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个瞬间,闻清临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也确实只是一个瞬间而已。

  事实上,闻清临很确定,刚刚那句恶劣又直白的话语,确实是出自沈渟渊的口——

  嗓音还透着生病时的喑哑,虽是梦话音量不高,气势却十足…

  如果不是眼下情景太不合时宜,闻清临已经能被沈渟渊A到腰软了。

  都说梦境是一个人潜意识的投射,所以…

  垂眼看着面前人不大-安稳的睡颜,闻清临没被限制自由的那只手转而就又落在沈渟渊眉心,轻轻揉了一揉,他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沈渟渊的潜意识,竟是这样的吗?

  和他一贯表露在外的温润君子模样,未免反差太大…

  不过这人讲了刚刚那一句,就没再有过动静,像是又睡熟了。

  可手却还攥着闻清临手腕,且力道依然很大,闻清临稍微一挣,就瞬间被他攥得更紧。

  常规方式总是失败,那就只好换个非常规的了——

  闻清临微微挑唇,干脆俯下身去,唇瓣贴合上了沈渟渊薄唇。

  根本不顾沈渟渊还在睡梦中,闻清临舌尖探出,轻舔那微抿的唇缝,灵巧舌尖不费丝毫力气,轻而易举便撬开了牙关…

  或许是恰好衔接进了沈渟渊的梦境,沈渟渊依然没有立刻醒过来,可身体却很配合——

  回吻得又凶又狠,梦中吻技一样绝妙。

  不过这个绝妙的吻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沈渟渊终于睁开眼睛,醒了。

  很显然,一时之间他还没有明白眼下状况——

  两人此时离得很近,即便光线昏暗,也足够闻清临看清沈渟渊眸底漾开的,罕见怔愣与迷蒙。

  “你可算醒了,”闻清临轻笑一声,“醒了就放开我,再不放开手腕都要被你捏碎了。”

  闻清临这话可并不算故意夸大,他是真的不怕疼的,但沈渟渊力道也是真的大。

  迟了两秒,沈渟渊才像是堪堪回神,他终于放开了闻清临手腕,手掌撑在床沿坐了起来。

  “给我看下,”沈渟渊开了口,嗓音和先前讲梦话时一样喑哑,语气却比先前讲梦话时温和百倍,“抱歉,做了个梦,是不是把你捏痛了…”

  “还好,”闻清临抬起手腕递到沈渟渊面前,语气玩味,“就是沈总一直没醒,我就提供了一下特殊的叫醒服务。”

  特殊的叫醒服务,这当然是指刚刚那个亲吻。

  可沈渟渊眸光垂落下来,落在闻清临手腕上多出的,生生被自己指腹压出来的清晰红痕上,呼吸就蓦然一滞。

  他无心玩笑,就又一次哑声道歉:“闻老师,对不起…”

  “至于吗?”闻清临失笑,“我全身都是你留下来的痕迹,还差这一道吗?”

  这是闻清临的真实想法,只不过这样直白讲出来,就难免有两分调情般的狎昵味道。

  沈渟渊喉结微微一滚,没能立刻讲出话来。

  闻清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起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沈渟渊,你刚刚是又做了什么梦?都说梦话了。”

  边这样说,闻清临边紧紧攫住了沈渟渊眼眸。

  沈渟渊的情绪确实很少外露,不过或许此时他才从梦中醒来,加之又在发烧,总归是没有平日里那么理智清醒的…

  因此,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如愿从沈渟渊眸底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足矣称之为慌乱的情绪。

  而或许也正因这份罕见的慌乱,亦因此时的不够清醒,沈渟渊没能端住他一贯的沉静,而是脱口一句:“我说什么了?”

  声线都是紧绷的。

  闻清临微微勾了下唇,故意道:“没听清,只听清你叫我名字了。”

  微微一顿,他又挑眉笑道:“看来沈总是真白天晚上都念着我,梦里都在叫我名字。”

  闻清临敏锐注意到,在自己说出“没听清”三个字的时候,沈渟渊原本绷紧的肩背轮廓都瞬间松弛了两分。

  意料之内,闻清临现在基本已经确定了——

  沈渟渊是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又在梦里说了什么话的。

  而很显然,沈渟渊不想,或者说是害怕,害怕被他知道。

  闻清临想,或许沈渟渊害怕让他知道的,并不只是这一个梦,这样一句梦话。

  “嗯…”就听沈渟渊垂眼低低应了一声,含混回答,“是梦到闻老师了,梦到…闻老师要和我分手。”

  闻清临其实已经基本猜到了这个梦境内容,却又故意饶有兴味般问:“那在梦里,沈总怎么办了,挽留我了吗?”

  “当然挽留了,”沈渟渊先毫不犹豫应了一句,语气却又莫名低下去,“我…我求闻老师不要走。”

  沈渟渊讲这话的嗓音是真的很低,在深夜的昏暗房间内,近乎透出两分委屈意味。

  当真像是被抛弃的大型犬。

  委屈得太过逼真,如果不是先前清楚听到了他的梦话内容,闻清临还真要信了这所谓的“求闻老师不要走”。

  闻清临绷不住想笑,还想问一句“是吗?怎么求的,把我锁在房子里艹个三天三夜这种求吗?”,但最后他也没真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过闻清临现在的心态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接连两次说到沈渟渊车里那一抽屉刺激玩具,闻清临都被打断,没有将自己真实想法讲出来。

  除了因为沈渟渊的态度是真的太过正气凛然之外,其实也同样因为闻清临自己,有了那么两分患得患失般的情绪。

  他同样怕沈渟渊不能接受,甚至会觉得不可理喻。

  以前闻清临并不在意沈渟渊怎样看待他,可如今都已经提出和沈渟渊谈恋爱了,又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不在意?

  不过现在…

  现在闻清临不再将话挑明,却不是因为患得患失了。

  事实上,他已经有了基本判断——

  从和沈渟渊相处之中,沈渟渊做i时的百般花样,到沈渟渊偶尔流露出的dom感与强制-欲望,再到那一抽屉的刺激玩具,和不慎掉落在地的酒杯,最后到刚刚那句A爆炸的梦话…

  这所有的所有,都有一个鲜明指向,那就是——

  沈渟渊这人的真实一面,根本就不像他表露在外的那样温和无害,绅士自持。

  或许正相反,他的掌控欲与刺激癖好,比一般人都要多很多。

  但却又一直在刻意隐藏,甚至伪装。

  闻清临现在不挑明,只是很好奇,沈渟渊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也很想再多寻找发现一些更为实质的证据——

  于闻清临而言,沈渟渊就像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眼前都是黑的,每向前一步,都可能发现全新的惊喜。

  而闻清临很享受这个探索的过程本身。

  “清临?”沈渟渊的低沉嗓音将闻清临拽回神。

  敛了思绪,闻清临靠近沈渟渊,轻轻吻了一下沈渟渊凌厉喉结,配合安抚道:“只是梦而已,不会和你分手。”

  沈渟渊身形微绷。

  或许是这一晚上接连的梦境让他的神经已经不堪重负,亦或许是先前吹了冷风大脑实在昏沉,总之,沈渟渊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好像真的很难维持平日里的克制与冷静了。

  舌尖抵上犬齿重重一压,他还是没能忍住又问出一句:“那万一有天你发现,我其实和你熟悉的模样很不一样,这样…也不会和我分手吗,清临?”

  沈渟渊这句话确实出乎了闻清临意料。

  不过也只是一瞬怔愣,闻清临薄唇就再次贴上沈渟渊喉结,这次不是亲吻了,而是轻咬了一口,好似暧昧的惩罚。

  之后,闻清临才语气轻松反问:“沈渟渊,你都不给我看,怎么就确定了我不会喜欢?”

  他讲这句话的嗓音有意压得轻而缓,尾音还微微扬起来,近乎透出不加遮掩的诱导与蛊惑意味。

  像羽毛轻掠而过,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和盘托出。

  “我…”沈渟渊甚至已经下意识起了个头。

  可就在这个瞬间,一阵毫无预兆却又堪称剧烈的头痛顷刻间席卷而至,沈渟渊不自觉闷哼一声,话头自然而然止住。

  “怎么了?”闻清临立刻问,“头疼?”

  缓了两秒,沈渟渊才展开眉心,低低“嗯”了一声,却还不忘让闻清临放心:“没事,可能就是前面吹风的缘故。”

  闻清临没应他,站起身便要往卧室外走。

  但或许是真的头痛到不清醒了,亦或许是先前梦境的余韵还未完全消退,沈渟渊罕见手比大脑更快,先一步便又一次攥住了闻清临手腕。

  且力道又一次大得失了分寸。

  “你去哪儿?”嗓音亦随之沉下来。

  闻清临这下彻底失语:“我去拿药拿体温计,沈总,你一直在发烧,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沈渟渊明显怔住了。

  他摇了摇头,迟了两秒才终于回过神来,立刻便放开了闻清临手腕。

  闻清临快步走出卧室,去客厅找到药箱,从中拿出了体温计,止痛退热药,又进厨房在冰箱里翻出一个冰袋,这才又回到卧室。

  沈渟渊还靠坐在床头,闻清临一进去,他目光就定在了闻清临身上,跟着打转。

  视线忍不住又定在闻清临手腕,在注意到那里红痕被自己刚刚一攥,就又比先前更明显了之后,沈渟渊整个人顿时更静默了两分。

  接下来,他一直没出声,配合量了体温,量出38.6℃,又配合吃下了闻清临给他冲泡好的止痛退热颗粒,最后配合靠坐在床头,让闻清临用毛巾裹冰袋,敷在了他额头——

  全程都像是个做错了事情,又默默卖乖的小孩。

  也根本不敢再提前面没有出口的话题。

  闻清临看得好笑,绷不住挑了下唇。

  终于一切搞定,闻清临才开口道:“躺下来吗?还早天都没亮,可以继续睡。”

  沈渟渊低声道:“那你也睡。”

  “我现在睡不着了,”闻清临摇了摇头,“过困劲了。”

  沈渟渊便也立刻道:“我现在也睡不着。”

  闻清临挑眉问:“那沈总是想做什么?”

  他故意在“做”字上加了重音,不过也只是嘴上挑逗罢了,沈渟渊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真的做什么。

  沈渟渊抿了抿唇,哑声答:“听闻老师的。”

  一瞬犹豫,闻清临还是松口道:“我过年准备出套新画,就是春节这种传统主题的,沈总要不要给我题诗?”

  虽然到了闻清临现在这种地位,他画什么都有人买,都能卖出高价,但闻清临每年还是会保证至少画一套比较传统的主题。

  譬如今年就画春节相关的。

  闻清临的想法是他画一幅,沈渟渊就在旁边配合场景写一句相应的古诗。

  就是单纯想要让沈渟渊参与进来而已。

  更何况沈渟渊的毛笔字写得是真好看。

  现在既然他们两个人都不睡,那就干脆可以把这件事情着手做起来了。

  沈渟渊当然毫不犹豫应“好”,又问:“具体要怎么做?”

  闻清临简明扼要讲了一遍自己想法,最后总结道:“你可以先想一想春节相关的古诗写下来,我找一找灵感。”

  “辛苦闻老师再帮我拿一下纸笔了,”沈渟渊嗓音温沉道,“在书房里,笔筒里随便一支毛笔都行,空白宣纸在书柜最下面一层。”

  闻清临点了头,便起身去了沈渟渊书房。

  其实他不常进沈渟渊书房,就像沈渟渊也不常进他画室一样。

  最开始是因为彼此间的边界感,不过现在就是没什么必要,两人都在家时候,更多时候好像都是在卧室浴室…

  上次在沈渟渊书房待很久,还是被这人压在书桌前,写保证书…

  又回忆起了那晚荒唐,闻清临忍不住轻“啧”一声。

  他在笔筒中挑了挑,凭借出色记忆挑出了先前用来“写保证书”的那支毛笔,这才满意在书柜前蹲下来,准备打开最下面一层拿宣纸。

  然而蹲下的瞬间,还没来及将书柜打开,闻清临却无意间在柜角同旁边书桌的夹缝间,瞥到了一张宣纸——

  这个位置实在太隐蔽了,如果不是正好蹲下来看,平时根本注意不到。

  估计是沈渟渊练字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张在这里,一直没注意捡起来,闻清临并没多想,探手过去,修长指尖便将那薄薄一张宣纸抽了出来。

  抽出来时,闻清临无意识垂眼向下一瞥,可却在瞥到上面字迹的瞬间,顿时瞪大了眼睛,甚至手指都轻轻一颤——

  这张已经沾了些许灰尘的宣纸上,确实是沈渟渊的字迹,笔锋酋劲力透纸背。

  可字迹的内容,竟并不是什么古今中外的诗歌。

  这分明沾染着书墨气息,看似再文雅不过的宣纸上,竟倾注满了对闻清临近乎病态迷恋的喃喃自语——

  闻清临的腿真好看,适合用来做些坏事。

  闻清临眼尾泛红的模样好漂亮,想看他哭,想尝一尝他眼泪的味道。

  闻清临颈侧那颗小痣太迷人了,想舔。

  闻清临皮肤真的好白,像雪一样,想把他弄脏。

  想从闻清临握画笔的指尖起,一点点把他吃掉。

  想把闻清临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