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生逢绝境>第二十九章·画地为牢

  情人节诈尸一号(其实是终于把之前坏掉的笔记本修好了之后的清库存

  注:是刀,是刀,是刀,时间线在小七洛阳大火之后的两年内的某一天,虽然是四七,但是本文出场角色是四哥和小九,以上。

  楚王府的府门被推开时,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像锈住的齿轮,老化的零件,尘封千年的封印。马车停在门前,侍从低着头绕到车门边放下踩脚凳,一手替车中之人撩起车帘。

  车中探出一只白色的靴子,稳稳地落在了踩脚凳上。似乎是因为身高还远远不够,尽管落下了凳子,他迈出的每一步仍有些吃力,却是一丝不乱地走下了马车。

  顾言悫停留在楚王府的门前,对着门前悬挂的牌匾微微昂起了头。光影在他的面庞上交错,男孩看上去凌厉又沉静。

  楚王府的侍从在一边悄悄的打量他,忍不住感叹,不愧是九皇子殿下,在这样的年纪,就已经教人觉出皇室的威压了。

  顾言悫收回视线,垂目迈开了足。

  旁人看不出,可他心跳地好快,手心也在出汗。

  顾言悫紧张地要疯了。

  顾言恩被禁足的消息传下来当日,顾言悫便想要来探望他。顾言恩于他是远胜旁人的至亲,又是他自小便崇拜的英雄,无论出于何种感情,他都坚持要来亲自见一见顾言恩。但碍于薛尔琴一直未能松口,顾言恩又处于风口浪尖,探望的事就一推再推,一直等到了今日。

  顾言悫穿过大门,熟门熟路地走过了长廊,楚王府的路他也走过许多次,到了今天,早已不需要侍从引路了。

  顾言恩不在书房,也不在正殿,顾言悫转身去侧殿的方向,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女声听起来古井无波,仿佛透着死气:“不必麻烦了,我不喜欢花。”

  顾言悫一怔:“李侧妃?”

  李侧妃似乎是愣了一下,才向这边看过来。顾言悫此时才看清她的模样,妆容清淡,穿着简单,头上只扎了一只木簪,她看起来半点王妃的华贵也没有。

  “九殿下。”李侧妃回过神来,向他行礼。

  顾言悫向她走过去,笑说:“我正在找四哥,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侧妃。可否请侧妃告诉我,四哥现下人在何处?”

  听到顾言悫的话,李侧妃的脸上却浮现出一副称得上是不适的表情。她面容紧绷,勉强笑道:“夫君在府中向来是随心所欲的,昨日下过了雨,九殿下来得不巧。”

  她用那双黑如深潭的双眸看了一眼园中的花,又接着说:“这个时候,大概还是在那里吧……九殿下不妨去后院看看,我身体不适,便不陪了。”

  顾言悫看着她,似乎困惑极了。

  最终,他仍是没有再问什么,谢过她后,便向后院去了。

  李侧妃站在檐下,又看了看园中开的正艳的芍药,花瓣上有晶莹的水珠,是昨夜落下的未干的雨水,此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盯着那片光亮看了一会儿,伸手掐断了那朵花的花枝。

  她从江南嫁到这里,原本是一意孤行的追逐着爱而来,她幻想里有温柔体贴的夫君,有幼稚可爱的孩童,还有无数闪着斑斓的未来。

  可当她怀揣着一颗跃动的少女之心走下马车时,等待她的却是一座永恒的活墓。

  顾言恩温柔,体贴,会做一切最好的丈夫该做的事情,叫她想要抱怨,都听起来像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千金小姐蛮横无理的娇纵。

  但他做一切夫君应该做的事,却唯独不会爱她。

  她从最开始满心的期许,到日复一日永无回应的爱意的消磨,最后盈满了天真幻想的心里,也终于只剩下了死寂。

  李侧妃逐渐开始理解,为什么狄韶薇选择了离开。等到那场烧尽了顾言恩一切的大火后,她连仅存的表面的相敬如宾也一并失去。

  她年幼时喜欢看市井里的话本,惨遭抛弃的女子总是满心的怨怼,化身形形色色的怨灵,悲极怨极,在疯癫中哭嚎痛苦,可她自己体验过之后才知道,死寂的心是不会有怨恨的。她连去怨恨的精力,也早就一并失去了。

  李侧妃把那朵芍药攥紧在手里,她张开手心,低头看着手中残缺的花瓣,竟觉出可笑的畅快。

  她闷闷地笑了起来。

  顾言悫走向后院,没有看见顾言恩。盼兮端着一方食盘,正向长廊走去,看见顾言悫的身影,她又倒回来,略带惊异地向他行下一礼。

  盼兮说:“九殿下!怎么不在前厅等?”

  顾言悫答:“四哥一直不来,我就自己来寻他。”他目光向下,看见盼兮手中盘里的餐食,是一盘撒着糖霜的点心,还有一碗甜粥。

  他收回目光,问道:“是给蕴璞他们准备的吗?”他记得顾言恩一向不太爱吃甜。

  盼兮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

  “是楚王殿下吩咐的。”

  “四哥要的?”顾言悫一怔,“他不是……”

  也许是口味变了吧。他把后半句咽回腹中。

  点心香气浓郁,顾言悫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尚未转过身,便看见两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啪嗒啪嗒跑了过来,盼兮把食盘放在一边,跟着跪下身来,斥道:“世子,郡主!别跑这么快,当心摔了!”

  蕴璞闻声吐了吐舌头,两个人乖乖地慢下来,到跟前说:“知道啦。盼兮姑姑,这是小厨房新做的吗?”

  盼兮说:“先见过你们九叔,两个小贪吃鬼。”

  两人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顾言悫。小孩子忘性大,顾言悫这几年长的飞快,三人不过六岁的年龄差,顾言悫看起来却老成极了。

  他笑说:“不必多礼,我和他们也许久没见过了。”

  他指了指那盘点心,说:“这是给你们父亲的,要想吃,改天九叔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

  他本意是想要带两个孩子出去看看,却不想这句话说出口后,两个孩子一起沉默了下来。

  成济讷讷道:“是给父亲的呀……”

  蕴璞小声说:“那、那我们就不要啦。”

  刚刚还笑嘻嘻的两个孩子一起沉默下来,顾言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盼兮。盼兮面上浮现出不知是无可奈何还是悲哀麻木的神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小声说:“小厨房还剩了些木薯粉,叫他们做珍珠团子好不好?”

  两个孩子乖乖的点了点头,顾言悫问:“这是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方才不是好好的吗?

  盼兮没有回头,转而对顾言悫说:“与九殿下无关,只是楚王殿下不喜欢旁人动他的点心。世子与郡主也是因为懂事才拒绝的。”

  顾言悫却听不明白:“不过是一碟点心,叫小厨房再做就是了,怎的反应这样大。”

  盼兮垂下眸,说:“九殿下……您相信鬼神之说吗?”

  顾言悫疑道:“鬼神之说?当今天下太平,朗朗乾坤,何来鬼神?”

  盼兮笑了笑:“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这些时日下来,我却也不得不信了。如果没有鬼神,那楚王殿下又因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说,顾言恩不是第一次要求过甜的点心了。点心送到手边,他自己却并不去吃。香气扑鼻的点心放在矮桌上,从热气腾腾放到彻底凉透,最后被他自己亲手丢进园中。

  两个孩子今年三岁大,正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时候,平日里在花园中抓虫,躲到许久未开启的仓库里,楚王府的人大多都溺爱两个孩子,因而他们几乎满足了所有的好奇。

  所以,当蕴璞闻到那碟点心的香气,拉着成济偷偷取走一块时,他们都未能猜到结局。

  顾言恩回到矮桌边,看到少了一角的点心,并没有发怒。他仅仅是抬起头,语气平静地开口问道,有人动了这碟点心吗?

  两个孩子还太小,亦或是顾言恩的情绪太过内敛,他们什么也看不出,只觉得一片未知,而未知恰恰是最骇人之事。

  成济牵着蕴璞的手,瑟瑟地主动站出来认错。顾言恩看着他们两个畏惧的脸庞,面上看不出恼怒,也没有头疼的无奈。

  他说:“原来是你们,是我又搞错了。”

  说完,他自己回了屋中,一连数日不曾外出。整个楚王府跟着一起陷入压抑之中,蕴璞和成济没有受到一句责骂,也没有半点惩罚,可就是这种寂静的“责罚”,却让他们把这件事死死地记住了。

  可顾言恩究竟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反应,盼兮说,大抵是因为那点心不是给顾言恩自己准备的,而是他身边的鬼魂。

  顾言恩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顾言悫听罢,却是难得的觉出了费解。他本是听闻顾言恩强闯函谷关,被圣上禁足,可听闻的一切却总是无法与他的记忆相贴。

  他记忆里的顾言恩,与所谓疯狂、颓废、淡漠,全都毫不相干,甚至是背道相驰。哪怕他失去了右臂之后,顾言恩也依旧是光风霁月的模样,丝毫不显失意,相反,他愈发熠熠生辉。

  他不信顾言恩会坠落,于是他亲自来到这里来见他,却听到了这样的事。

  “……怎可能?”他说,“四哥怎么会……”

  他听见闷闷的脚步声,在他身后传过来。

  “盼兮,甜粥还没好吗……你是,……九弟?”

  顾言悫心猛地一颤,慢慢的转过了身。

  顾言恩一身的缟色,右臂空悬,面容消瘦,沉默,静寂,近乎空洞地看了过来。

  顾言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矮桌上摆了茶具,顾言恩把茶杯一盏一盏取出来,慢条斯理地沏茶。顾言悫跪坐在矮桌的另一侧,手心里又开始隐隐冒汗。

  甜粥和点心被拢在一处,规规矩矩地放在矮桌空着的一侧。顾言悫看着那些点心,忍不住又想起盼兮讲过的故事。

  他悄悄看了顾言恩一眼,默默地吞咽一口。

  “……四哥身体还安好吗?”顾言悫声音发紧,“自从父皇……之后,我就一直挂念着四哥这边,今天给四哥带了些温补的药草来,叫盼兮他们给四哥煮来喝。”

  顾言恩眉目低垂,一边把茶杯推到顾言悫面前,一边又拿起茶壶,说:“谢过九弟了。”

  顾言悫一颤。

  “……父皇说要你禁足两年,应当是在气头上。”顾言悫说,“我去父皇面前替四哥求求情,四哥一向优秀,父皇惜才,一定会早些解了四哥的禁足的,到时候我、我们去……”

  “多谢你的心意。”顾言恩截住他的话,“但是,不必劳烦了。”

  他眸色沉沉,神色也跟着沉下来:“出不出去,都是一样的。离开了这里,也一样见不到他。”

  顾言悫的话被堵在喉口,此刻再也说不出来了。他看着顾言恩沏好了茶,连忙端起茶碗饮下一口,正欲向顾言恩赞扬一番,便见他沏好了另一杯茶,却没有放到自己面前。他把另一只飘着茶香的茶杯推到矮桌空悬的一边,摆到那碟点心的一侧。

  顾言悫无端觉出压抑。

  此处是长廊之间,能看到满园的芭蕉,偌大的空间里,分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可顾言恩的样子,却好像他根本不是在于顾言悫对话,他所作出的应答皆是出于“不得不”的礼节,而非二人情感的接触。

  他开始明白,盼兮提到过的“压抑”与“无声的责罚”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顾言悫抿了抿唇,眼睛微微干涩。

  在这里的明明是我啊。

  “四哥不愿意离开这里,是因为七哥吗?”顾言悫再也忍不住,将心下的疑惑一股脑地泄了出来,“是因为他,你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顾言恩动作一顿:“狸奴?”

  顾言悫说:“见到四哥前,盼兮告诉我的。四哥太过思念七哥,甚至开始相信鬼神之说,你每天准备那么多点心,也是因为觉得七哥的魂魄会回来……”

  “没有这种事。”顾言恩干脆地说,“从来就没有什么鬼魂,狸奴哪怕真的死去了,也不该回来找我。”

  “那、那是为什么?”顾言悫语速越来越快,“四哥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的,凡事皆有其理,四哥,我想不明白。七哥在天之灵,也一定不会希望四哥变成……变成这种毫无生机的模样!”

  毫无生机……是吗。顾言恩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连生机都没有了啊,可我竟还活着。

  他笑完,摇头道:“你说我不是这样的人,那你可知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他一手攥着茶杯,看向顾言悫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怨恨自己是个废人,我想要杀了狸奴的人替他偿命。”

  顾言悫一颤,被震地忍不住想要退后,顾言恩眼中的毒却淬成了痛苦:“你说凡事皆有其理,若我想替狸奴报仇,难道我错了吗?”

  茶杯猛地落下来,茶水溅在桌上,像无色的血。

  顾言悫看着他,只觉得世界都在崩塌:“你因为七哥的死变成这样,因为他、他走了,所以你对……你对……”他咬了咬牙,“你起了杀心,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你不管於菟,不在乎蕴璞,但是现在在你面前的明明是我啊!我也是你的弟弟,比他和你的联系还要紧密,四哥,我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你不是这样的人!四哥就不能为了我……为了我们而活着吗?”

  顾言恩神色寂寂,眸黑如潭水:“狸奴是不一样的。”

  顾言悫猛地站起身来,他后退几步,觉得一切都不可理喻。

  从迈进楚王府开始便感觉到的违和和压抑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他看着桌上逐渐凉透的点心与甜粥,看着那杯无人饮下的茶,再看看这处顾言恩执意选择的,无论如何也过于怪异的待客长廊,他终于明白心中难言的怪异从何而来,这里处处透露着另一个人的气息,而他却像真正的过客。他想起盼兮讲过的往昔,顾言悫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鬼魂。

  在顾言恩的眼里,除了那个人,所有人都无关紧要。血肉骨亲也好,至亲好友也罢都渐渐在他的天平上落了下去。

  最后,他世界的重心,竟落在了一个死人身上。这是何等的荒诞,又是何等可悲的一件事!

  顾言悫无法理解,他可以少年老成,可以稳稳地走下过高的马车,可他理解不了这样浓重的感情,理解不了这方囚笼。

  顾言悫从楚王府落荒而逃。

  生逢绝境 番外·永沐爱河

  顾言恩缺了一臂。是他的右臂,断在守疆战乱里。于是今日他用左手扯着衣袍,右边衣物软软地塌下来,顺从的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摇。

  他赤足走到温泉池边,热气沿着玉石氤氲,慢慢爬上他的脚踝,他身体不算好,人总是很瘦,哪怕近几年养回了一些,脚踝也只有一握,踝骨骨节分明地凸起,被热气蒸出粉红的颜色。

  顾言恕仰面浸在池水里,在升腾的热气中望着他出神。

  圣上诞辰,乃是皇家大事。早在数日前,帝京便为此忙忙碌碌。由着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诞辰,于是便愈加铺张,顾言恕接连命令他们削减三次,才总算少了些奢靡的味道。

  顾言恩对此未发一言,哪怕顾言恕抱怨说铺张的像个昏君所为了,他也只是笑笑,由他自己拿捏。

  “你的生日,由着你喜欢。”他没说出口,但顾言恕总觉得顾言恩定是这样想的。

  待到圣上夜宴时,楚王照旧被安排在圣上身侧,顾言恕在大多数时候克己复礼,堪称一代明君,唯独在家宴时要把自小敬重,一起长大的兄长安置在身边。朝中人不疑有他,最多称赞几句兄友弟恭,也就识相地不再多说什么了。

  因而顾言恕左手端起酒杯,右手在矮桌之下,金丝衣袍之间,将顾言恩的手指捏在掌心里,用两指细细揉捏的时候,旁人也未曾看出什么端倪。

  楚王殿下只有一臂。左手被陛下捏在手里,他便只好望着眼前的酒杯发愣,顾言恕坐在他身边神色如常,与座下推杯送盏,今日分明是他的生辰,他却还得坐在这里一杯接一杯地饮酒,活像个出使边塞的言官。

  顾言恩喝不了酒,夹不起菜,只好偷偷去看罪魁祸首。

  顾言恕生了一张堪称漂亮的面庞,沙场征战又给了他一份浴血的狠劲儿,不像狸奴,像一匹小狼。他在战场上喝惯了酒,现在一杯一杯地喝下来,面上还是那副霜雪般的白皙。顾言恩的目光顺着他的眉宇流连而下,忽的看见一片反常的浅粉色。

  桃花花瓣般的粉意沿着陛下的耳廓流连,在他的耳垂凝成深红色的一点,这样一点酒,顾言恕是喝不醉的,可他的耳垂为什么红了呢?

  顾言恩明白过来,他的狸奴是害臊了。小狼被人顺了毛,就把利齿都乖乖地收了回去,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来,悄悄地羞起来。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微微地笑起来。

  “楚王殿下。”下臣向陛下敬过了酒,又向他转过来,“陛下登基,也见楚王殿下不辞劳苦,为国尽力。殿下深得陛下所信,兄弟和睦,大雍海清河晏,我敬楚王殿下一杯。”

  顾言恩看着他那杯酒,这可真是麻烦了,楚王殿下缺了一臂,剩下那只被他的好弟弟握在手心里,在整场夜宴里被捏的软热泛红,实在是腾不出手来端酒杯。

  他悄悄去看顾言恕,顾言恕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耳廓粉色未散,面上看不出端倪,可顾言恩就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的。好像要放开的不是他顾言恩的手,而是顾言恕自己的什么东西一般。

  那只手在桌下又磨蹭了半刻,食指蹭过顾言恩的掌心,留下猫抓般轻微的痒意,便要抽身放他离去,顾言恩的心里发软,反手又把顾言恕要抽身离去的手握在了掌心里,反客为主,成了锁住天子的人。

  他一边捏住顾言恕作乱的食指,一边笑的温润尔雅:“大人谬赞了。实在得罪,医师最近克制我饮酒,陛下令我坐在他身边亲自看着,我可实在不敢顶风作案。”

  那下臣恍然,一面连连致歉,一面悄悄看了一眼顾言恩身侧的顾言恕,难怪陛下神情那般紧绷呢,原来是在盯着楚王殿下的酒。

  人退下了,满座里再没人敢来灌楚王殿下的酒,顾言恩光明正大地把顾言恕的手留在掌心里,愉悦地点了点头。

  顾言恕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只手被顾言恩握了一场夜宴,这么说也不确切,因为前半场是他先将人的手拽过来拘住的。

  现在手已经分开了,他的手指上却还残留着星点的暖意,像细小的电流。

  顾言恕偏头去看顾言恩的身影,那人来得晚,此刻正慢条斯理地褪下外袍,露出内里的浴袍,小心翼翼地滑到温泉里来。

  身边多了一个人,温泉水流跟着游动起来,从他的身体上滑过。那感觉像是顾言恩用看不见的手在他身上游过,顾言恕听见顾言恩被温泉水温激起的叹息声,突然就想要吻他。

  于是他在水下拉住顾言恩的左手,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一抬头吻了上去。

  他的四哥身体不好,哪里都好瘦,抱起来有些硬邦邦的硌人,可唯独一双唇瓣却是柔软的,唇珠饱满,唇形上弯,他探出舌尖去勾勒他的唇形,却被那人一口含住了。

  就像今晚他在夜宴上反客为主一般,顾言恩回过神来,反手握住了顾言恕的手,在十指相扣之间慢慢地引着他向下,水花翻涌一瞬,他将顾言恕压到自己身下,一身衣袍还未被温泉水浸热,凉凉地挨了上去。

  他用舌尖勾住顾言恕的舌,在厮磨间将他口中的气息掠夺而尽,顾言恕仰着头,泉水没过胸前,他本能的觉出窒息般的紧张,眼睫颤抖着向上,把整个人送到顾言恩的身前,一边低声轻哼着,一边在他的口中搜寻氧气。

  不要怕,不要怕。顾言恩用行动安抚顾言恕的身心,他的狸奴坐在宴席之前是狼,现在落到温泉水里,就软成了一只湿漉漉的猫。他一边放缓动作亲吻他,一边抽出手去,顺着顾言恕的脊背滑,穿过水流轻抚,像在摸小猫的脊背,乖,乖。

  浴衣黏在身上碍事,他扯着顾言恕浴衣的领口拽到臂弯,浴衣被温泉水吹起来,他正好跟着水流探进去,苏将军一身辉煌的伤疤,被他一个一个轻柔地数过去。

  顾言恩在他下唇咬了一下,终于舍得放开陛下的唇。顾言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刚晕乎乎地喘了几口气,一阵酥麻便顺着尾椎爬了上来,激的他忍不住轻哼出声。

  顾言恩拿捏住他的下身,掌心里裹着温泉热乎乎的水,动作轻柔地套弄着。他埋下身去吻他身上的伤疤,楚王殿下缺了一只手臂,现在这只手臂正为顾言恕工作着,照顾不到陛下形状漂亮的肌肉。顾言恩于是引过顾言恕自己的手,顾言恕的头被温泉和顾言恩的动作激的晕头转向,顾言恩说什么,他便跟着照做了。

  顾言恕捏住自己的乳尖,听见顾言恩在他耳边低低地夸奖,乖孩子,做得好,再多来些。

  他听话照做。

  顶点来临后他才恍恍惚惚地回神,一边趴在顾言恩怀里,一边控诉他趁人之危,当真非君子。顾言恩一边听他说,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把手指绕到他的身后,按住他的尾椎骨。

  狸奴该有尾巴呀。顾言恩说,你把尾巴藏到哪里去了?

  顾言恕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一边深深地吸气,一边说,不知道,不如喻仁找找看?

  顾言恩依言找下去。指腹落在尾椎之下,指尖有薄薄的茧,因而教人发痒。穿过温泉热乎乎的水,又进了另一个更加热乎乎的地方,软肉不像主人,乖乖地包裹过来,顾言恩向深处找去,那些软肉跟着他向前,又依依不舍地停下。

  他把第二根手指挤进去,听见顾言恕呜呜的哼叫。

  喻仁,喻仁。顾言恕叫他。

  顾言恩接着送进第三根手指,温泉水在指缝间跟着挤进去,滑腻地替他开拓花园,听见顾言恕叫他,就知道他是等不及了。

  他抽出手指,按住顾言恕的大腿,扶着他的膝弯,将自己慢慢地送了进去。

  当今天子的身躯是龙体,龙体总是与常人不同,哪怕造访过这样多次,过一段时间,顾言恩再来探访的时候,又变成一片仿佛未经采摘的花园。他刚刚挤进去一个头部,软肉便前赴后继地裹上来,热的他发麻,软的他发烫。

  顾言恕在水里没有依附,此刻皱着眉,像害怕一般地后缩,顾言恩用一只手托住他的腰,一边抚摸他的长发,一边慢慢地,不容置疑地向前推进。

  终于契合在一处时,两个人都低低地叹了一声。顾言恕伸手抱住他的臂膀,顾言恩依着他动作起来,水花在温泉下翻涌,闷闷地跃动到水上来。

  水下有阻力,他做不了太快,每一下却送的格外深,柱身擦过顾言恕的肠壁,在那一点上来回刺激,激的他一下一下地颤抖,哆嗦着求他轻一点。

  轻一点,喻仁,轻一点呀。到这种时候他的声音才会是软的,喉音黏糊糊的,吐字也变得不清晰,像在撒娇一样。顾言恩听他软绵绵的求饶,不声不响地加快了动作,逼得他呜呜地叫起来,透明的口涎来不及咽下,顺着嘴角淌下来,滴滴答答落进水里。

  “陛下。”温泉外有人停了下来,跪坐在幕帘之外。

  顾言恩的动作停下来,顾言恕小声喘息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泪水沿着通红的眼角落下来。

  顾言恩还在他的体内,顾言恕的大脑艰难的运转,终于勉强稳住声音,涩声道:“何事?”

  “您先前要的点心和水果备好了。”

  是了。他终于想起来,顾言恩今天被他牵了一晚上的手,菜都没能正经吃几口,他想着要让他吃点东西,专门叫人准备的。

  这可怎么是好?顾言恕犯了难。叫她放在外面总是不妥,再说,他本就是要让顾言恩来吃的。可现在的情景,又不好叫她进来。

  他想不出办法,顾言恩却在他体内轻轻地抽送了一下。顾言恕猝不及防,呜地叫出了声,侍女跪在帘外,闻声问道:“陛下?”

  顾言恕只好稳住声音:“无妨……!”

  顾言恩一边慢慢地动作,一边凑到他耳边说,狸奴,叫她进来罢。没关系的,我们离得远,这里热气蒸腾,她看不见的。

  顾言恕咬着下唇,只好点了点头,努力道:“送进来,放在池边……就好。”

  侍女绕过幕帘,顾言恩拖着顾言恕的腰,将他藏在了自己身下。

  热水翻涌间,他按着顾言恕的腰送入深处,一边低头把他的惊呼含进口中。

  嗒的一声,食盒被放下来,侍女的剪影消失在幕帘后,顾言恩松开他的唇瓣。顾言恕彻底被这短短的几刻折腾坏了,尽管知道顾言恩有分寸,定不会出什么事,他还是心跳如鼓,此刻仰面躺在水上大口喘息着,眼角泛着红,一黑一金的眸中盈着一样的水汽,半耷着睫毛看向顾言恩。

  顾言恩心中顿时充满了怜惜与爱意,顾言恕固然是当今天下所有人的圣明之君,但是在他眼里,果然不管是怎样的顾言恕,都是他的狸奴。

  而他的狸奴的这副模样,只有顾言恩一个人看得到。

  顾言恩低头亲吻他眼睛上的伤痕,身下加快了速度,在顾言恕带了哭腔的求饶声中,他抚摸着他的脊梁,小声叫他不要怕。

  当晚他们做了三次,最后一次他把顾言恕按在温泉的石壁上,自后方猛烈的撞击。石壁刺骨的凉意与身后的炙热激的顾言恕呜呜直叫,顾言恩拿过放在一边,用冰块冷着的葡萄,将它们一颗一颗送到陛下的腰窝里,那里呈着温泉滑腻的水,葡萄落进去,水便溅出来,顺着漂亮的肌理滑下来。

  顾言恩把葡萄含进口中,牙齿轻轻咬一下,葡萄便从口中炸裂开,果肉脱开果皮,慢慢由冰凉变得温热。

  他把剥好的葡萄送到顾言恕口中,谢他为自己准备的晚餐。

  顾言恕含着葡萄求他,快一点,喻仁,不行了,真的受不了了。

  顾言恩一边推送,一边安抚他说,等一下,等一等,马上就好。

  顾言恕吞下葡萄,他猛地向前推送,他们一起攀上顶峰。

  顾言恕垂下眼睑软到他怀里,顾言恩用一只手撑着他的身躯,替他慢慢地清理,把自己填进去的东西再引出来,丢到温泉水里毁尸灭迹。一切结束后,他替顾言恕穿好外袍,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在室外的躺椅上看星星。

  啪的一声响。顾言恕从梦中被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往上看,在空中看见一片绽开的花。

  一朵一朵的烟花,盛开在温泉池水之上的星空里。

  顾言恩躺在他身边,一边替他擦头发,一边笑着说:“狸奴,生日快乐。”

  顾言恕也跟着笑,他低头亲了亲顾言恩的断臂,楚王殿下缺了一只手臂,却还能为他送出花。

  他们在烟花星空下交换了一个黏糊糊的吻,一起沉沦在爱欲之泉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