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正好，手机这时响了，一首娓娓的日语歌。高穹摸了把他的大腿，很不耐烦地搔着头发去接，一个垃圾电话，推销什么什么股票，开口就是：“先生，有没有兴趣……”
“没有兴趣！不要！”他吼一声摁了。稍稍平复一下，高穹看看表，已经七点半。躺回去搂着未明，他问：“要吃点东西吗？”
未明终于开口，声音哑的要命：“好。”
高穹蹭蹭他的鼻子，“吃什么，都听你的。”
什么都顺他，连点什么、点哪家都手缠着手，头靠着头，高穹频频向他索求意见，像急于讨好的某类宠物狗。
点好东西，高穹打开了蓝牙音响，还是首日语歌，鼓点一响，黏黏糊糊的贝斯和吉他，让屋里更潮湿：今こそ choose your card……
未明起床连路都走不了，踮着脚尖踩地，站起来的瞬间，像砸下来的花瓶一样摔在地上。咚一声，屋里没开灯，高穹摸黑把他捞起来，有点后悔地掂一掂：“还很痛吗？”
怎么可能不痛，未明这辈子从没这么痛过，但他懒得辩白。
吃到一半，高穹才想起来什么，有点紧张的问他：“今天是不是星期五啊？”
未明把勺子搅进饭里，点点头。
“那你……没事？”他有点难开口，毕竟未明缺勤不是因为别人，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学校没去不要紧吗？”
未明完全忘了。抬起头，他怔忡的样子高穹一眼就看懂了，然后是慌乱，恐惧，未明不知所措地眨眼，想法他参不透。高穹又问了一遍：“没事吗？”
答案是否定的，耳边的歌还在单曲循环，歌手在朦胧的混音里唱：“強く望んでいた未来は宇宙で引き合った，”未明注意力完全转移，他干脆不吃了，扔了勺子，很神经质地抠摸起倒刺：“我不知道……”
高穹知道未明是“好学生”，不像自己，逃课都是家常便饭：“不知道？”
“班主任会告诉我妈，她肯定知道了。”
“然后呢？”
“然后她今天晚上就回家了。”未明后怕地看着他，有种求援的意思。
不知道他在乞求什么，高穹以为他是因为家教很严厉：“你妈会怎么样？你这么大了，她还打你吗？”
“不，也不是完全要打，”未明摇头，他不该跟高穹说这种话的，讲他家里那些不足人道的事，“她会先哭,有时候扔东西，手边上放着什么她都会扔到我身上。”
有点接不住这种话，但未明跟他竟说起这个，他意料之外又觉得有点欣喜。
视线密密地交流，未明没有躲开，还是用那双圆眼睛，有点讥诮和惶恐，对上他的，倾诉的河一放闸，便收不住了：“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在床上跟她吵架，我没忍住就激她，太黑了，看不清楚她扔了什么过来。”
未明笑得很淡，像说什么趣闻似的，“后来我开灯摸进被子，才发现她朝我扔的是水果刀，我们一起买的，好尖啊，重的要命，还好她扔的不准。就这把刀，后来她还拿着要自杀，我抢了，再也不敢放在家里，我包着偷偷扔掉了。”
高穹瞠目结舌地听完，明显心虚起来，问他：“那你翘课她……她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这回不像刚刚的云淡风轻，手一用力，撕破了皮。未明没什么反应，他彻底沉浸在“该怎么办”的害怕里了：“把我的手机给我，我先看看。”
高穹找出来给他，未明翻了几下，越翻脸越白，连呼吸都屏住：“她知道我没去上学了。”
“她怎么说？”
未明抓着手机，“她不会在短信里直接骂我。”
高穹挪着椅子欺到他身边，丝丝缕缕地扣进未明指缝，手机转移到他手里，他没看，直接倒扣在桌子上：“不要怕，现在她不在这。”
“我真的不敢见她。”
高穹搂他入怀，下巴抵进发顶，亲昵地蹭了蹭：“一点小问题，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像哄小孩，用一点安抚伎俩，他拍未明的背：“乖，真的没事，放心。”
未明摇头：“你不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高穹有条不紊地推进：“如果不回去，你妈会不会更生气？”
未明垂着头，高穹细不可查地微笑。他现在清楚怎么拿捏未明了，怀着一点私心，他问：“那你想不想回家，我送你回去？”
回家？让沈芙看什么呢，看她逃课后被人强暴的儿子，满身的吻痕和牙印，一瘸一拐，就像半身不遂？果然，未明陡然抬头，眼睛里有仿佛赴死的抵触：“不要！”他梗着脖子，很语无伦次地抓高穹的袖子：“不要……不要！”
未明一定忘了，他求的就是施恶给他的人，那些鄙夷，暴力，侮辱，闭眼也如昨日重现的痛苦。现在，他只为了不去赴他母亲失控的约，甘愿作一只驯服的雏鹰。
他急切地挣动，正听见高穹问他要不要在这里待一会，未明脸上竟像回光一样，毫不犹豫地点头。
“細胞の引力で切り開いてゆくの，”饭吃到一半还没凉，高穹先抱着他，每一步都踩着拍子，悠长地跌撞进沙发里。拉扯未明的衣服，他顺着那条曲线依进去，靠在他胸膛上，他握着未明的腕子，去嘬他出血的手指。
手上是滚烫的吸力，压着一个人的重量，未明痴愣着看天，天花板上分子吊灯甩出一万片光斑，波光粼粼地旋转。
在这个万物乖离的黑夜，他心中升起一种超现实的荒谬。现在风必定在这高栋外拍打吧，像不留情的钝刀。就跟那晚在仓库一样，他光着身子爬起来，风剜在人血肉上，冷的杀人。
这个联想出现在脑海时，高穹正蹭在他怀里，合着歌轻轻呢喃。
作者有话说：
小高没有暴力倾向，所以应该不会再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