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白衬衫与小短裙>第五十六章 (完结篇)

  出院后李梓寒不愿意回香港,在医院门口与父母分开,便搭着计程车同晏擎霄回宜湖理工大学。

  医院里的那番表白,彻底改变了李梓寒和晏擎霄的相处模式。且直接跨过了脸红红的害羞期,坐火箭似的急于热恋。

  就如这时,坐到宜湖理工大学没几里路,李梓寒就已经挂在晏擎霄身上不肯下来,整个人看起来也活泼得紧,一点没有病容。

  晏擎霄搂他腰的动作也自然得很,抱地稳稳当当,时不时还蹭过李梓寒耳廓说几句甜言蜜语。

  他们这甜言蜜语也不腻人,只是点到为止,晏擎霄那一句“谢谢你让我懂了怎么过这一生”,就足够李梓寒心动地落下泪来。

  只是这泪也没到真的落下,刚出来点,就被晏擎霄轻轻吻去了。唇瓣贴上来时,一直腻腻乎乎的李梓寒却有点害羞了,躲了两下,没躲过被晏擎霄按着后颈吻上了唇舌。

  循序渐进,情热绕于心间,却是不过火。

  吻毕,呼吸都乱了的李梓寒抓着晏擎霄的领口,兴师问罪:“你的吻技怎么这么好?找谁练过。”

  晏擎霄用下巴垫着他的头发磨蹭,过了会儿反手把手机页面给他看,轻声说:“偷学也不许了?”

  页面明明白白给晏擎霄洗清了罪名。

  ——初吻怎么吻让对象有绝佳的体验感?

  ——第一次接吻最重要的是什么?

  ——接吻忌讳什么?

  “没有忌讳,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李梓寒说着把手机还给晏擎霄,再趴到他侧脸道:“你怎么亲,我都会嫌不够,所以你要多亲亲我。”

  晏擎霄哼笑了一声,抬腿踢了踢李梓寒的鞋面,无奈道:“别撩了,前面还有司机。”

  听罢,李梓寒老实地趴到晏擎霄胸口不动了。

  车子稳步听到宜湖理工大学校门口,昭阳路整条街热闹不已,到处都是三两结对的学生,李梓寒站住脚步,拉着晏擎霄的手臂道:“我们都没穿校服,能进吗?”

  晏擎霄的视线穿过李梓寒的肩膀,落到保安亭的檐角,看了几秒钟偏头让李梓寒站在原地等一下,晏擎霄伸出手叫来了保安,两人交谈了几句,那保安的视线看过来,过了一会儿李梓寒就看到保安点了头。果然晏擎霄小跑过来就和他说可以进了。

  盛夏结束,秋天的气息逐渐铺展而来,校园的主干路上落下好多或枯黄或鲜红的树叶,他们十指相扣踩上这些叶子,秋风一起,头上又飘落好些掉到他们头顶,肩膀,鞋面。

  “擎霄,起风了。”李梓寒拍掉肩膀的落叶,靠近晏擎霄的肩碰了碰,低声道:“还挺大。”

  晏擎霄捏着李梓寒的手拉了一步,说道:“风大,那我们走快点。”

  “可是我走不动呀,走路好累哦。”李梓寒缓缓跟上,又气喘起来:“呼吸难受。”

  这时晏擎霄停下脚步,转头什么话都不说先摸了一把他的额头,然后半蹲下,拍拍膝盖道:“那你上来,我背你。”

  见他利落宽厚的后背,李梓寒当即笑了声,却又假意客气道:“你怎么好意思,这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呢,被人看到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晏擎霄说,接着腰又塌下了一点,“上来吧,我带你去操场转一圈。”

  李梓寒趴上晏擎霄的后背,脸贴着他后颈从领口露出的皮肤,娇蛮至极:“那我们要双双上校园网论坛了。”

  晏擎霄已经往前走了,跨着稳健的步子,走上台阶,从绿钢丝网进橡胶道,走了十来步注意到有很多视线看过来了,握着李梓寒小腿的手抓更紧,“那就上吧。”

  李梓寒轻声“嗯”了一句,马上就在晏擎霄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怀里的温度那么真,耳边时不时飘过几句羡慕,李梓寒真的就没心没肺睡着了。

  他不知道晏擎霄背着他绕着操场800米的标准跑道走了多少圈,也不知道今日见到他们的青葱少年心中软了几分,更不知道跑道边上打得热乎的蓝球场为何一下子静了声。

  他只能在梦中感觉到,他们一直在往前走,一直都没有停下。

  真好啊,李梓寒无意识握紧了拳头,真好啊擎霄……

  他在自我催眠中睡了好久,好久。

  再醒来时,睁眼是琼瑶山庄熟悉的天花板,晏擎霄从外面端了一碗药粥进来,给他用枕头垫了垫腰,一勺一勺喂干净后,他们还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晏擎霄把他唇舌中药过后的苦涩舔走了,一点没给他留。

  这比喂糖更甜蜜。

  李梓寒在晏擎霄怀里长叹一声,过了会儿又笑吟吟:“擎霄,我好幸福,就是……有种奇怪的不真实感,好像做梦啊。”

  晏擎霄埋下头亲亲李梓寒的额头,道:“突然被爱情光临的疯子,都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你信吗?”

  “我不信,我能那么清晰地听到你的心跳声,怎么可能是在做梦。”李梓寒闭上眼睛说:“擎霄,你是我的……”

  怀里的呼吸逐渐平稳,晏擎霄转手挪了个位置把人放在床上睡,末了抚了抚额头,轻声道:“傻瓜。”

  因为住惯了琼瑶山庄,李梓寒便让晏擎霄也从学校宿舍搬出来一起住。

  宜湖理工大学大四的课程基本在大三的小学期就学完了,因而两人回学校的次数不多。

  这个时期笼罩在半只脚踏入社会的学生心里的是,如何平衡现实与梦想,如何塑造择业观,与做好人生规划。

  李梓寒围绕着这个中心思想旁敲侧击晏擎霄,奈何对方的回答总没到戳到他的点。于是李梓寒便主张带晏擎霄去市中心的图书馆接受熏陶,接连三天之后,晏擎霄仍旧是回答他:“你去哪我去哪,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李梓寒听得摇头,心里就是不得劲儿,反问时脸色已经青白:“你什么都要跟我吗,你自己就没点其他什么规划吗?那我要突然一声不响离开了,死了,那你怎么办?”

  这些话说得太重,他也知晓不应该,音节落下那瞬心里已然后悔,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哪知晏擎霄不加思索的话堵地他再没有退路。

  “我的人生规划,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你参与其中。你要走了,走到哪我找到哪,不论是人间还是地府,我都陪你去。”

  话都到这个份头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李梓寒,他没你不行啊,你怎么就不懂。

  恍然一阵白光刮过眼前的世界,阴阳颠倒,昼夜不明,病床上坐着的男人嘴角流着血沫,怀里紧紧抱着先他一步撒手人寰的爱人。

  “不行!”李梓寒突然脑内清醒过来,晕着眼在人海央央的街道上扣着晏擎霄的手说:“不行……”

  究竟不行什么,他也没有什么力气说了,因为他就这么平白倒在了广场下。

  白衣胜雪,微风撩起他的长衫衣摆。路边经过的人看着他满头苍白须发,不由地鼻腔一酸。

  只是好在没晕多久,这天晚上晏擎霄扒他被子,李梓寒便起身吃了两碗药膳。

  一模一样的套路,苦口不经久,温热的唇舌便贴上来,抱了个满怀。

  这年冬天到时,这病那伤恢复得差不多了。李梓寒开始经常活动在书房,翻翻书目,也捣鼓仪器,等春天到来时,书房就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实验室。

  晏擎霄也没闲着,不管什么李梓寒在里头叫一声“擎霄”,他都能在一分钟之内出现。

  每每这时候,难题总能立时解决。李梓寒总是眉眼弯弯,精神气儿最足,小手指也不老实地碰碰晏擎霄这儿,又戳戳那儿。

  晏擎霄按着人在怀里亲一小会儿,小作休息,便不再打扰他,自行到外头客厅侯着,手上的活都在电脑上做完。

  这年的毕业典礼李梓寒交的毕业设计拿了A级奖项,宜湖理工大学的正校长亲自给他授了奖章。

  典礼结束后,学校组织拍毕业照,晏擎霄本来是拉着李梓寒,帮他穿学士服的,然而一通电话突然响起来,晏擎霄只好放开手,让李梓寒先去接电话。

  电话是远在香港的宋碧丹女士打来的,接通时便是一声“宝贝,毕业快乐。”,而后短短一分多钟,这句话她重复了三遍。

  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聊,但这通电话的心意还是让李梓寒心里一暖,挂电话时,他回应道:“妈妈,我也希望你能快乐,要一直快乐。”

  阳光普照,树阴丛里落下几律光芒,李梓寒眼眶微红,心里却坚定。

  这份坚定一直持续到他转身朝晏擎霄走去,站在这个爱得他心痛的男人面前,交出了一对戒指。

  这是一对素银环,是他在书房除了那份毕业设计以外的,另一份杰作。

  他已经等不及了,晚上睡觉昏昏沉沉时都记着这个人还没他拉勾,盖章,还没和他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有这枚戒指就好了,今晚以后他都能睡个好觉了。

  晏擎霄接过这两枚戒指,没多作表示,就给李梓寒戴上了。当他给自己套上指环时,李梓寒没接过手来帮忙,反倒是一双狗狗眼都缠上了他无名指上。

  没什么仪式感的私定终身他们也做了,摄像机对焦他们时,晏擎霄摘下学士帽给李梓寒挡掉半张脸,再轻轻吻上去。

  如李梓寒所愿高调了一回,不远处的人儿都发出羡慕的声音,有个别胆子大的学生,还上前来求合影。

  李梓寒不好抉择,抬眼询问晏擎霄,见晏擎霄点头,才欣然答应。三五个人围在两人身侧,对面的摄像师便抓准镜头将这一幕幕定格。

  旁边的人看着也蠢蠢欲动,纷纷凑上来打招呼,李梓寒微微一笑,唇角都是对身侧人的眷念,令人好不羡慕。

  拍累了人群散去时,晏擎霄搂着李梓寒的肩膀擦汗,人群里的声音慢慢远去:“原来白发苍苍,也可以美好如斯……”

  晏擎霄眉眼飞动,按住李梓寒的耳朵把人脸往上抬,浓烈而厚重的爱都融于这个吻之间。

  丛林密布,人影绰绰,拔地高楼,远没有两人相爱重要。

  耗毕生时光打磨出的细沙终于从沙漏里掉出了最后一颗碎钻,那人坐在书房里摆弄他的烧杯瓶,手指间滑落的声响也没能分散他一丝注意力。

  窗外守着他的伴侣,看着烧杯的浓硫酸腐蚀那圈指环,嘴角的笑泛冷,用力扯下自己手指的那个,生生掰断。

  反正我们至死都是天上人间承认的伴侣,无所谓有没有遗书。

  -

  2047年,我将他的棺埋在我们一直居住的山庄后面,他睡着的另一侧放着我的衣冠冢。他一生都爱白衬衫,去时的那天还特意交待我要干干净净的走,我应许他,也说他不必在奈何桥多等。他捏着我的手,放至他胸前,对我满含笑意,我感受完了他最后一次脉搏。

  这座山庄自他久病,便没再休整过,绿林野鸟一如原野里的鲜活。活着时他爱看这些,经常拄着拐杖来坐坐,对着大自然不害臊地要求土地公公允许我们相伴到老。

  用他的健康换来的允诺,哪个土地公公会狠心将我们分开?我们终于得以在天地间相伴到老,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对白,接着不同意味的吻,晚间又在彼此怀里安眠等待另一个白天的到来。

  可我现在知道,这个白天不会再来了。

  刻着“琼瑶山庄”四个金字的门头砸下来时,我的脑子已经被浓烟熏得想不了事,但好在我还记得去烧掉那叠写着我们过往的纸。想来这一生我陪他笑陪他哭,陪他走火入魔,陪他重伤痊愈,陪他重回人间,后来又陪他相伴到老,现在该是我陪他死了。人生须臾之间,可没他于我却是漫途,我至今分不清是他病得重些,还是我疯地更厉害些。

  耳目重障,火舌烧着我的手脚,可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看到黄泉路上的引渡人给我开了一道门,那摇着鬼火的地方,他在等我。

  这是个童话收尾,结局篇仁者见仁。既可以认为小寒真的重生回了2011年,也可以觉得小寒病中出现了幻觉,或者仅是他四十岁后大梦一场,总之无论哪种解释都是两人相伴到老。这个故事写大纲时的构想就是很虐的,中途改过几次,结局比我最开始设定要美好许多,但打下“全文完”心里还是揪着疼。开文时脑子里想的就是要写个惊艳青春又一去不复返的白衬衫少年,他落拓不羁,爱恨滔滔,也潦倒失意,最后向死而生。他没有赢过命运,但长眠于温柔。这篇文是我目前最戏剧化的人物设定,写得时候也很耗费心力,期间身体状态一直不太好,也有因为工作断更过,有些情节铺垫不够我这几天会返回去修一修,接下来会有几个番外掉落。很感谢连载期间追更的朋友,更感谢看到这个结局的朋友,谢谢你们的包容。今天正好是除夕,还没到午夜12点,赶上了年前结局的承诺。辛苦大家陪我到这儿,祝福所有观文姐妹新的一年福气绵延,身体健康,学业有成,工作顺利!还有想为之前由于工作忙碌私信回复不及时道歉,最近在休年假上线的次数多欢迎大家再来找我聊天(•̀ω•́)在此报备一下之后的写作安排:先把隔壁破镜重圆的坑填完,然后写一篇娱乐圈纯甜文,我今年真的虐够了,想甜甜了。

  (全文完)

  2021-08-06 08:27:25

  番外1 寄给恩师

  寄给恩师 相田季子

  这是没穿越的后世番外,慎点,不影响正文剧情,主要为了填一下留下的坑。正文HE!正文HE!正文HE!(说三遍

  这是中山美穗不知道第几次收到从中国定阳寄过来的包裹了。那个人从井润还是个半大孩子开始,寄到了成年,又寄到了小井润结婚生子。今天这一个包裹拆开来有些奇怪,除掉惯来的衣物钱财,还有一个密码箱。

  中山美穗收了这几十年的包裹自然能猜到是谁寄来的,她收下,就是为了能让活着的人过得好。

  可是今天这一个,收得她心里非常不安。

  几十年都是无落款的匿名寄件,今天却在密码箱上贴了一封字条。

  ——寄给恩师 相田季子

  寄件地址仍是中国定阳。

  如今相田季子已过古稀之年,门下学生几千个,户口在中国定阳的却只有一个。

  中山美穗捧着密码箱去找躺卧在里间的舅舅。这几日东京雨水多,常年劳作在实验室的相田季子范了旧疾,双腿失力,已经两天没下床了。

  推门进去,屋内的药气重,窗子打开一点口,中山美穗才把密码箱放到相田季子被面上。

  “舅舅,小李先生寄来的。”

  一句小李先生让相田季子垂死病中惊坐起,摸着密码箱的花纹,眼底充盈着哀伤,道:“他就,就只寄了这一个物件来吗?”

  中山美穗往后退了一步,给卧榻上的舅舅行了一个礼,低头道:“有一封字条,他说……”

  相田季子攀动上半身,急切道:“说什么?”

  “他说,寄给恩师相田季子。”

  完整的称谓一落,相田季子眼中变涌动着诸多晦涩难懂的情绪。

  恩师?他倒还认我这个恩师……

  相田季子将密码箱放近些,拿到眼前仔细端详,“这个开箱密码,没有任何提示吗?”

  中山美穗:“没有。这次的包裹和以前收到的差不多,不同的就是多了这个密码箱。”

  “好,先放在这里吧。”相田季子挥手让中山美穗先出去,“我再研究研究。”

  这声研究拖到了相田季子能下床了,密码箱仍是没有打开。这天相田季子把密码箱带去实验室,托实验室的各位英才想法子开箱,奈何十几个人对着箱子看了一天都没能打开。临到下班了,有学生问相田季子,“老师,这是您想用来考验我们的一道难题吗?”

  相田季子看着眼前青葱正好的学生,想到当年的人比这般人更加出挑,脸上突然失落下来,“不是,是你学长用来考验我的一道难题。”

  “学长?学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我们这里的人吗?”

  相田季子回溯往昔,语气间无不惋惜:“他是这间实验室的人,只不过是三十多年前的人了。箱子打开,我就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另一位学生听到他们的谈话凑过来,道:“老师,我们开不了,可以找外援啊。”

  “不,不能。”相田季子拒绝了,“请别人帮忙打开,这箱子就坏了。我要这个箱子完好无损的打开。”

  学生又说:“那可以直接找送箱子的学长帮忙啊,问他密码是多少,箱子马上就能开了呀。”

  “对呀。”相田季子猛地清醒过来,快步跑回家,一路都带着奔头,好像前面不远处,对着他笑的那个男孩真的还在东京。

  一进门高亢的呼声变传进院子:“穗子,穗子!”

  “来了,舅舅。”中山美穗从菜园子里出来,把抱着密码箱跑出一身汗的老人扶到躺椅上坐下,从和服里面抽出条手帕子,“走这么急做什么。”

  相田季子挡开帕子,“你有寄件人的电话吗?”

  中山美穗疑道:“每次都是匿名寄件来的,只有一个地址。”

  “那我们动身去中国,我们去找他,找他问怎么开密码箱。”相田季子握住中山美穗的衣袖,眼底都是恳求:“去中国,见见他。”

  中山美穗意动,反握住相田季子的手,点头:“好,舅舅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订机票。”

  最快的机票是明天早上六点四十,中山美穗订了两张单程机票,关上手机,提了一个花篮去东京墓园。

  这年最好的樱花放下,清酒浇至墓碑前的台阶上,她屈身坐在一旁,与亡夫共饮此杯:“按照中国的习俗,你还欠我一杯交杯酒,现在算是礼成了。”

  低颤的尾音敲进墓碑,这位曾经也在东京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又一次对着墓碑红了眼眶:“成亲那日,你不愿意喝酒,碰一碰杯沿都不肯。我那时以为你戒酒了,直到你说出你在中国的故事,我才在中国的酒文化上理解交杯酒的意义。你不同我喝,是因为我不是你承认的新娘。”

  “可是城一君,我们的孩子已经成家立业,新嫁娘昨日检查出已有两月身孕,你后继有人,下世也该安心了。”中山美穗擦掉嘴边的酒水,淡淡露出点笑:“明日我同舅舅将动身去中国,你有什么话想带给他,今晚可托梦与我,但万不可说损人身体毁人家庭的话,我不会重述。”

  这一夜回去后,家门院子里没有施一道屏障,可中山美穗却一夜无梦。

  登机过安检时,相田季子手上的密码箱扫描了一遍就成功放行,他坐在舱口上说:“我就知道,里面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他不危险。”

  中山美穗叹了口气,过去扶老人坐下:“是,小李先生,是个非常好的人。”

  “穗子,那个孽畜范下的错,你别记恨到李身上。”相田季子面容萧条,满目疮痍:“那个孽畜已经做了快四十多年的鬼了,可苦了你。”

  “舅舅,我知道。”中山美穗拍着相田季子的后背,帮他顺着气,眉眼低下道:“一日为妻,便终身是妻。我没有小李先生苦。”

  世有薄情郎,薄命女,却又无可谓不能阴阳调和,两惧对调。我没他苦,至少我一直知道自己喜欢、爱上的是什么人,少了一番身心折腾。

  飞机准点落于中国定阳市。

  好在两人对中国文化的学习,不至于说不了中国话。他们打车欲爬上琼瑶山庄,司机却在听到这个地址摇头:“贵客,这一程我带不了。”

  中山美穗皱眉,“你如果觉得路途艰难,钱不是问题,我们只要去了那个地方,少不了你的带路费。”

  司机范难道:“不是我不愿意载你们去,实在是琼瑶山庄两年前就烧没了呀。”

  “什么?!”相田季子从后座扑上来,“不可能,那里的住户半个月前还寄了东西给我,你看,就是这个密码箱。”

  司机原本被他说的话唬住:“那琼瑶山庄大火,当年的报道还在呢,我给你看看,是不是无一生还,报道上写得清清楚楚,烧得差点DNA都验不出那是两具尸体。”

  相田季子和中山美穗被手机里的报道惊住,灰白的画面,一张一张的图都在说逝者已矣,他们来晚了。

  可这个迟来密码箱确实又是半个月前到达的东京,这要怎么解释?

  “你说这密码箱啊,我一看就知道是西水街那家又出来骗人了。什么时间逆转,死生对白,就是骗你们这些外地人来发展我们定阳的经济的,我这周都接到三个像你这样千里迢迢被骗来的人了。”

  闻言两人皆是一愣,相田季子又把密码箱往司机面前推了推,“你再仔细看看。”

  “不用看,就是这样。”司机拎起密码箱往耳边晃了晃,没听到什么声响才接着道:“这约莫是那琼瑶山庄的人生前寄存到西水街的那个阴阳店。贵客,你要开这个密码箱,不如去西水街碰碰运气。”

  “为什么说是碰运气?”中山美穗道。

  “我是听别人说啊,这密码箱古怪得很,除了存件的人,就只有收件人拿去那个阴阳店凭店主心情给不给你销货才能开。”

  他的话着实诡异非常,相田季子把密码箱夺回来,气道:“我看你是满口胡言乱语,现今2050年了,竟还信这种鬼神之说?科学!科学才是真理!”

  那司机被骂了一通却也不气,只道:“老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就这么说吧,琼瑶山庄我是去不了,西水街你要去,我们就走,不去,你两个就下车吧。我还嫌接那阴阳店的生意晦气呢!”

  听罢,中山美穗出来打圆场:“去,麻烦你带我们去一下西水街。价钱照付。”

  车头行云流水般挤到了西水街,相田季子捧着密码箱一脚踩下车,中山美穗把车钱付了随后跟上。

  那司机看着手机里的虚拟币,下车冲那两人喊:“多谢慷慨!送你二人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祝你们好运!”

  车间走过的行人众多,各花入眼,好不热闹。人间正秋,靡靡之音被盛世里的人气打断,通往地狱的门关上了,上天堂的鬼魂看不到这扇门,堕落深渊的恶鬼碰不了这扇门。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寄给恩师 相田季子——

  尊师祝好,我只是小寒的代执笔人,我是他的丈夫,晏擎霄。小寒半年前查出胃癌晚期,这个噩耗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都无计可施。我陪他积极治疗,可他不愿,嘴里念叨着他没有完成的实验。人之将死,他却始终记挂当年失败的那项实验,夜不能寐,时而陷入病症折磨中精神崩溃。医生说他至多还有一个月好活了,我私心不想他断魂于实验室,与他大吵一架,他却病得更厉害,将我们的婚戒都融了。也罢,没有这两枚婚戒,我们就只当是天地为证的爱侣也是极好的。上天已算是可怜我,将他带回我身边。我是个自私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接下来的时间,我只希望同他共享这人间片刻,他未了的夙愿我请求您再替他努力一把。小寒毕生的研究,我全托付给您了。还有,您外甥的遗书,亦还于贵夫人,替我谢谢她。未来,我将永沦地狱,化为恶鬼,万死不得超生,替我欠下的这条命,赎罪。

  晏擎霄敬上

  ——阿梓亲启——

  阿梓,我后悔了。

  我曾同你说过南北逐风的自由,却没告诉你我这一生都活在不得已之中。我想念曾经学堂里的时光,却万分不愿去回想,因为你没有出现在那段时光里。我骗了你,阿梓,其实我不是单身,我在东京是有个未婚妻的。出走东京,我原是打算气一气我那“权威通天”的家族,我没有想过背叛她,可是我却遇见了你。你是人群中一眼万年的存在,是我来中国最大的收获,多幸运,在我爱你时你也爱我。只是我当时年轻,不懂爱情的时限有多长,我以为爱也如夏天的一口冰凉,秋天到了,便可有可无了。家族催我完婚。我骗你说我要去看中国的草原,其实我当时走就没想过再回中国。

  只是回到日本的日子那么空虚,穗子体贴我,挡了家族的胁迫,我们没有当即成婚。

  但还是在后两年之内完成了婚礼。我又不自由了,阿梓,成婚那夜,我突然发了疯的想念你。你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你从来不会逼迫我,我也是真的喜欢你。

  不期待的婚姻让我每一天都过得非常痛苦,对你的思念也愈加深刻,我想和穗子离婚,可是没有人允许我这样做。

  然而,命运终于给了我解脱。阿梓,今天医生告诉我,我胃癌晚期,至多还有半年的时间了。我不怕死,但是我想死前好好再看看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和穗子开诚布公,她却告诉我她已有身孕,我要做爸爸了,可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离不了婚了。

  但是没关系,阿梓,我接你来日本,也是可以的,对吗?

  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一定会原谅我那时的不知轻重,对不对?我那么爱你,这次,就让死神把我们分开吧。

  你做好准备,我来接你,阿梓。

  你的阿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