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喻说年后没得歇，那就真的没得歇。
他怕季霄承受两个进度的复习计划会乱掉，所以并没有单独给他列计划，而是去找之前实习认识的各科老师聊了聊。
根据他们的复习安排，给季霄做了一些针对性的补充。
也基本没回学校。
早上6点起来给季霄做早饭，人去上学，他出门办自己的事。
晚上季霄回来之前把饭做好。
然后开始给季霄看前一天的卷子。
他每天都会根据季霄的情况重新整理一套卷子出来，季霄带到学校去做，回来卢喻给他做评估和讲解。
大概十一点多，季霄就该睡觉了，过度复习也不好。
等季霄睡了，卢喻打开电脑，又开始准备第二天的卷子，加干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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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喻虽没说他平日都在做啥，但季霄通过电话和他电脑桌面上打开的文档，大致摸出来卢喻最近在干的事。
一个当然是给他复习。
然后是学校导师的项目。
还有一堆事情，季霄不太懂，但从“股权继承”“卢婉萍”“律师”“董事会调整”“做账”“走私偷税”这些字眼，大致跟肖家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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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就这么看着卢喻每天五六点起，晚上一两点睡，从衣食住行给他伺候得服服帖帖，然后又忙着其他纷杂的事。
他自己的生活就健康很多，作息规律，睡眠充足，三餐营养均衡，目标纯粹，行动单一。
这样子的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月。
然后，
季霄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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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喻抱着胳膊站在床边。
季霄那会有点不好意思看人，就趴着，脸埋在枕头里，也不怕憋死，两只眼睛时不时偷偷漏出来瞧瞧卢喻，又迅速把头扭回去装鹌鹑。
季霄其实有点想笑的。
两个人虽一句话都没说，但就短短几眼对视，好像把该说的都说掉了。
卢喻最终叹了口气，收起那副“我真服了”的表情。
在床边坐下，“脆皮高中生是这样的。”
说着还把季霄的身子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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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因为发烧，整张脸都红扑扑的。
季霄其实不是很服气，“学校本来就是流感容易大规模爆发的地方，你一整天又不用见人。”
当然碰不到外边的病毒。
卢喻一边探他的额头，一边出声，“唔唔……菜场、公交、公司还有x大那些大学生，都不是人。”
季霄：“……”扭回头又懵住自己，哼。
好像有点烫，卢喻又去拿了体温计。
40度。
“啧啧啧，我们霄霄就是厉害，发个烧都得争个第一。”
季霄：“……”更不想说话了。
卢喻将他从床上扶起来。
“已经给你请假了，喝点白粥，带你去医院。”卢喻说。
“吃不下。”
说的是真的，这会整个脑袋昏昏沉沉，一阵阵耳鸣，别说吃东西，水也不想喝。
“吃一点点，垫垫肚子，不然等下又饿又昏更难受。”卢喻将他从床上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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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觉得自己以前发烧没那么矫情，吃个药，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好像也不会觉得难受。
吃饭什么的也都能自力更生。
但他这次就觉得可难受。
卢喻每问一次“是不是很难受？”
他就会更难受。
靠着卢喻的肩膀，摇摇头，眉头却蹙得紧。
卢喻就会在那噼里啪啦一阵捣鼓，又是换姿势，又是用凉手贴额头，又是给他喂糖的。
季霄想，“感冒发烧”这玩意大概也是个恃宠而骄的性子，有人理它了，把它当回事了，它就愈发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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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医院人超级多，挂水的时候都没位置坐。
卢喻本来站着给季霄当墙靠，但发现季霄靠着并不舒服。
他干脆坐下来，把季霄抱到怀里。
大概人的腿坐起来确实比医院冰凉的椅子舒服。
小孩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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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偶尔清醒过来，就发现卢喻揽着他，头靠在后边的墙上，闭着眼睛在休憩。
口罩遮了半张脸，但眼睑下一圈淡淡的黑眼圈还看的分明。
季霄心里满满当当，又紧紧巴巴。
他靠回去，暗暗想，这个x大非上不可了。
不然多对不起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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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流感来势汹汹，季霄这一场烧发的很是凶猛。
尤其前两天，第三天烧倒是退了，但是其他症状接续开始。
嗓子像刀割，鼻子像灌了水泥。
他躺着翻来覆去，鼻子根本出不了气，嘴巴出气嗓子又疼的要死。
妈的，死了算了！
季霄暴躁起身，裹着被子靠在墙上。
鼻子终于通了一点。
不能躺，一躺下就堵的死紧。
他就这么靠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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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喻进来就发现跟个弥勒佛一样坐着的季霄，头发乱糟糟的，忍不住笑了笑。
季霄这么坐着当然也睡不着，他睁眼，也瞧见他了。
“接着睡还是出去坐会？”
季霄半天没说话，大概因为身体难受，表情都委屈巴巴的。
明明这难受也不是卢喻造成的，但大概觉得这人会理他的委屈，所以就自然而然娇惯起来。
卢喻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最终还是伸了手，两只，摊着，等着季霄。
季霄想了想就爬过去了。
卢喻一只手托着他，一只手捞了条厚毯子给人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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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坐在他怀里，看他办公。
电脑桌面打开了好多个文档，季霄见他一会切到给他出的卷子，一会切到写代码的程序，一会又切到某企业的财报，还有律师函七七八八的。
期间还要经常接打电话，季霄听不懂，大多一知半解。
“魏叔能这么说是我的荣幸，到时还请魏叔多多帮忙。”
“是的老师，那边反馈了，说程序主体架构还要再优化下，我已经做好了发您看下。”
“那就从股权入手，我妈那份，总不能也被他们吞了。”
……
好多时候他都要打字，季霄知道自己要是再靠到他手臂上去肯定会很累，所以尽量让自己的重量都靠在胸膛上。
季霄感慨，原来他哥，每天都这么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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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看到卢喻休息了，捞了手机刷了会娱乐页面。
季霄抬头看他，今天戴了一副无边框眼镜。
他眼镜可多，塑料黑框、金属质地的金色、银色、玫瑰金，都有，但都是平光的。
穿了件米色中低v领毛衣，裤子是颜色稍深的休闲阔腿长裤。
颇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季霄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到他鼻梁的位置，去摘他的眼镜。
卢喻顺着他的动作偏了下头，让他摘得更顺畅点。
“你又不近视，干嘛老戴眼镜。”
“装乖钓宝宝呢。”卢喻笑着说。
季霄：“……”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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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不堵了？”
季霄吸了吸，“还有一点点。”
季霄瞅着电脑桌面，这会上面是程序代码页。
自从卢喻说要帮他考x大后，他就开始正视这个事情起来，考上了然后呢？到时候选什么专业？难得的也有去了解过。
他其实一直想问卢喻为什么读计算机的。
卢喻放下手机，“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看你想听官方版的还是真实版的。”
“……”
都要听。
“官方版就是，计算机专业好找工作。真实版的话，”卢喻撑着头瞧他，“得从房地产开始说起。”
季霄不懂。
“在我们国家，企业发展很大程度得看大环境或者说是上层建筑，你看，目前全国有名的大头企业是不是都是靠房地产发家的？包括我外公的公司和现在肖劲禾的昌盛集团。”
“嗯。”
“房地产发展到现在基本趋饱和了，你要是关心一下政策风向，下一个风口应该是‘互联网’,现在好像还不成什么气候，但再过一两年，‘互联网’头部企业应该就出来了，对目前的实体市场可能会造成比较颠覆的影响。”卢喻说。
季霄听得津津有味，“可现在房地产不还蒸蒸日上么，房价一直在猛涨啊。”
季盛还在那疯狂圈地呢，这个季霄是知道的。
“再涨个几年差不多到头了，城市化人口红利快吃没了，最多10年，也可能七八年。估计到时候大多数企业都要往互联网、数字化的方向拓市场或者转型。”卢喻说。
季霄觉得可稀奇了，他抬头看卢喻。
这些东西他爸跟他说，他觉得是正常的，但是只比他大四岁也还在读书的卢喻跟他说，他就觉得可神奇。
“所以你学计算机，是不是，跟肖家有关啊？”
卢喻也不藏着掖着，点点头，“嗯，多积累点这方面的知识没坏处，感觉以后能用上。”
“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些跟财务、商管有关的那些证书和知识，不是乱学的，也是因为以后有用吧？”
卢喻笑着点头，“嗯，变聪明了。”
“那心理呢？”
“那个纯粹好玩，包括你之前一直耿耿于怀的论文也是，帮别人代写的，赚钱呢。”
季霄：“！”还能这样。
“那去我们学校实习呢？”
卢喻这会看他就像看好奇宝宝一样，但还是有问必答。
“你可能不太清楚，你们学校很多老师的爱人，都是s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卢喻说。
靠，季霄才回想起，当时卢喻确实经常游走在各种老师周围，虽然那些老师都不是他们班的。
季霄更震撼了，感觉他哥，好像在干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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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有想好以后读什么专业吗？”卢喻说。
“建筑。”季霄说。
卢喻有些诧异，并不是诧异他有自己的方向，而是诧异如此坚定地说出来，看来是有好好在想的。
“为什么？”
“我没你考虑的那么宏观、那么长远，你说要帮我考x大后，我有专门去研究大学的专业，总不能终点就是考上一所大学。
相较于服从既定的规则，我好像更喜欢创造，所以带点艺术性质的比如书画、传媒、文学、各种设计，可能更适合我，但我好像又没这么浪漫主义，骨子里好像又是接地的，
建筑刚好介于艺术和实用之间，我看了那些大建筑师的建筑作品和创造建筑的过程，感觉，是喜欢的。
不管是高大上的建筑作品，还是接地的棚户区翻新改造，我都挺喜欢。”
卢喻全程没插话，就听着季霄在那自我分析，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
季霄说完就看着卢喻，似乎在问他自己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卢喻揉揉他的脸，“我们霄霄，长大了啊。”
季霄这次也没恼，任由他闹。
眼睛里还带着点光。
好像，被认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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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啊？”
明明让他自生自灭，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反正季盛有的是办法，大不了扔国外去，他这个家庭条件，再怎么样也不会混太差，一点都不影响他们俩谈恋爱。
季霄现在有一种错觉，好像真的，卢喻才是他爸。
卢喻难得思考了下，尔后把他揽回怀里圈着，还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手臂。
“不知道啊，好像就是想让大家看看，我们霄霄不是只会调皮捣蛋的坏孩子，是个很厉害的小朋友，聪慧礼貌、认真自律、清醒自爱，这些词也可以用来描述我们霄霄的。”
可能是受感冒的影响，季霄眼眶又酸来了，他把头闷到卢喻怀里不说话。
“你想做的事，总是想帮你做到的。”卢喻又说。
一样的，季霄心里想。
他哥想做的事，他也会想方设法帮他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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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模二模三模倏忽一下就过去，期间夹杂无数月考小测。
季霄瞅着自己蒸蒸日上的成绩，有些震惊。
他真的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字还能出现在排名红榜上，有一次甚至都跳到年段前10。
他们这个学校，算s市比较厉害的学校，基本前20都可以上x大。
季霄的名次从百名外逐渐往上爬，76，54，36，19，8，最终基本稳在15到20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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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每回上课都要把季霄拎出去表扬一顿，激励一下其他同学。
年段层面也把他拉出来表扬过几次。
之前对他冷嘲热讽的王主任，虽万分不情愿，但因为是校长的意思，不得不给他安排表彰奖励和上台发言。
季霄还是有点小孩心性的，经过王主任的时候，还要瞥一眼，十分轻地“哼”一声。
把王主任气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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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其他同学也把他当神来膜拜，询问什么仙山良药让他开窍了。
后来从陈铭的嘴里得知是后面有高人相助。
于是一个一个去抱季霄大腿，
“让喻哥也帮我补习补习吧……”
“请赐我一个喻哥……”
“把喻哥借我用两天吧……”
……
季霄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又得意的很。
他们都没有，就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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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酷暑，三伏前夕，一年一度万众瞩目的高考终于来临。
季霄迎考素质一直还不错，考试过程也并未出什么大岔子，跟最后一次模拟考发挥的水平差不多。
次日下午，最后一门考完，他从考场飞奔出来。
在人群中稍微找一找，便找到了想见的人。
彼时卢喻站在警戒线外，被好些个激动的家长挡在后面，只露了一个头，也笑着看他。
季霄倏忽一下冲过去，穿过一对对已接到或没接到孩子的家庭，最后一个猛跳跳到他身上。
“哥！！我爱死你了！！”
卢喻被他冲的往后趔趄了几步才站稳，幸好早有预料季霄想干啥，早早就退出了人群，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等着人扑上来。
“诶呦我的老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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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幅度实在大，引得旁边人侧目。
两个男生太养眼，不少人开始指手画脚。
但季霄那一声震天响的“哥”喊出来，他们又都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是兄弟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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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情绪如此高涨的小孩，因太过激动，呼吸频率都比平常要高。
“哥！”他又喊了一声。
“诶，我听着呢。”卢喻说，“分数还没出来呢，搞的好像考上了一样。”
“我感觉能行。”季霄目光灼灼。
“发挥很好？”
季霄猛点头。
卢喻还要说什么，旁边突然有人喊他，
“喻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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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扭头一看，是王志强。
王志强好久没看见卢喻，太想念卢喻单手把他拎出去的日子了。
这会受高考结束激动心情的影响，直接扔下父母就跑了过来，从后背抱住卢喻，“喻哥啊，我想死你了！”
季霄：“？”怎么你也抱？
还没完。
陈铭不知怎么地，也刚好在附近，他本来就喜欢凑热闹，这会也跑了过来，从侧面抱住季霄和卢喻。
“喻哥，我也想死你了！”好像在跟王志强比谁声音大一样。
这下旁边的人全看过来了，因都是按班站，附近高三七班的人很多，好多看见是卢喻，心里都很激动。
全都围过来了。
“喻哥！！居然是喻哥！”
“喻哥你都不来看我们！”
“喻哥我考砸了啊怎么办呜呜呜呜”
“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我还要亲！”
“那我要跟喻哥生猴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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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方向越来越偏，卢喻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小孩，里三层外三层，乱抱一通，最后居然抱成了一个硕大的人圈，半径足足三米有余。
卢喻也知道他们的心思，有些可能真的想他了，有些纯粹觉得好玩凑热闹，有些估计是借此机会亲近自己喜欢的男孩女孩，毕竟现在这会，男男女女全抱在了一起。
围在他身边的小朋友，特别像一群叽叽喳喳、嗷嗷待哺的小鸡仔。
而他现在最中间，特像给他们找吃食的老母鸡。
这不，身上还有一只。
季·小鸡仔·霄，瞧着现下的盛况也是一脸呆住。
随即嘴巴扁了起来，护食一般抱住卢喻的头，也跟地上的小鸡仔对喊，
“是我的！你们不能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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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没人听见，季霄的声音被他们更大的叫喊声掩盖掉了。
估计也就离得近的卢喻听见。
卢喻脸上笑意更盛，从第三视角看，甚至可以说是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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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家长也没过多担忧，知道刚跨过了一道艰难的门槛是要疯一疯，所以都慈祥和蔼地看着这边闹。
因场面实在滑稽有趣，有些好事的家长已经拿出手机拍了。
不远处来采集高考图片素材的媒体朋友，瞧见这边的动静，也掏出他的70--200长焦镜头，将这一青春洋溢的画面定格住。
“年轻真好啊。”
不知谁感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