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喻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出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弃子,没有人能从他身上得到利益,所以没有人会救他。
他出来拿到手机,置顶有一条消息。
--哥,我明白你意思,你说得对,我们分手吧。
是他原本想看到的结果,但不是这个境况下。
他在里面看到这条消息才是正常的,现在他出来了,还是收到了这条消息。
有人在中间撬动了一根杠杆,把整个局势都做了个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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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哥来接他了,一路上都在说自己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他弄出来。
他问雷子怎么不在。
凯哥说,“所以你知道我到底花了多少人多少钱了吗?”
卢喻沉默。
没过几天,季盛就约他见面。
事情太好想通了。
卢喻都不忍心去想他的男孩在经历这一遭时,怀着怎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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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了一段时间后,他去过两次M国H大,即便有唐宗泽帮忙,他也一次都没碰到过季霄。
再然后,他听说季霄由于表现优异,拿到了在H大继续完成后续学业的机会。
彼时彼刻,两次找人无果后,卢喻想了想,拨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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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那么严重,季霄想,不就是失个恋,这世上每天失恋的人都这么多,他还是提出分手的那个,说到底他还是甩别人的人。
而且一到国外,远离了国内的人、环境,心情无疑恢复得更快,再加上课业一繁忙,分手的事瞬间抛到脑后。
偶尔看到帅哥还会突然意识到,哦我现在是黄金单身了呢。
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和练习社交能力上,还颇有所成,至少他的学习能力得到老师认可了,并且向他抛出了继续留在这边学习的橄榄枝。
季霄感慨有努力就有收获,觉得日子每天都在蒸蒸日上。
他跟往常一样往返于宿舍和学院之间。
那天傍晚。
身后突然有人喊他。
“老季。”
季霄转身,见到这个人跟见到那个人也许有差距,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把他扯入了回忆的旋涡。
毕竟他是除了当事人,介入这段感情最多的人,见证了开始,如今也许是来见证一下它的结束,顺便安慰安慰失恋的好兄弟。
季霄觉得挺好笑的,陈铭的表情,比他还苦涩。
季霄走过去,拥住了他。
陈铭叹了口气,“你要是想哭就哭一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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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并没有哭,他觉得自己不用,没什么好哭的。
“你来就是想看我哭是吗?”
陈铭失笑,“当然不是。”
“所以咋样嘛,真吹了啊?”陈铭说。
季霄点点头。
“哎,以后咱找个背景清爽一点的宝宝谈,谁能想到喻哥背景这么复杂啊?”
季霄并没有回他的话,“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记得我好像没跟你说啊?”
陈铭支吾了几声,“心有灵犀嘛。”
季霄也心照不宣地不多问,“在这边待多久?”
“我们刚好放假,你带我玩几天呗,我跨了整个大西洋,不能白来啊。”陈铭说。
季霄笑笑,“行,陈大爷。”
陈铭却笑不出来,他不是想来看季霄这样云淡风轻的,但也不是说他非哭不可。
他就是……季霄越这样跟个没事人一样他越揪心。
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什么德行陈铭比他爸妈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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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陈铭果真就是在这边玩了几天,谁也没说分手的事。
只是走的时候,陈铭千叮咛万嘱咐。
对象是对象,兄弟是兄弟,换对象如换衣服,兄弟情同手足。
让他别害怕,不管怎么样,兄弟一直在。
一如既往,陈铭被踹进了安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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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陈铭见了一面,季霄最大的感想是,还是得把以前的东西删一删。
那些印记终究会有些影响。
他要尽量少接触以前的人、物、事,才能尽可能保持自己平和的心境。
于是他找了个一个空闲的晚上,把手机里的照片全部导到一个硬盘里,封存。
然后准备一键全删,在按下去之前,又缓缓地挪开了手指。
沉默着点开相册里一个个文件。
超级多。
有照片,有视频,有动图。
春夏秋冬四季都有,超市、公园、电影院、沙发、床、山顶、大街、小店、火锅店、商场……几乎所有场合都有。
他一张一张删。
过年晚上的。
演唱会卢喻亲他的。
山顶拍的星轨。
偷拍的落日下卢喻的侧颜。
卢喻宿舍的。
开学那天的。
高考的。
那次乌龙打架卢喻掐着他脖子收拾他的。
路灯下的虚影。
……
直到划到绮罗山拍的三连拍,和那张单独放着的,糊了的他和清晰的卢喻。
季霄抬手捂了眼睛。
眼泪倏忽就从手掌内侧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无声无息。
随后肩膀止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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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哥故意的……
他就是天底下最坏的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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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浮又重新营业,卢喻的接风洗尘宴本来早该安排了,但那段时间实在是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一直拖到现在。
大家伙一阵狂欢后,卢喻一个人靠在空旷的卡座里,周围空无一人,有的只是满地狼藉。
周正凯送走一个大客户。
回头就瞧见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卢喻。
他毕竟比这些人多吃了十几年的盐,情情爱爱这种东西他不在乎,但并非不懂。
他在卢喻左侧的沙发坐下,“又去M国了?”
“嗯。”
“见着了?”
卢喻摇头。
“我劝你也别费这个劲了,都这么多次了一次蹲不着,他就是有意在躲你,你要是真替他着想,就少在他面前出现,你出现一次他就多难受一次。毕竟你蹲不到他,一般来说都是他先看见了你。”
卢喻沉默不语。
“说到底你费这心干啥呢?不甘心他把你甩了?”周正凯说。“想要复合?”
卢喻却摇头,“没有,我就是,怕他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哭。”
周正凯一噎,手上刚点的烟,袅袅升起。
没过一会,静默的空气中又传来年轻人温沉的嗓音,
“我更怕他忍着不哭。”
他明明,那么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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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凯不知该说什么安慰这个年轻人。
他本身就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
直到他手上的烟灰不小心掉到衣服上,烫了几根毛,他手忙脚乱拍落。
便又听到那边的年轻人说,
“凯哥,我好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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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凯叹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你现在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又想说你搞不过你爸和你哥是因为你毕竟还是比他们少吃了那么多年的盐,而且还没他们心狠。
后来觉得不论说什么都起不到安慰效果。
他正思索间,便见那边年轻人已经直回了身子,往前手肘撑着膝盖,
“你说的对,不去了。明天去见魏叔,凯哥你跟我一起吧。”
也就是一瞬间,年轻人把所有暗自神伤的情绪收的干干净净,从此再没出现过,又恢复成了狮子模样,眼神里透着野兽捕猎前的凶光。
周正凯掐灭了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