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早良晴人挣扎道,“放开我!”

  “这人是谁?”

  “是三角恋吗?”

  “打扮得怪怪的......”

  围观的几人窃窃私语,但都不敢靠近。琴酒捏着手里的高脚杯,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你叫什么名字?”渡边把早良晴人从座位上扯了起来,他比这人高了整整一个头,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对方顿时噤声。

  “说话啊,我问你名字呢。”渡边手伸进早良晴人胸前的衣服兜里,扯出一张名片。

  “早良金融会社?”他弯着眼角,黑色的瞳孔阴森森的,“你家雇保镖吗?”

  “什,什么?”

  “最好多雇几个。”渡边俯视着眼前的小个子,手掌虚抹过他的脖子,“以后出门,可就危险了。”

  “敢勾引我老婆的人,下场都很惨。运气好留个全尸,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会分散在这个岛的各处,你喜欢哪片海,我可以为你优先考虑。”

  早良晴人哪里见过这阵仗,他从小接受的都是文明教育,也没有接受过社会的毒打。而眼前这个疯子,一看就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良民,几句话就把他给唬住了。

  “你,你想怎么样?”他紧张地后退半步,“你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

  渡边耸了耸肩,把那张名片揉成一团,扔进桌上的酒杯里。

  “我可什么都没做。”渡边把口罩又往上拉了一点,摊开双手以示无辜。

  此处的小小骚动很快引来了工作人员,两名服务生拨开人群走了过来,看打扮,其中一人应该是领班。

  “先生,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这人是个神经病,他——”早良晴人后退两步,指着渡边,正要控诉,一个人影挡在他身前。

  是那个戴恶魔面具的银发美人,他用手背推开早良晴人的手臂,把那个戴口罩的疯子挡在身后。

  “抱歉,这是我带来的人。”琴酒从他那高档的西装外套里掏出一张卡丢到桌上,旁边的酒杯里浸泡着那张名片,已经污浊了。

  “你的酒,我赔了。”

  早良晴人脸涨得通红,“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还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琴酒冷淡地注视着他,服务生尴尬地站在一旁,几个看热闹的宾客悄悄凑了过来,围成一个圈,所有人都在等着早良晴人的下一句。

  “我......没什么了,这个卡请你收回去吧。”早良晴人泄了气,被美人这么审视着,他突然感觉自己不占理了。

  琴酒没有收回那张卡。他扯着渡边的胳膊,拨开人群,把他拉到大厅的另一边,躲进暗处的小角落里。

  “Gin,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渡边低着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琴酒冷着脸,把渡边逼近水晶灯后面的小沙发旁。这里灯光很暗,又有帘子遮蔽,不走到近处几乎看不见有人。

  他伸手拉下渡边的口罩,冰凉的指尖在唇上轻轻划过,然后用力一掐。

  “嗷。”渡边刚止住血的下嘴唇又破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琴酒到了自己的杰作。不得不说,他对这个印记很是满意。

  “Gin,这样会留下疤的,万一我毁容了怎么办。”渡边嘴唇在琴酒的手指上蹭蹭,“你不心疼吗?”

  Gin也太心狠了,他留在Gin身上的牙印可都是很轻的!

  想到这里,渡边又把头蹭到对面的颈窝里,报复似的轻咬一口。

  琴酒防备不及,感觉脖子上被啃了一下。他扯住渡边的颈环,正要发作,又被紧紧抱住。

  渡边感觉自己越来越大胆了。以前他总是收着力气,小心翼翼,生怕琴酒生气。不过现在么......

  他一个用力,把琴酒推到小沙发上,趴在他身上耍赖。

  “Gin,我好想......干你,要是在家里就好了。”他声音很轻,刻意隐去了中间两个字,但还是被琴酒听出来了。

  “哐当”一声,琴酒把渡边踢到了桌子腿上,旁边的水晶灯岌岌可危地晃动几下。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琴酒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半蹲在他身边,用敞开的大衣做遮掩,掏出枪顶在了渡边的腰上。

  “我倒是想知道,如果把你这里废了,你还敢不敢说骚话。”

  “呜,对不起。”渡边抱着自己的头,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Gin,我的头好像撞肿了。”

  琴酒不为所动,枪口往下边移了移,更精准地抵在某个部位。渡边哭唧唧地求饶:“我错了,别废我,要是走火了,我还怎么抱你......”

  琴酒气得快要爆炸,他脑中闪现出“废掉小苏兹”的一百种方法,并且快速计算出了实施的可能性。

  “那个,请问,你们需要帮助吗?”

  身后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是偶然路过的服务生。这里虽然是无人的小角落,但刚才的声音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

  琴酒淡定地收起枪,起身拍了拍大衣上的灰,转身就走。

  “没什么,”渡边拉上口罩,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是我不小心摔倒了。”

  “啊,这样么,您真的没事吗?”服务生迟疑地看着他有些发红的额头。

  “嗯,真的没事。”渡边捋了捋额前的假发,“谢谢了。”

  他快步擦过服务生的身旁,往舞池的方向走去。

  琴酒回到人群中,掏出震动的手机查看消息。

  [安室透:你在哪儿,我们在舞台旁边碰个头?]

  演奏的舞台边是吸烟区,这里聚集的人不多,一个黑皮金发的面具小哥正坐在小桌上。

  琴酒坐到他身旁,顺手点燃一根烟。

  “刚才发生了什么?”安室透手里端着香槟,低声问道,“有人找你麻烦?”

  “只是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琴酒说着,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四周。渡边正在不远处的舞池旁,他假装低头看手机,不时朝这边抛来哀怨的一瞥。

  “是么?”安室透狐疑地看向舞池的方向,“那个黑头发的人,你认识?”

  “的确认识。”琴酒垂眸看向指尖,“一个故人,也是一个醉鬼。”

  他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引得安室透忍不住猜测。

  “是你的......朋友?”安室透试探地问出这句话,他细细忖量着琴酒的动作,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

  “一个前男友。”琴酒忧郁地吐出一串烟圈。

  安室透惊得差点噎住,他整理了一下心情,轻咳一声。

  “咳,可以问问吗,你们怎么分手的?”

  “没什么原因。”琴酒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他不太合适。”

  安室透缓缓点头,虽然半信半疑,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事,他也开始对琴酒有了改观。

  说不定,Gin真的有过很多个前任,并且结局都不太美好。

  如果每次分手,Gin都会颓废一阵的话,那他还挺惨的。

  安室透默默地怜惜了琴酒几秒。

  “杰克维森来了没有?”琴酒侧身望向宴会厅的入口处。

  “没有。他一晚上都没有来签到,”安室透手撑着下巴,“我们怀疑他根本就没有来参加,那个身份是障眼法,他故意出现在大马路上,让监控拍到,制造他要来参加宴会的假象。”

  “你是说,他其实有别的目的?”琴酒撇过头来,“你们查了其他地方吗?”

  “已经在查了,不过东京范围太大,我们也不确定他要干什么。”

  安室透凝重地叹了一口气:“Gin,你觉得,苏兹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琴酒沉思片刻,渡边最想做什么?那当然是......他想起刚才那句话,脑子里又开始气血上涌。

  “我怎么知道。”琴酒把烟头狠狠摁到桌上。

  桌布被烟头烫出个洞。安室透见琴酒语气不妙,也不再多问。他悄悄把烟灰盒推过去,遮住那块被烧破的痕迹。

  此时厅里的光线暗了下来,聚光灯打在舞台上,幕帘缓缓往两边拉开,一个方形的黑色小盒子被推了出来。

  “欢迎大家来到我的化装舞会!”神川大条兴奋地走上台来,“这次,请允许我正式向大家介绍,我们的新产品——‘天使之心’!”

  宴会厅里热闹了起来,人们纷纷往这边聚集。安室透走到了舞台边,准备近距离观看。

  “这是由我的夫人命名的,能够改变世界的伟大发明!”

  神川大条手里拿着个遥控器,他轻轻一按,那个黑色的盒子自动打开,一块手掌大小的透明芯片就这样展露在人们面前。

  从远处看去,“天使之心”就像一块水晶片。而近看的时候,会发现里面交错着非常细小的金色纹路。人群里发出惊叹声,所有人都在称赞着它的美妙。

  “‘天使之心’这个名字并不是随意取的,”神川大条走到舞台的一边,“现在,我请大家一起见证这神奇的一刻!”

  话音刚落,那块芯片就像融化的冰块一样塌了下去,又在一瞬间形成了新的形状——一双酷似天使翅膀的,蝴蝶形状的透明薄片。

  “它竟然可以变形!”

  “这也太美了!”

  “这个芯片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人们争相赞叹,议论纷纷。天使之心在人们惊羡的目光中,缓缓升起。

  “它竟然可以飞!”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使之心扑扇着透明的翅膀,升到了半空中,它的中心有个金色的核,纹路顺着那颗核延伸出来,透明的部分渐渐变大。

  一个透明的圆形空间挂在人们头顶,里面的纹路不断变形,汇聚,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脸形状。

  “你们好。”那个人脸张开嘴,发出机械的电子音,“很高兴与你们相见。”

  “这是虚拟成像吗?”

  “这也太真实了!”

  “不会什么魔术吧?”

  所有人都为这神奇的画面所震撼。神川大条得意洋洋地拍拍胸脯:“来吧!接下来让我为你们介绍它的名字,它就是我的AI助理——”

  话筒突然没了声音,神川大条的嘴还在一张一合,舞台下的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怎么回事?话筒坏了?”

  “调音师呢,快去看看!”

  琴酒在人群中寻找渡边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他低头看了看表,已经过时间了。

  “Gin,待会儿10点整的时候,你就准时出发,去这个地方等我。”

  琴酒掏出渡边塞给他的小卡片,上面的地点是一座码头。

  但他想要留下,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手中的打火机触碰到卡片的边缘,琴酒手指放在滚轮上。

  “砰砰砰!”

  在神川大条走下舞台的一刻,几声枪响掠过头顶,那颗芯片的核被击中,金色的纹路开始向内萎缩。

  大厅的灯全部亮起,人群一片慌乱,人们尖叫着互相推攘,往门口涌去,还有一些人躲到了桌子底下。

  “请大家不要慌乱!”几个便衣警察维持着现场秩序,安室透在场内寻找着枪声来源,手机传来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站在大厅的空地接起电话,几秒钟后,他冲到了拿着话筒的工作人员那边。

  “有炸弹!请所有人快速撤离!”

  更多人涌向了宴会厅的出口。琴酒走到舞台边上,那个芯片已经落到了地上,透明的部分像水一样化掉,只留下了一颗射穿的金核。

  “Gin,又,见面了。”那颗金核闪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球身上的电流滋滋作响。

  “真的很遗憾,没能和你多聊一会儿。阿尔可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只想表达,我是真诚地与你谈判,从来没有骗过你。”

  “Gin,你不想知道阿尔的秘密吗?和我做个交易,我就能告诉你真相。”

  金核等待着琴酒的回答,身上的电流声变得密集了。

  “Alice。”琴酒漠然地瞥视着那颗小球,“快滚回去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往厅外跑去。身后的滋滋声越来越大,舞台边的人已经撤到了门口。

  琴酒是最后跑出来的,安室透还在门口守着,对他招手:“你搞快点——”

  他话还没喊完,琴酒猛然朝他冲来,把他撞翻在地。

  “轰隆”一声巨响,舞台上掀起一波气浪,整个宴会厅里的装潢都被炸成了灰。

  琴酒顺着气流,在地上滚了两圈,头上、脸上都是砂子。他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快步往饭店门口走去,融入了人群中。

  安室透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宴会厅的门口已经被飞出来的石块压住,那是他刚才站的位置。

  “黑泽!”他回身对着琴酒的背影喊道。

  琴酒听见了他的叫喊,却没有停下脚步。渡边是对的,他的确应该准时出发。

  炸弹,芯片,主脑。他已经受够了。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

  夜晚的码头边,停靠着一艘国际游轮。它从东南亚驶来,明天就会去往俄罗斯。

  琴酒坐在海边的石头上,手指夹着一根烟,出神地望着远处的海岸线。

  夜色下,深邃的大海朝岸边扑来,一波波浪花卷席上岸,在他脚下留下几颗贝壳。

  琴酒把手中的烟丢到地上,火星触到潮湿的沙滩,瞬间熄灭。

  他低头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12点。

  渡边还没有来。琴酒翻阅着手机上的新闻,焦躁地搜索着爆炸案的消息。

  没有人员伤亡。

  没有人被逮捕。

  所以渡边到底去了哪儿?

  他再次掏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嘴上,手里的打火机被他磨得咔咔响。

  这条该死的疯狗。如果又玩儿消失的话......

  那就把他剁碎了,扔进海里。

  琴酒盯着黑色的海面,思考着各种泄愤的方法。

  码头处驶来一辆商务车,上面下来了三五个人。他们吵吵闹闹地走向游轮处,时不时大笑几声。琴酒背过身去,耳边有点吵。

  身后传来小石子滚落的声音,他呼出一口气,烟混着白雾散入空气里。

  “请问,是黑泽先生吗?”

  琴酒回过头,一个戴礼帽的男人站在他身后,黑口罩遮住了他的脸,压低的帽檐下露出几根微卷的金发。

  “抱歉,让你久等了。”那人走到琴酒跟前,扯掉他嘴里的烟,丢到地上。

  “介绍一下,我是阿尔。”他拉下口罩,露出那张熟悉的脸。浅褐色的眸子,淡淡的酒窝,黑夜中的天使,脖颈上戴着项圈。

  “你又在玩儿什么,”琴酒扯着渡边的大衣袖子,把他拉到跟前,“你跑去干什么了,现在才来?”

  “我去买了点儿东西,”渡边的脸颊泛起粉红,“路上用的。”

  “什么东西?”琴酒眉头微皱,他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是送给爱人的东西。”渡边吻了吻他的眉心,“送给你的。”

  “走吧,My Lover。”

  第二天清晨,冰凉的日光洒在海面,一艘游轮从东京出发,向北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