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指。】
高一的话剧表演以打戏开场，又以打戏收束，最后在霸王自刎中落幕。四座叫好，掌声雷动。
两位学生导演高兴得快哭了：“被派来负责高一，本来以为要砸了……大家好样的！演得真不错！”
演员们余兴难消，一众簇拥着说卸了妆一起吃庆功饭，纷纷撒娇让指导老师请客。老师看节目这么成功，也很高兴，大手一挥就同意了。两个主演自然也被拉着同去。
吃完饭，离下午表演开场还有点时间，俞朔独自一人在学校里闲逛。
他先去看了美术社的展览。中午轮到梵高值班。舒婷仗义，打包了吃的来给他。
俞朔在门口见他们打打闹闹，决定不去搅扰这二人的独处，悄没声地走了。
他心里自有许多千回百转的思绪，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叫一双手给打断了。
有人从身后蒙住他的眼睛，那双手宽大粗糙，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怪不正经的：“猜猜我是谁~”
俞朔一用力甩开了他，瞪眼看过去，果然是齐泽楷。
“你来这儿干嘛？”他没好气地说。
“听说麓川对外开放，我就来了呀。怎么，不欢迎啊？”齐泽楷剃着寸头，手插口袋，黑色T恤下露出的几何纹身较初中时增添了许多。
“随你便。”俞朔掉头就朝礼堂走去。下午裴旸会出场两次，先是爵士研学社的合奏，再是高二的话剧，他不想迟到。
齐泽楷也不生气，悠哉游哉地跟在他后头。
进了礼堂，前排位置已满，有很多人站在后面的空地等爵士研的开场表演，其中不少学生家长以及外校散客。
大多数社团都只在摊位或者音乐教室等地展示，靠海报、横幅和成员吆喝来招徕观众游客，能经过审核排进礼堂表演的社团皆是实力深厚。
裴旸所在的爵士研学社就出过上电视节目的前辈，学社老师更是毕业于知名音大，有过管弦乐团经验。
俞朔拜托祝希音给他占了前排的位置，于是穿过众人，走到前面的座位。
见齐泽楷很不要脸地跟着自己，俞朔冷冷地说：“没座位了，你得站到后面去。”
齐泽楷耸了耸肩。
不想才找到祝希音，她马上站起来，抱歉地对俞朔说：“小白，你来了。我们班有个同学搬东西时扭伤了，我得帮忙送去医务室，你自己坐着吧。”
看到贴着他的齐泽楷，又说：“正好，你有朋友来了，位置让给你们。”
说罢快快地走了。
齐泽楷先俞朔一步，稳稳地落座了，还得瑟地说：“看，我运气就这么好。”
俞朔看不惯他：“你起开，我叫我同桌来。”
这时，主持人却上台了。为了不影响别人，俞朔只好也坐下。齐泽楷一直盯着他笑，他眼不见为净地低头看手机。
因为学校对外开放，俞朔邀请了彭琰来，但没有得到答复。他心里有些不安。
齐泽楷偷瞄他的聊天界面，假惺惺地说：“唉，人家不理你，好可怜啊，俞朔弟弟。”
俞朔正要骂他，表演开场了。
台上灯光暧昧，鼓点先行，键盘跟上，然后是吉他。俞朔看见裴旸站在舞台稍侧的位置，离他的座位挺近，于是高兴地扬起脸来想看得更清楚。
裴旸抬起了手中那把镀银的萨克斯，声音一亮，场内便小小地欢呼了一波。
齐泽楷说：“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哈哈，原来是你好哥哥的节目。”
俞朔不搭理他，专心听音乐。
这是场无主唱爵士乐，慵懒中带着点摇摆，优雅又不羁。裴旸的萨克斯声缠绵地于合奏中穿行。
在照而不明的灯下，他犹如一个待人解开的谜题，五官承受着顶光而更显深邃。那光，仿佛是专门为了凸显他的神秘才落在他身上。
俞朔听到有人大胆地吹了声口哨，还有女孩子紧着嗓子说：“快看，那个吹萨克斯的！帅晕了，帅死了，帅得我死而复生了！”
另一个搭腔道：“不枉我初三挑灯夜读考上麓川，这是我应得的！”
俞朔忍不住微笑起来。
合奏完，有人搬出两个麦克风支架。敲鼓的走到前面来，是个体态丰腴的女孩子，眼睛大而晶亮。
吉他换了调继续弹奏，女孩开口唱道：“你我曾相遇的那巷陌，穿过依旧喧嚣的风……”
她的声音甜美而轻盈，很是抓耳。
到了下一段，裴旸开口，同一首歌，却是英文：“So if you wanna go,make it very quiet,leave the door half-open,don't turn on the light...”
齐泽楷又阴魂不散地附到他耳边：“欸，你们——了吗？”
俞朔像赶苍蝇一样挥开他，不耐烦地：“什么？”
齐泽楷一手比了个OK，另一手食指穿过那个圈，是一个下流的手势：“做了吗？”
俞朔的鼻子差点气歪，脸绷得紧紧的，半天想不出骂人的话。
齐泽楷却做作地向后缩了缩：“哎呀，你哥在瞪我，哎呀呀，好吓人呐！”
俞朔向台上一望，裴旸果然看着这边，脸上没什么异样，只是眼神幽深——他生气了。俞朔很确信。
演出结束，爵士研成员搬着乐器退场了。俞朔也郁闷地走出礼堂，他本来想在前排坐到裴旸的下一个节目，现在没心情了。
“俞朔？”有人点了点俞朔的肩膀，是黎姝。
俞朔看着她，发现她今天化了点淡妆，一边头发用骷髅发卡夹起，露出洁白的耳朵，耳上戴着黑色十字耳钉，和平时乖乖女的形象不太一样。
“早上的表演我看了哦，你和小乔都好厉害！”她说。
小乔？谯雩？俞朔正想问她认识谯雩吗，齐泽楷却突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什么表演？俞朔弟弟今早有上台？”
黎姝问：“你是？”
齐泽楷捂住俞朔的嘴，不顾他的挣扎，热情地说：“我是俞朔的好朋友，幸会幸会！”
黎姝看他们这样，还以为是朋友间的玩闹，解释道：“是呀，高一演的是反串剧，俞朔没告诉你吗？他扮相可漂亮了，我这个真女生都自愧不如哦。”
俞朔向后蹬了齐泽楷一脚，总算把他扽开。
齐泽楷捂着腿浮夸地叫了两声，又朝俞朔挤眼睛：“太可惜了，早知道我就不偷懒，早点来了，简直错过了一个亿呀！”
“你可以看视频呀，AC站上搜我们学校就有。”黎姝看了看手表，说，“我还有事，先走啦。”
齐泽楷挥手道：“拜拜~欸，俞朔弟弟，你等等我呀。”
俞朔想摆脱他还真不容易，学校里处处是兴高采烈的学生和游客，齐泽楷又笑嘻嘻的，任由他板着一张脸，就是寸步不离。
“你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缠着我？”
走到实验楼后一棵大榕树下，这里比较僻静，没什么人，俞朔终于严肃地将他的困惑提出。
齐泽楷不知什么时候嚼起了口香糖，对着他吹了个粉红色泡泡，接着问道：“我发给你的压缩包，你看过了吗？”
俞朔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说话行事完全没有逻辑，不由得开始窝火起来：“没有，你恶不……”
“骗人。”齐泽楷却打断了他，吐掉口香糖，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身前扯近了，狭长的狐狸眼里闪烁着晦暗的情绪，“俞朔弟弟，要不要接吻？这次我是认真的。”
俞朔惊骇莫名，想要甩开他的手，齐泽凯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他还在继续说：“我能看出来，我们是同类……”
他看到俞朔的眼睛慢慢睁大，却不是聚焦在他身上。紧接着，他的肩膀被人向后一扳，左脸火辣辣地挨了一下。
裴旸眉眼黑压压的，瞳仁中如有一簇阴鸷的冰焰。
齐泽楷冷不防吃了一拳头，这回也不退让，旋身抬腿就是又快又狠的一记横扫，显然也是个练家子。
裴旸眼也不眨，侧身闪过，向前两步抄了他底盘，将他撂倒在地。齐泽楷就地往旁边一滚，躲开他的跟上来的猛踹。
俞朔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两人打架，能看出裴旸占上风，只是怕在学校使用暴力被别人看见，或者被监控拍到，惹麻烦上身，真不知该不该学偶像剧女主角大喊一声：“你们不要为了我打架！”
他满头黑线，惶急无措之下，将心一横，抓住二人扭打的空挡，斗牛一样地朝着齐泽楷冲撞过去。
“别打了——！”
结果，角度没把握好，他这一撞把两人都顶飞了，自己也摔倒在他们身上。
“嘶……”齐泽楷受力最重，胳膊肘在地上硬是挫去一层皮，隐约见血。他捂着手臂，凄凄惨惨道：“俞朔弟弟，你是金牛座的吗？”
“他是白羊。”裴旸也猝不及防崴了脚，蹙着眉头反驳。
他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俞朔扶了起来。经这么一出，算是休战了。
“白羊，好吧……”齐泽楷自己爬起来，嘴上还不停嘚吧，“你真是一个充满惊喜的小男孩，我喜欢……”
裴旸听了，怒火猛然又被扇了起来，箭步上前。
齐泽楷以为他还要动手，忙抬臂格挡。裴旸却推了他一下，押着他让他往地上看。
“这是什么？你给我吃进去！你这张脏嘴，吃！”裴旸恶狠狠地说。
地上——俞朔看去，看到了齐泽楷吐掉的粉色口香糖。方才心烦意乱，他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当即也皱着脸，嫌恶道：“齐泽楷，你好没有素质啊！”
这下轮到齐泽楷哑口无言。
他憋闷地从口袋里拿出口香糖包装纸，捏起自己制造的垃圾。裴旸指着几步远的垃圾桶。他灰溜溜地过去扔了。
等他转头，俞朔和裴旸已经扔下他一起走了。
齐泽楷“啧”了一声，手插回兜里，牵动了臂肘的伤口，终于有一线血渗了出来，他也不管，冲他们的背影喊道：“喂，裴旸！”
裴旸没有回头。
齐泽楷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们听清：“裴旸，你弟是gay。”
裴旸继续走着，只是举起手亮出一根中指，以示不屑。
作者有话说：
文里除夕，文外中秋，祝大家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