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穹打一把大伞，伞骨撑一层漆黑伞面，木柄握在手里，转动时便甩出几点雨丝，有种肃穆。
干爽的头发，软软垂在额头上，他明明长得英挺，看未明的眼睛却有种讨好，便傻乎乎像条大狗：“找好久都没找着你。”
都不消未明挪动，伞自发打在他头上。人流拥挤，谁也不会在意一起打伞的两个人，于是伞檐下高穹把他手抓起来，亲热地捏捏。他中指上戒指冰凉，刮擦过未明指肚，有种金属的嗡嗡摩擦。
牵着手，他们跟人群向校门口流动，未明提醒他：“待会我们组要一起吃饭。”
“我知道。”高穹强调他知情，“在哪吃？”
考试前夕他们才知道邓淮下学期转学，去隔壁市上全封闭学校。那所学校名声在外，高三了，他父母打点周全，想必颇费一番功夫。不舍归不舍，最后还是得饯行。
地点定是在市中心的“柴门”，高档私房川菜。一群高中生想必是不会考虑这种场所，是邓淮父母买单包办，但说是并不参加，不打扰他和同学叙旧。
讲到这，邓淮有意无意地微笑，明明是对着一组的人讲，眼睛却跟着未明的影子转：“都得来，卖我个面子，谁都不准缺席！”
未明那时鬼祟着要接水，他从后面一下扯住未明的肩，勾搭着，亲热地不像普通同学：“尤其是你，再不赴约我就真生气了啊。”
未明再怎么想躲，他心道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毕竟差不多也最后一别：“好，一定来。”
考试四点结束，他们定的聚餐时间是六点。高穹载未明到地方都还有一个半小时。工作日下午，市中心人潮还尚未如织，车停好，他们顺着广场大厦漫游。
商业街后是座古刹，也是沾了这片高档购物街的客流量，香火近年来愈发袅袅不绝。红墙青瓦，木鱼撞钟里是人声杂沓，每年初一，全市人争先恐后早起奔来，只为烧柱头支香。
下午人还尚不算多，未明本来在犹豫，高穹扯他：“进去烧柱香给你，保这次零诊成绩。”
未明失笑，半推半就地被他带进去，寺庙木门槛高，差点被他带倒。庙里卖的香分好几种，从最廉价的线香到泥金红皮的粗红香，未明嘟囔：“考都考完了，烧有什么用？”
高穹简直兴致勃勃，那种虔诚像是真的：“上个保险嘛。”
未明不乐意，他就缠着求他：“烧一柱，好不好，烧一柱？”
明明是给未明祈的香，钱最后也是花的他自己的，最贵的那种，三根捧在手里都抱不住，他却积极的像完成了个心心念念的任务。
未明埋怨他的铺张，连烧香都烧的这么煊赫：“买这种干什么，完全就加了个包装的钱赚你一倍多…”
烛台上火焰似星星，在热掀起的气浪里摇曳着，未明先凑过去点香头，半天没点燃，可怜兮兮地冒一点烟。
“香太粗了，点不燃。”未明又开始抱怨他，“叫你不要买这种，华而不实。”
高穹不吭声，接过来托着，一支一支夹在火上，很耐心地，燃起来甩一甩又递给他。三支香，圆圆满满托在手上，烟终于不绝如缕，檀木和灰烬的味道往空中弥散。
“快点，许愿啊。”高穹热切地催。
未明横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迷信？”
话是这么说了，但未明外婆算得上是个虔诚信徒，这种场合，这种仪式未明没有少做过。闭眼，他念念有词，但愿，但愿，但愿。
走到青铜鼎前，未明把香插进松软的灰堆里，在一排参差香火里显得特别高大。
摸过香，手上滚满红彩和金粉，未明拍着作势往高穹身上抹。他以为高穹要躲的，结果他压根没有，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粉末挂在他的巴黎世家上头，未明都愣了：“你干嘛不躲…”
他手忙脚乱扯纸巾出来给高穹揩，揩半天越揩越脏，好浓郁的金红变成雾般的一团。
未明有点心虚，又撑着不想服软，高穹给他台阶下：“没事，回去一洗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