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大雾。
一个十丈见方的大竹筏像是掉进砚台里的小蚂蚁，在雾海里挣扎、穿行。
除了划船的几人外，所有人围聚在竹筏中间，等着纪能给出指令。
所有人都失去了神识外视的能力，只能靠五官和人的本能寻找方向。
这只掉进浓墨中的蚂蚁，正在陷入“死亡漩涡”。因为领头蚁失去方向，导致踪迹混乱，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力竭而亡这一个结局。
对于圣器“大中”，纪能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根本不相信圣器失灵，才让他们迷失方向，没能来到春秋。
而且，他还按照自己当时悄悄附在胡小骚身上的一缕神识用作指引。那个坐标，是铜祖指引的方向，更不应该出现问题。
可事实是：他们的确是迷失了！
被困在这无边无际的雾海之中，已经三个月有余。
纪能闭上眼睛，开始在这三个月内寻找蛛丝马迹，希望能够有所发现，帮助他们走出这片茫茫雾海。
经过长久的时空穿梭，他们落脚就在这大竹排上。纪能记得很清楚，当时海面上摆满了这样的大竹排，很像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竹排很新，就像是刚刚做好的一样。远处似乎还传来竹排啪啪洛水的声音，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正在往海面上铺放竹排。
一落到竹排上，所有人的识海就被莫名压制，直到每个人都失去了神识外视的能力。
炁海也受到了压制，十不存一。每个人都仅剩练气一二重的实力。
竹排的左近和下方，经常有巨大的暗影游来游去。这些巨大的暗影，似乎和纪能他们一样，都失去了神识感知能力。只是游经竹排，却没有发动攻击。
而这片雾海，无比诡异的是：没有风，没有浪。雾气也没有渐浓或减淡的迹象。
三个月来，被困竹筏上的人，情绪已经极不稳定。尤其是朱硬来、羊顶天、牛不愤、方大招四人，都到了行将崩溃的边缘。就在刚刚，一大群黑影游弋过来时，朱硬来放声大喊，发泄苦闷和压抑。最为诡异的事情来了，人们只看到朱硬来怒吼的样子，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原来这里不仅神识、灵力被压制，连声音都被“屏蔽”了。
梅念雪推了推纪能，她看到刚才要不是孔德彪拦住，朱硬来刚才就要跳海了。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
纪能睁开眼睛，用尽所有灵力，终于开启了天狼星人所传的场域护罩，把整个竹筏都笼罩了起来。
纪能脸色苍白，虚弱地说“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不？”
众人眼睛一亮，都连忙点头。
“那就好！”纪能站了起来，抖了抖道袍上溅上的海水。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们被人有意的困在了这里。除此之外，我们的一切猜测，都无法形成有效结论。”纪能声音很低，但在这竹排之上，却是字字清晰入耳。
“我有种预感，这似乎是个考验。只有闯出这片雾海，才能获得某种认可。”
“能哥，你就说往哪个方向吧，我们弟兄四个就拼命往你说的方向划就对了。”朱硬来火气仍然很大，对纪能的分析，毫无耐心。
“向前划！既然没有方向，我们就只能勇往直前！”说着纪能随手解下梅念雪头上的纱巾，绑在竹排尾部。又掰下来一块竹片，坠在在纱巾的尾部。
“只要纱巾和竹排呈直角，垂直向后飘去，你们就用力向前划！”
四人闻言，不再做声，抄起竹篙，不要命似的划动起来。
“四人一组，半个时辰一轮换，三班倒。梅念雪和蒙渟苇负责盯住纱巾。”纪能立即作出安排，语气坚定。像是自己已经看到了海岸一般。
就这样，一行十四人，像是找到了方向一样，在这泱漭无垠的雾海之上，无风击橹，挥桨劈空，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接力赛。
这样的三班倒，也不知倒了多少次，这场以时间换空间的运动，前景似乎愈加黯淡无光，希望渺茫起来。
再次轮到纪能和伏波、横海兄弟划船时，蒙渟苇尖利的声音响起。
“你们看，那是啥？”
纪能抬眼望去，只见雾气昭昭中，一块又一块竹筏，密密麻麻，凭空出现在他们四周。每个竹筏上的生灵都在拼命划动，看不清具体样貌。
“抓紧回复体力，我们得拼命啦！”纪能大声喊道。
“嗯？”纪能和伏波、横海互相看了几眼。竹篙插入海水中，受到明显的阻力。海面像是结冰了一样。纪能趴下来仔细看了看海面，不是海冰，是海水变浓稠了。
海水凝结的速度越来越快。前后不到十下，三人就再也划不动了。
海水完全凝固了。
纪能环顾左右，其他的竹筏也都被凝结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用上心头。“所有人，一起开划！”高声喝令后，纪能扔掉手里的竹篙，五鼎齐转，动用全部的灵力和仅剩的神识之力，大喊一声“起”！
硬生生把竹筏从凝固的海水里，拔离了海面一米高左右。
“划”！纪能再次抄起竹篙，也加入了划船的队伍。
竹筏快如离弦之箭，向前方射去。
正在此时，潜游在海里的巨大黑影，纷纷跃起。那些反应慢的，还卡在海里的竹筏，一只只被黑影无情吞没。
也有一些竹筏，见纪能他们的竹筏向前飞去，就有样学样，也离开海面，向着纪能他们紧追不舍。
纪能不停暴喝，脸红脖子粗，青筋跳动，即刻就要爆裂。所有人看在眼里，知道纪能灵力耗尽，已经撑不住了。
梅念雪赶紧双掌紧贴纪能丹田，也大喊一声，全身灵力尽数输送给纪能。
众人见状，都开始榨干潜能，竹筏的速度不降反升。
“前方有亮光，用力！冲啊！”孔德彪嗓子早已喊破了声，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这正是——
鸿蒙天色尽苍黄，
雾海生死两茫茫。
凡人莫许度天意，
顶聚三花可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