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疏洐往那一站, 谁都没再说话。
史文文跟王林翰最多对着姜让语输出，见到陆疏洐就立刻老实了。
姜让语也不好说。
当面告状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还是这种小事。
他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可在陆疏洐眼里, 这绝对是件小事。
——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要在这里哇哇叫, 只能证明他们都是废物。
所以姜让语不能说。
“怎么了？”陆疏洐又问了一遍, “现在没人说？那你们刚才在嚷什么？”
王林翰似乎想说些什么了。
看到他有所动作，姜让语心头一紧。
他算是看穿了，每次他被史文文针对的时候, 王林翰都是站在史文文那边，专门负责和稀泥的。
难道这次还要这样？
与其再被王林翰推卸责任, 那还不如他自己说。
但结果是他们谁都没开口, 陆疏洐先看向了陈遇, 问道：“陈遇, 发生什么事了？”
陈遇也在吃姜让语带来的桃酥。
突然被老板点名，他只能咽下嘴里的，放下手里的, 准备回答。
陆疏洐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
“最好是有什么大事。”
越是冷淡的语气, 说出这句话的杀伤力越强。
“……”
场面沉默而尴尬, 连姜让语都不例外, 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因为这完全不是大事，他们就是为了一件小事在这里菜鸡互啄。
“陈遇, 你说。”
陈遇便站了起来：“陆总，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的开场白, 姜让语以为陈遇不会说实话了。
确实也没什么说的必要。
虽然陈遇是御前大助理，可没必要为了他, 为了这么件小事得罪王林翰跟史文文。
“就是几张季度汇总表需要签字，史秘书想让姜助理签，但姜助理觉得前几个月不是自己负责的，所以不肯签。”
姜让语：……
原来你在听啊陈大助理！
你不仅都听到了，你还将前因后果解释得这么简单易懂！
陆疏洐挑了挑眉，压迫力十足：“然后呢？”
“然后史秘书觉得姜助理事多，签个名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王组长也出来和了把稀泥，认为姜助理没必要多事。”
王林翰忙道：“这怎么叫和稀泥呢！这么件小事，我只是好心来劝解！”
“是不是好心，我无法判定，但确实是和稀泥一般地劝解了。”
显然陈遇根本不怕得王林翰。
就算没有姜让语的事，他们私下也不对付。
多一件少一件还有区别吗？
而且作为老板心思的知情者，陈遇还刚吃完姜让语带来的东西，自然是要向着姜让语说话的。
王林翰：“……你！”
陆疏洐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全场，堵住了王林翰的嘴。
陆疏洐走到姜让语身旁，看了看他跟史文文：“要签名的东西呢，拿过来我看看。”
这几张纸还在姜让语手上。
他低着头，这种时候根本不敢直视陆疏洐，小心翼翼将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陆疏洐很快抽走。
唰唰唰的翻纸声响起，夹杂着陆疏洐沉重无奈的鼻息，再开口，语气像带上了几分薄怒：“以前都没交接过工作？你们都是新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来？”
“谁负责的谁签字，很难吗。”陆疏洐问，“史秘书，你说很难吗。”
“……”
刚才嘲讽姜让语的神气全没了，她心里怎么不清楚，虽说是小事，但私下操作还行，要是嚷到老板面前，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进公司也有好几年了吧，这种小事还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吗，需要吗。”
“……不，不需要。”
“既然不需要，那你说该怎么做。”
“……另付一张书面说明，我跟姜助理分别签字，再找您签字盖公章。”
姜让语：！
跟她刚才说的完全不同，甚至还为难姜让语，要让他联系子公司重新打印传真呢。
“就这么一件小事，值得你们在这里嚷？”
陆疏洐将东西往桌上一拍。
虽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陆疏洐这样明显带着怒气的举动已经属于极为罕见的范畴。
“我要不是凑巧出来，你们准备怎么样，在这里大打出手？”
在场各位安静无声，都低着头，不敢对上陆疏洐的眼神。
陆疏洐略过他们，看了陈遇一眼。
陈遇当场心领神会，勇往直前，大胆开口：“陆总，姜助理情有可原。”
“他入职的时间最短，这些事也是刚接手，之前大概是真不知道。”
姜让语被陆疏洐恐怖的气场压得不敢说话，虽然此时也不敢转头去看陈遇，可心里顿时充满了对他的无限感激。
陈助理你是大好人！
陆疏洐却道：“不知道不会张口问吗，别的不知道，自己对谁负责还不清楚？”
“脑子转得有这么慢？遇上点小事就不会处理了？”
姜让语：……
可恶可恶可恶，但刚才确实给他搞得不会不自信了，没办法反驳陆疏洐的话。
“连交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再有下一次，趁早自己走人。”
“你主意比公司规定都大，留在这里实在屈才了。”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大家都能听出来，这句话是说给史文文听的，顺便扫射了王林翰。
姜让语感觉心里好受了些。
至少陆疏洐骂他没骂这么难听。
“现在就把书面说明写出来，等会儿找我签字。”
“是。”
姜让语也赶紧小声应道：“……是。”
说完，陆疏洐回了办公室。
姜让语看了眼史文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这么一搞，他们之前的过节肯定是更大了。
姜让语想了想：“我去写书面说明，毕竟现在是我负责了。”
然后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文档开始敲字。
写这种书面说明倒不难，将他们的情况解释清楚就好，姜让语没几分钟写完了。
写完后，他先跟陈遇道谢。
姜让语：【陈助理，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
陈遇的回复很快。
陈遇：【不用谢】
陈遇：【你应该感谢陆总，多亏他出现了】
……是吗？
姜让语对此感到沉默，并且保留所有意见。
虽然是多亏了陆疏洐的出现，这件事才有了做主的人。
可陆疏洐将他也骂了一顿，还当众说他脑子转得慢……姜让语实在感谢不起来啊。
姜让语：【嗯嗯】
又不能跟陈遇说这些，姜让语只能非常敷衍地应付过去。
陈遇：【刚才那种情况，陆总总得说你两句，不然偏心过分明显了】
姜让语一顿。
偏心？
谁偏心谁？难道是陆疏洐偏心他吗？
陈遇：【陆总的意思是，以后再遇上这种情况，已经知道她会针对你了，就不要一个人硬上，可以先来找我】
姜让语更懵了。
有吗？
陆疏洐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他对自己就短短两句嫌弃，原来包含了这么深刻的含义吗？
姜让语：【恕我愚钝】
陈遇：【哈哈，你现在听不出来也正常，以后就懂了】
可等对话结束，再细想陆疏洐当时说过的——
不知道不会张口问吗。
自己对谁负责还不清楚吗。
……好像是有点这样的意思？
因为被针对跟挨骂而低落的情绪，在陈遇的解释安慰后，得到了些许恢复。
而且陆疏洐走出办公室是为了什么？
看他出来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出去，无可避免地路过这里。
但处理完这件事后，他也没有出去，而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难道是因为在办公室里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特意出来的吗？
姜让语心头似有一片萎靡不振的小花，此时又一朵一朵面向日光，重新站起来了。
他将书面说明打印出来，自己签完名后，找了史文文签字。
刚被陆疏洐一顿教育，史文文老实不少，这回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很干脆地将自己名字签上了。
姜让语又去了陆疏洐的办公室。
有点紧张。
验证陈遇那些话是否属实的时刻到了。
“……陆总，我写完书面说明了。”
偷偷瞥了一眼。
刚才他拿进来，献宝一般摆开的甜品都被收起来了，只剩下桃酥放在上面。
视线掠过垃圾桶，原来陆疏洐已经吃完两个了。
就算陈遇的判断失误，但看在这些食物的份上，也希望陆疏洐别骂他了。
然后姜让语得偿所愿。
陆疏洐不仅没再骂他，态度还跟在外面时截然不同。
很爽快地签名盖章，还提醒了一句：“已经知道别人是在故意针对你，就不要傻乎乎地凑上去了。”
“为了一件小事，不值得争吵。”
竟跟陈遇说的丝毫不差。
不过姜让语后知后觉，他真没意识到，原来将汇总表拿过来的时候，史文文就有针对他的意思了。
“……是，我知道了。”
“好了，去吧。”
“……嗯。”
离开陆疏洐办公室时，姜让语心头轻松了许多。
不得不承认，陆疏洐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高大威严正直起来。
回到工位，姜让语重新打开手机。
“顾夕悦”跟陆疏洐之间的对话，还停留在陆疏洐的问号上。
陆疏洐：【？】
姜让语：【好了，我回来了】
陆疏洐：【事情解决了？】
姜让语：【嗯，解决了】
陆疏洐：【同事找你什么麻烦了？你怎么解决的？】
姜让语：【哎，其实就是一点小事】
姜让语：【后来我老板出来了，他帮我解决的】
当面很难表达对陆疏洐的谢意，只能在这里偷偷摸摸表扬一下了。
陆疏洐：【你的小气老板？】
姜让语：【我发现你对他偏见很深，我只是这么叫了一回，你就每次这么喊】
姜让语：【现在开始，不准你再这么诋毁他】
姜让语：【他是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