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平郡王府在危双燕醒来转危为安后,就让人给信国公府那边去了口信。但信国公府并没有主子过来,焦氏只让人送了些人参鹿茸等补品,说了些场面上的话。

这下信国公府是什么意思,暨平郡王府哪里不清楚?

可把暨平郡王妃给气的不行!

反倒是暨平郡王想的很开,还劝暨平郡王妃:“行了,人家好歹也等了咱们燕燕快五年。出了这等事,倒也不能怪他们。毕竟燕燕这命没改好,真嫁过去出了大事怎么办?”

暨平郡王妃其实也知道,但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恨恨道:“燕燕这才刚醒来呢!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真是凉薄!”

但骂是骂了,两府都是京里头的豪门,信国公府更是深得陛下信任,总不能撕破脸。

暨平郡王妃只能咬牙认下了。

想到这,暨平郡王妃对那存心想害她女儿的人,又是恨得不行,红着眼骂了好几句,恨不得把对方剥皮抽筋!

但危双燕却接受不了这事,她这会儿刚洗去浑身的鸡血,头发还湿着,露出稍有些发白的小脸来:“我不信,我不信于二哥会这样对我!”

丫鬟正拿帕子帮危双燕绞着头发,危双燕挣扎着想往外走,丫鬟惊呼:“二小姐!”

暨平郡王妃赶紧按住女儿:“……你这是要干嘛去!”

危双燕红着双眼,倔强道:“我要去问问于二哥,他是不是不想娶我了?”

暨平郡王妃哪里容得女儿这般胡闹!她一把按住危双燕的肩膀,疾言厉色道:“你给我差不多行了!他们不愿意娶,我们还不愿意嫁呢!难道我郡王府的女儿,还要求着他们于家来娶不成?!”

危双燕崩溃的痛哭起来。

好好的,她谁也没招惹,怎么就突然改命塔被毁,命都差点没了,还没法再嫁给喜欢的少年郎。

她招谁惹谁了!

危子杭在廊下,听到二姐屋子里传来的痛哭声,还有他母妃带着痛心的安慰声,危子杭犹豫了下,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杏杏走之前让人转述的话。

他觉得二姐若是真没名没分的跟了于崇恩,那他们郡王府岂不是会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可……二姐看上去又着实痛苦。

危子杭犹豫再三,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毕竟,哪怕他父王母妃,为了二姐的幸福,愿意退让,那信国公府那边呢?

他可不信信国公府长房的嫡次子,可以把正妻位空出来,虽说不能成亲,但也给危双燕该有的尊重。

到时候,那他二姐何去何从呢?

危子杭这般想着,本来到嘴边的话语还是顿了顿,犹豫了下,打算再看看情况,再跟他二姐母妃说。

这一夜,京城中好些人都没能睡着。

然而,到了清晨时,镇西将军府的门却被飞快的敲响。

竟是信国公府的下人!

信国公府的下人气喘得很,双眼因着奔跑而有些发红,他急急道:“达奚神医……达奚神医是不是在府上?”

镇西将军府的门房可不知道昨儿焦氏跟杏杏说的那些贬低达奚司婆的话。

他如实道:“对,达奚司婆是在我们府上做客。”

那下人便露出急迫的笑来:“还请达奚司婆跟小的走一趟,去一趟信国公府!”

达奚司婆听到这消息,眉头一皱,直接拒绝:“不去!”

高门大户烦人得紧,她才懒得跟旁人打交道。

镇西将军府的下人便这样回了信国公府的人。

信国公府的下人急得团团转,竟是直接跪在了门口:“还请管事再帮忙说说话,我们家老夫人突然晕倒,危在旦夕,还请达奚神医跟我回府一看!”

镇西将军府的管事看得一愣一愣的,又赶紧去帮着传话。

达奚司婆反而大怒:“我都说了不去!他做那番样子给谁看!想拿下跪来要挟我,怎么,他下跪了我就得去?不去!”

达奚司婆拒绝的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杏杏正陪着达奚司婆用早饭,听说信国公老夫人突然晕倒也是有些皱眉,正色道:“这奇怪得紧,老夫人晕倒了,不去宫里找御医,来找达奚奶奶说这些!”

管事也觉得奇怪,最后还是根据达奚司婆的意见,回绝了信国公府的下人。

信国公府的下人面上露出几分绝望的神色来,他没了法子,只能回去禀命。

没过多久,这次来的人却成了于明珠。

于明珠红着眼睛,以国公府小姐之尊,站在镇西将军府门外,扬声道:“还请达奚神医拨冗为家中祖母诊病!”

达奚司婆简直大怒:“有病吧这一家子!有病不去找御医,跑到旁人府门口来戏瘾大发!”

这次,达奚司婆怒气冲冲的出了府门,于明珠脸上的喜色刚显出两分来,一声“神医”还未叫出口,却迎来了达奚司婆毫不留情的骂声:“有病就去看病!我拒绝了一次两次的,当听不见的!怎么,国公府就厉害啊?国公府就能逼旁人去你们府上看病了?!”

一番话骂的于明珠脸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达奚司婆显然不高兴极了!

一大清早的,好心情就被人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这也就是她现在修身养性了,搁她年轻那会儿,早就一把毒丢过去,该毒毒,该死死了!

于明珠咬了咬唇,见乌衣巷子一条巷子已有不少人出府围观,她心一横,竟是朝达奚司婆跪了下去,声泪俱下:“达奚神医,我家祖母这病来得古怪。御医先前就去请了,一连三个御医都束手无策,还有京里头有名向来有名的大夫也都请了好几个去。这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我才想起来,这岂不是跟昨儿危二小姐那情况有些类似?……还请您大发慈悲,救我祖母一命吧。”

于明珠说得情真意切,哭腔带着哀婉,配上她那艳如牡丹的脸,更是显得十分让人动容。

甚至有些街坊邻居,已经开始劝了:“……行医者当以治病救人为怀,这位神医,要不就去看看吧?”

达奚司婆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治病救人,他们说得简单,说得容易!

那他们倒是去啊!

他们不去,怎么,是不想慈悲为怀吗!

还不是因为没本事!

既然没本事,那就老老实实的闭嘴,而不是跟旁人一起,来绑架那些有本事的人!

达奚司婆冷眼看着于明珠落泪,只想骂一声“假”!

她一把岁数了,阅人无数,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吗?这一番唱念俱作,就透着一股假劲儿,就透着一股想借这个事,来为自己谋些利益的功利劲儿!

这个姓于的小姑娘,年龄不大,心机倒是深沉!

达奚司婆心中骂了几句,还是毫不留情的直接把于明珠回绝了:“你赶紧走!你就算在这跪死,哭死,我也不会心软的!”

昨日暨平郡王妃的下跪哭求,确实让她心软,但那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无私的爱。

这个姓于的小姑娘,别说什么爱不爱的了,就只剩下一腔有利可图了!

于明珠垂下头,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过,一滴一滴砸到地上,看着凄美极了。

“神医是对我有意见么?”于明珠哭道,“我不知道哪儿惹到了神医,昨儿神医突然说我不是娘的女儿,今日又这般横眉冷对,可是有什么人,在神医面前说了些什么话?……若是这样,还请神医当着我面,将那些诋毁的话告知于我,我好一一分辩,与神医解释。”

说这话时,于明珠的眼神轻飘飘的在杏杏身上顿了顿,意有所指的意味十分浓厚。

达奚司婆这下简直是勃然大怒!

“你这小丫头心也太黑!我拒绝你,那是我的事,怎么,你还想当着我的面,就把我拒绝你这事给栽赃成别人诋毁你?呸!”达奚司婆毫不客气的一口唾沫吐了过去!

虽然隔得远,这口唾沫没有直接吐到于明珠身上,但这明晃晃的侮辱,让于明珠脸色都变了,哪里再演的下去。

她咬了咬唇,忍辱负重的样子站了起来:“好,既然神医不喜欢我,我走便是。”

于明珠捂着脸坐进马车中离开。

但是在于明珠走之后,达奚司婆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句,还是冷着脸回去取了她的药箱,看着却是要去信国公府出诊了。

杏杏有些诧异:“达奚奶奶,你不是拒绝了信国公府么?”

达奚司婆骂骂咧咧:“对,我是拒绝了信国公府。可你看方才那黑心丫头眼神瞟你的模样,我这边拒绝了她,回头她肯定回府添油加醋说你的不是!……若是那信国公老夫人没出事还好,真要出了事,你被信国公府记恨上又怎么办?”

这一句句一声声都是在替杏杏考虑。

杏杏眼圈都红了:“达奚奶奶,我没事的……”

达奚司婆却是一挥手,冷着脸:“我知道,我的杏杏儿福运在身,遇到事大多都会化险为夷。但我这老婆子却是看不得旁人算计你,欺负你!”

杏杏越发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擦了擦泪:“达奚奶奶,我陪你去吧。”

达奚司婆细细看了看杏杏,突然点了点头:“也行,你陪我一道去。”

祖孙俩坐马车到了信国公府,信国公府看着氛围就不大一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感。

门房一看杏杏跟达奚司婆一老一小,这组合着实有些奇怪,他们自然是拦下:“你们可有帖子?”

杏杏出面道:“这是我奶奶,达奚神医。你们府上先前去请的。还请通传一下。”

门房确实知晓这么一件事,方才大小姐哭红了双眼回来,听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忿忿不平的说,就是为老夫人去请一个什么达奚神医的时候受了辱。

想到这,那门房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达奚司婆,也不敢怠慢,赶忙让同伴去府中通传。

在等的这会儿,门房忍不住嘀咕:“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不来我们府上么!怎么这又来了?”

达奚司婆冷冷的瞥他一眼,门房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什么了。

很快,便有焦氏身边的嬷嬷快步跑出来,一见到是达奚司婆,差点要哭出来:“真是达奚神医!快请快请!”

门房一看这个架势,那叫一个后怕!

还好他没敢说什么不敬的话!

达奚司婆跟杏杏被焦氏身边的嬷嬷郑重其事请了进去。

他们先去的不是信国公老夫人的院子,而是焦氏这个世子妃的院子。

焦氏正焦急的在屋中踱步,见达奚司婆被请了过来,那叫一个心急如焚的冲了出来:“达奚神医……”

她打从昨儿知道危双燕醒了以后,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猜这个达奚司婆很有可能是真正的高人。

不管是装神弄鬼还是真治病救活了危双燕,都只能说明人家有人家的本事!

焦氏一想到昨儿竟然还说她是个坑蒙拐骗的,她这脸就臊得不行。

今儿还未破晓的时候,她婆婆突然晕倒,请遍了御医都没有法子,焦氏就突然想到昨儿危双燕那事。

焦氏跟她男人一商量,一边是赶紧去宫里找陛下借皇室供奉高人,一边是赶紧派人来请达奚司婆。

结果下人去了铩羽而归,她的珠珠就自告奋勇说要去。可还是哭着回来了,方才还在她怀里大哭一场,说是一定有人在达奚司婆面前说了她的坏话,让达奚司婆很不待见她,她下跪恳求达奚司婆,达奚司婆还把她骂了一场。

可把焦氏给心疼坏了!

结果焦氏还来不及说什么呢,就听得下人通传,说是达奚司婆来了。

这直接都把焦氏给搞晕了!

珠珠不是说,达奚司婆不待见她,不来么?

可这不是来了吗?

别说焦氏,就连于明珠都愣了。

那姓达奚的老婆子在搞什么?!

焦氏却没多想,只当是她的珠珠太过伤心紧张,误会了什么。

于明珠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小声啜泣道:“达奚神医,我下跪求您,您不是说不会来的吗?”

达奚司婆冷笑一声:“对啊,我最烦旁人逼我,你越逼我,我自是越不愿意来。不过我家杏杏人美心善,好生劝了我,我这才过来看看!”

于明珠瞬间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