些。
祁时脸色一黑，冷声道：“注意你的言辞。”
女人撩了祁时一眼，态度格外敷衍地说了一句，“是是是，遵从您的意志。”说罢，她又满面笑容地看向代亦然，接着开口，“来亲爱的，姐姐跟你说点儿悄悄话。”
祁时冷着一张脸，面色十分难看，尤其是看到代亦然还真凑过去的时候。
代亦然停在柜台边，抬眸看了眼面前仿佛媚骨天成的女人，似笑非笑地开口，尾音轻扬，“是私人恩怨，还是单纯的恶趣味？”
女人深深地看了代亦然一眼，又转眸看向祁时，漫不经心似的开口：“祁时，女人太聪明就不好玩了。”
“不好意思，我就喜欢聪明的。”祁时睨了她一眼，语调寡淡。
女人嗤笑了一声，就见代亦然微微眯了眯眸子，凉凉地开口：“所以，什么往日风评？”
“你真想知道？”女人微微抬眸，眼底晕着浅淡的光。
“嗯。”代亦然淡淡地应了一声，垂眸看她。
祁时看了代亦然一眼，眸光幽深，顿了片刻，又看向那女人。沉声开口：“怎么，需要我回避？”
女人笑笑，“那倒不必，你什么风评，你自己比我更清楚，无非是些面冷心冷之类的话。”
代亦然眉眼微沉，这个问题，她今天能得到的恐怕也就这些答案了，这么想着，她又撩起眼去看祁时，眸中晕开一片冷光，“不给我介绍一下？”
祁时凝眸看她，刚准备开口，就听那女人笑着道：“商凝。”
代亦然于是看向她，眼角眉梢笑意清浅，“幸会。”
商凝倚在柜台边扫了这两人一眼，笑得眉眼弯弯，“行了，寒暄就此结束，该干嘛干嘛吧，我这小地方再多两个人就要挤了。”说着，商凝绕过柜台，上下打量了代亦然两眼，指了指橱窗里的一件礼服，道，“这件。”
祁时看过去，扬眉，“你那不是非卖品？”
“是啊，所以是送的。”商凝倚在橱窗边，慢悠悠地说道，“送给你家这位，不用谢我，良衣配美人，才不算糟蹋，这件礼服，和她很相衬。”
代亦然看了眼那件礼服，又回眸去看祁时，微微眯起眸子，什么叫你家这位？
祁时很是无辜，她什么都没说过，是这人自己脑补的，不能怪她。
代亦然睨了她一眼，信你才有鬼。
祁时抿唇轻笑，温温沉沉地开口：“她想送，你收着就是。”
商凝十分没形象地白了祁时一眼，抱胸站在那里，又看向代亦然，“去试试吧，尺码刚好合适。”说着，她指了指一旁那个隐蔽的换衣间。
代亦然淡淡一颔首，迈步走过去，举手投足间一派端方雅正。
等人进去了，商凝轻“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以为你会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肯再见我。”
“我这人向来宽宏大量。”祁时面容寡淡地说道。
商凝嗤笑了一声，“这话你也就骗骗人家小姑娘吧。”
“骗不了她，最多骗骗脑子不够用的，比如你。”祁时睨了她一眼，说。
商凝面色白了白，柳眉轻蹙，顿了半晌，才咬牙道：“祁时，能不能有点人文关怀，看在我们仅剩的关系上。”
“不要想太多。”祁时淡淡地开口，“你被当年的事困住了吗？”
商凝皱眉，白了她一眼不想再说，只是瞥了眼身后侧的换衣间，道：“你也去吧。”
祁时蹙眉。
“啧，是不是想歪了？”商凝似笑非笑地看着祁时，“人之常情，姐姐不会笑你的。”
祁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衣服一个人穿不了。”商凝接着道，看向祁时的眉眼俱是笑意，“要不我去？”
祁时于是朝着换衣间走过去，抿唇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问：“需要帮忙吗？”
隔了好一会儿，祁时才听到里面传来极低的一声“嗯”，紧接着门被推开一条狭窄的缝隙。
祁时拉开门进去，回身将门关上，才将视线移到代亦然身上。
代亦然此时背对着她，一手按在胸口，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裙摆曳地，有一根丝带顺着腰际坠在一旁，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祁时面露疑惑，正准备开口，就见代亦然伸手将墨色的发丝缓缓撩至身前，露出雪白的脊背，黑与白的对比，显得格外有视觉冲击力。
代亦然微偏过头，有些苦恼地开口，“祁老师，麻烦你了。”
祁时轻抿唇角，稳了稳心神，才上前捏住那根丝带。
这件礼服在后背做了绑带的设计，并不复杂，只用了一根长长的丝带，严格来说装饰性更强一些，或者说，这根丝带才是整件礼服的点睛之笔。
整个空间十分安静，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交缠的呼吸声，尽管祁时已经足够小心，但还是会不可避免地碰到代亦然的肌肤，整个过程对她来说像是一场温柔的酷刑，有些煎熬。
代亦然抬手掩唇，在祁时停下动作的时候轻声问：“好了吗？”
祁时敛眸，在代亦然肩头落下一个极为克制的轻吻，而后伸手将代亦然的发丝撩至身后，低低地应了一声，微哑，“嗯。”
代亦然眸光微闪，转过身便看到祁时眸底压抑着浓郁的暗色，像是一团灼灼的冷焰，平白让人心悸。代亦然抿了抿唇，低咳一声，伸手将祁时轻推出去。
站在全身镜前看了眼，代亦然猝不及防与身后祁时的目光交汇，下意识将视线移开，而后就听祁时沉声开口：“很美，就这件吧，”
商凝非常满意地看了代亦然一眼，而后道：“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错，事情办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代亦然将礼服换下，这衣服系的时候麻烦得很，解倒是一拽就开，这么想着，代亦然眉眼处浮现些许赧然。等她从换衣间再次出去，就看见祁时和商凝隔着挺远站着，似乎有些僵持的意思。
代亦然皱眉，到底没开口去问。
看到代亦然出来，祁时眉眼稍缓，“走吧。”
“嗯。”代亦然随口应了一声，好像兴致不高。
车上，代亦然犹豫了半晌，终是开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祁时说着，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表述更为合适，而后才接着道，“表姐。”
代亦然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代老师。”祁时突然开口，声音像是包裹着晨间的雾气。
代亦然下意识看向她，“嗯？”
“你很在意吗？我和她的关系。”祁时极轻极淡地开口，嗓音有些低，仿佛压着些什么。
代亦然一怔，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