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临愣了一瞬,才薄唇微张,含住了送到嘴边的那一小块蛋糕。

  客观来说,味道很一般,毕竟不是什么高端食材做出来的。

  不过…

  不过主观上,闻清临觉得吃下这一口蛋糕,心情愉悦多了。

  沈渟渊放下蛋糕叉,就真的要起身去给闻清临泡茶,还征询他意见问:“我这里只有普洱,闻老师将就一下?”

  和闻清临相处越久,沈渟渊自然早已经发现了,其实闻清临并不多喜欢喝这种种传统茶叶,反倒是各种新式花果茶更对他口味。

  不过闻清临摇了一下头,语气自然道:“先不用泡了,我暂时不渴,你…先把这边问题处理完再说。”

  他不想再看到阮宿了,觉得烦。

  当然,“问题”是指什么,闻清临没有明说,沈渟渊却瞬间理解了。

  微勾了下唇,沈渟渊就原在座椅上坐了下来,还嗓音温沉应了声:“好,听闻老师的。”

  应过,沈渟渊才终于转回视线看向阮宿,他语气瞬间一改对闻清临的温柔,转回公事公办的冷淡,终于回答了阮宿之前的问题:“依我来看,其实你父亲现在整合资产,之后将整个公司转手卖掉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阮宿愣了一下,立刻便道:“我爸当然这么想过的,但现在这个情况,谁愿意接手?就算有接手的,那也不是帮我们,那就是想把我家剩余价值都彻底榨干了。”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阮宿虽然年轻,但还不至于看不懂。

  沈渟渊并没有反驳,而是忽然低声反问:“如果我说沈誉愿意接手,你父亲愿意吗?”

  听到沈渟渊这句话的瞬间,阮宿脸上就漫开了喜悦。

  闻清临却蹙了蹙眉,只觉得刚刚的好心情顿时就被毁了个彻底——

  虽然沈渟渊不愿意借十亿,但却愿意接手这么个一听就麻烦的烂摊子…

  且很大可能摆平了之后,以后每年还会继续给阮家分红…

  闻清临虽然确实对商业没什么涉猎,但仅凭常识判断,也觉得沈渟渊和做慈善没区别了。

  所以这两人…

  然而,还不待闻清临将这个念头彻底落实,就听阮宿又惊喜问:“所以沈誉接手之后,我们家还能保持自主经营权吗?或者是作为大股东存在?”

  这当然是对于现在的阮家来说最理想的状态了!

  可他话音落下,却见沈渟渊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很短促笑了一声,之后,他再次将之前问过的问题反问了一遍:“阮宿,你是真把我当大慈善家吗?”

  阮宿微愣,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沈渟渊具体什么意思。

  不过下一秒,沈渟渊就给他直白解释清楚了——

  “沈誉接手的意思是,把整个阮氏都接过来,我说得更直白就是,整个公司以后,都不会再和阮家有关系了。”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闻清临和阮宿都有一瞬惊讶。

  听懂了沈渟渊意思,阮宿整个人都变了脸色,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所以…哥哥这个做法,根本不是想帮我们,而是要趁…趁火打劫?!”

  或许是真的太惊讶了,最后“趁火打劫”四个字,阮宿卡了一下壳才说出口。

  可沈渟渊神色不变,只淡声反问:“正常商业收购,算什么趁火打劫?”

  略微一顿,他就又总结陈词道:“把话带给你父亲,他如果有意愿的话,就可以开始整合资产之后和沈誉约时间详谈了,放心,沈誉会正常按市价来收购,你们最后到手的钱绝对不会少,你父母养老绰绰有余。”

  只是提前退休,不再经营阮氏罢了。

  这在沈渟渊看来,确实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收购。

  可阮宿却反应极大,他注视沈渟渊的眼神,就像是从没认识过沈渟渊一样,整个人气得连嘴唇都在发颤:“哥…不对,沈总,亏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哥哥,你就这么对我,这么对我们家?沈阮两家世交多年,现在眼看我们阮家快要破产了,你不但不帮忙,还反倒要准备把我们家一网打尽,让你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你…不,叔叔阿姨知道了难道就不会生气吗!”

  闻清临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阮宿口中的“叔叔阿姨”,指的是沈渟渊的父母。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又下意识去看沈渟渊。

  就见沈渟渊下颌线倏然绷紧,周身气质都瞬间沉了一个八度——

  很明显,这是真的生气了。

  果然,就听沈渟渊冷声反问阮宿:“既然你也说了,沈阮两家是世交,那现在阮家出问题了,你为什么不去求助我父母?”

  阮宿顿时一噎——

  圈里谁不知道沈渟渊的父母早都在养老了,整个沈誉都被沈渟渊握在手里,求他父母能有什么用!

  当然,沈渟渊只是这么问一句,答案他一清二楚,并不需要阮宿开口。

  “你父亲究竟是否适合经营公司,你比我清楚,”沈渟渊又转口沉声道,“纠正一下你刚刚的话,我刚刚所说都只是一个提议,最终落实当然一切以你父亲,以阮家意愿为准。”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

  我沈渟渊也并不真的多稀罕你们家家产,卖不卖随你。

  阮宿这下是真的讲不出话来了,他又盯着沈渟渊看了两秒,之后转身就走。

  只是在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阮宿又忽然转头过来,忿忿丢出句“就当我从来没认识过你!”,话落,他转身离开,并重重摔上了沈渟渊办公室的门。

  “砰”的一声,厚重木门被重新关上,房间内暂时静默下来。

  一时之间,闻清临和沈渟渊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片刻之后,还是闻清临回过神,率先打破了这种静默——

  他揶揄了一句:“沈总还真不怜香惜玉。”

  阮宿刚刚最后转头那一眼,眼睛红得很明显,配上他那张称得上清秀的小脸,倒是真的有两分楚楚可怜味道的。

  只不过沈渟渊无动于衷。

  沈渟渊侧眸过来,低声反问:“所以闻老师也觉得,我的提议过分吗?”

  闻清临一瞬微怔——

  他觉得沈渟渊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意思。

  这件事情理论上来说同他毫无关系,可沈渟渊并不在意阮宿这个当事人的想法,竟反倒在意起他的态度…

  “我不觉得。”闻清临摇了摇头,难得坦诚。

  他讲刚刚那句话确实只是揶揄,对于阮宿现在这样,闻清临没觉得幸灾乐祸,但确实也仅限于此了,生不出什么同情。

  闻清临一直自认本就冷心冷情,共情力不高,又遑论阮宿在他这里,实在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更何况其实稍微想一想,就会觉得沈渟渊的提议无可厚非——

  沈渟渊尽管平日里再温和绅士,但他本质确实是个商人。

  且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商人逐利是天性,在合理范围内用正规手段为自己的公司添砖加瓦,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只不过…

  “我只不过是惊讶罢了,”见沈渟渊依然在看着自己,目光并不很确定,闻清临便多说了一句,“其实我最开始也以为…你是真要做慈善的,还以为你们关系确实很好。”

  顿了一下,闻清临又轻哼一声,半真不假道:“毕竟他之前不是一直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很亲昵吗?”

  闻清临讲这句话的本意,只是为了佐证“关系很好”这个猜测,可这句话真的说出口了…

  听起来却莫名有了两分别的味道。

  就好像是…

  沈渟渊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忽然微微挑了一下唇角,嗓音磨得低而缓:“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斗胆问一下,闻老师现在,是在吃醋吗?”

  闻清临身形微顿,一瞬犹豫,他就绷住声线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确实一口一个'哥哥',也确实一直表现得和你很亲昵。”

  其实更准确来说,或许阮宿是真的认为他和沈渟渊“亲昵”的,不然也不至于在知道沈渟渊真实意图之后,那么生气了。

  “没有亲昵,”沈渟渊毫不犹豫道,“他们家和沈家确实是世交,我和他确实从小认识,他比我小八岁,所以习惯了叫我哥哥,但也仅限于此了,除了必要场合之外,我和他没有任何联系交流。”

  阮宿确实偶尔单方面会来公司找沈渟渊,但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也都同今天一样,是有事相求,只不过以前没“求”过这么大的,所以沈渟渊也就纯粹靠理性判断,偶尔帮一帮无伤大雅的小忙——

  不是因为对方是阮宿,是无论对方是谁,既然求到沈渟渊面前来了,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沈渟渊确实都不介意给自己赚个好口碑。

  在沈渟渊看来确实仅此而已。

  但或许这给了阮宿一种——

  沈渟渊待他不同,和他有情分的错觉。

  当然,错觉终归只是错觉罢了。

  其实闻清临基本已经能准确判断出沈渟渊和阮宿之间的关系程度了,可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那他还知道你从来不过生日…”

  话出口,闻清临就重重咬了下舌尖,有两分懊恼,懊恼自己罕见的嘴比脑袋快。

  果然,就见沈渟渊注视他的眸光里起了两分戏谑,就像在用眼神问——

  还说自己不吃醋?

  闻清临向来不喜欢这种在情绪上被拿捏的感觉,他眉心微蹙正要转开话题,就听沈渟渊解释道:“因为他每年生日总是排场很大,要叫圈里很多人,也热衷于参加别人的生日派对,但从来没参加过我的,有次问过我,我就如实告诉他,我从小就不过生日。”

  听沈渟渊这么一解释,闻清临瞬间便理解了——

  所谓的上流圈里有一部分人总是这样,什么场合都能当做社交的工具。

  只说闻清临自己认识的,童柠倒是不喜欢搞这种,但其他一部分和闻清临认识的少爷们,就很喜欢生日搞大派对,闻清临还收到过很多次邀请。

  因此沈渟渊如果一直都不过生日的话,那确实不是什么秘密。

  估计不止阮宿知道,很多所谓的圈里人也都会有所耳闻。

  可…

  “为什么?”闻清临问得直白,“沈总为什么不过生日?”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沈渟渊神色就淡了两分。

  他抿了抿唇,迎上闻清临不解注视,薄唇微张吐出一句:“因为我一直觉得,只有在期望和希冀中出生的人,才会过生日。”

  完全出乎了意料的答案,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

  沈渟渊的意思是…

  他并不是在期望和希冀中出生的?

  这是和沈渟渊相识以来第一次,闻清临像此刻这般如此好奇起沈渟渊的家庭。

  但不等他开口再问什么,沈渟渊办公室的门就再次被敲响了——

  很有规律的三下。

  应该是已经知道是谁了,沈渟渊简略应:“进。”

  下一秒,门便被从外推开,何千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

  蛋糕盒?

  “沈总,您要的慕斯蛋糕。”何千恭敬对沈渟渊道。

  “多谢,”沈渟渊指尖点了点桌面,“放这里就好。”

  何千走过来,把蛋糕盒放在了办公桌上,又恭敬同闻清临打了个招呼,才转身离开了。

  实木门再次合拢,闻清临目光转而落在蛋糕盒上,挑眉问:“什么意思?”

  “员工送的蛋糕看起来口感一般,怕不合闻老师口味,我就让何千又订了一份。”

  沈渟渊认真解释,讲到这里,他又微顿一下,边抬手去拆蛋糕盒,边继续道:“也当作是今天让闻老师不开心的赔礼了。”

  闻清临笑了一下,问得毫不客气:“只有一块蛋糕作赔礼…沈总,我在你眼里这么好打发吗?”

  他是个熟得不能再熟的成年人,早已过了被一块蛋糕收买的年纪,真正想要的赔礼是什么,沈渟渊应该很清楚才对。

  不过听了闻清临的问话,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慢条斯理拆开了蛋糕盒,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巧克力慕斯蛋糕——

  确实看品相就比之前员工送来的,要好很多倍。

  可沈渟渊并没有立刻邀请闻清临吃。

  他又转而按下了桌边按钮,将办公室的百叶窗全部降了下来。

  闻清临来了两分兴致,不过他也没再出声,只是依然靠在沈渟渊的办公椅里,饶有兴味看沈渟渊动作。

  就见沈渟渊又抬起手,慢条斯理,开始解自己的衬衣纽扣。

  一颗一颗解下,将衬衣脱掉,上身终于完全袒露在闻清临面前。

  之后,他微俯下身,在蛋糕盒中找到蛋糕叉,叉下了一块慕斯,却并没有送到闻清临嘴边。

  当然,也没有送到自己嘴边,而是——

  探向了自己的锁骨窝,将那一小块滑腻的慕斯,涂抹在了锁骨窝里。

  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开口:“你…”

  可只说了一个字,就见沈渟渊垂眸看了过来。

  迎上闻清临惊讶目光,沈渟渊依然没有出声,而是又叉起一块慕斯,这一次,涂抹在了自己喉结…

  之后,继续叉起,继续涂抹…

  如此反复这个动作。

  很快,他上半身自喉结锁骨位置起,一路顺着胸膛与腰腹线条蜿蜒而下,就全部被涂上了甜腻软滑的巧克力慕斯。

  甚至连…

  连那两颗粉色句点,都没有被错过。

  浓郁巧克力香气直往闻清临鼻腔里钻,闻清临目光定在沈渟渊身上,下意识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或许是因为这香气本身,当然,更大可能是因为…

  因为此时眼前过于富有冲击感的画面。

  沈渟渊终于放下了蛋糕叉。

  他走到闻清临面前,手臂发力,轻而易举就将闻清临变换了位置——

  让闻清临坐在了办公桌上。

  之后,沈渟渊又抽起了原本用来系蛋糕盒的丝带,不知他是如何操作的,总之很快,他就用丝带,将自己两只手腕都束在了身后。

  面对闻清临而站,沈渟渊仰头看他,终于开了口,嗓音沉哑如同蛊惑:“闻老师,可以开始享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