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故事便很平淡了。

  两人带着乌丸羽涅去了趟对方一直想去的游乐园,而他们,有了谈话的机会。

  屋檐下,松田阵平左手小熊背包,右手奶茶,静静注视旋转木马上,笑得开怀的白发男孩。

  萩原研二站在他的身侧。

  两人陷入了莫名的对峙中。

  “不要这麽沮丧啊,小阵平。”

  萩原研二率先开口了,他笑着朝乌丸羽涅挥了挥手,感叹道,“多亏了羽涅酱,让我们可以告别,你要好好感谢他啊。”

  墨镜很完美的遮掩了松田阵平的神色,忽略他的低气压,或许,真会让人觉得他心里如表面一样平静。

  “我会亲手柄那个炸.弹犯送入监狱。”

  松田阵平冷声,话语中充满坚定,“给你报仇。”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萩原研二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依旧在安慰,却没有阻止,“而且,应该是我们,我会和你一起,把那个炸.弹犯送入监狱。”

  死亡倒计时,两小时——

  不知不觉间,骄阳爬到了最高处,阳光驱散冬日的寒冷,照出钢铁自造的庞然大物。

  游乐园很大,大到一个小时根本无法尽情游玩,随着分针走过数字十,一名双手捧着奶茶的白发男孩停下了脚步。

  他仰头,眼里是常人难以读懂得执拗,碧青色的眼眸映出半长发的青年。

  “真的,要放弃吗?”

  乌丸羽涅手指不安地摩挲着奶茶杯,抿了抿唇,“我可以找叔叔帮忙,他那里很安全……”

  “不用了,羽涅酱。”

  萩原研二摇摇头,蹲下身,抬手在男孩的卷发上轻轻揉了揉,不容拒绝道,“已经试过这麽多次,结果从未改变,你也需要休息。”

  闻言,乌丸羽涅乌色的睫毛颤了颤,他低下眼,眼睛如一滩死水毫无波动。

  “我想,坐摩天轮……”

  他轻轻地说。

  “走吧。”

  萩原研二撑着膝盖起身,紫色的桃花眼中充斥着轻松的笑意,“就让我来满足你这个愿望。”

  松田阵平嫌弃地拎着与自身格格不入的棕熊背包,看到远去的两人,喊道:“你们!等等我!”

  意外永远是那麽的猝不及防,三人抵达摩天轮售票处时,被歉意的告知今天摩天轮出了故障正在维修。

  “唉——”

  萩原研二苦恼地看向乌丸羽涅,后者牵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看来,愿望终究还是没能实现啊。”

  他凝望摩天轮的顶端,其实,摩天轮的停运萩原研二何尝没有注意到,只不过……总得抱有一丝希望,不是吗?

  “那就明天。”

  乌丸羽涅攥紧萩原研二的手,他低着头,白色的发丝盖住了脸,毫无起伏地说,“明天,我们一起座摩天轮。”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同时一怔,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好。”

  萩原研二答应下了。

  死亡倒计时,一小时——

  通过松田阵平提供的信息,两人早早抵达浅野别墅,躲在炸.弹犯将会现身的地方。

  乌丸羽涅在他们的强制要求下,留在了车里。

  暗处,两双眼睛紧盯着蹲在柜子前布置炸.弹的男人,同时有了动作。

  他们配合默契,炸.弹犯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松田阵平扑倒在地,反扣住了手腕。

  事情自然不会如此简单的结束,犯人一开始的确惊慌了一瞬,但很快进行了反击。

  三人从屋内一路追逐到楼梯口,又跑上屋顶,体力都在极具消耗,更难办的是,犯人手中不仅有炸.弹,还有枪。

  “砰砰砰——”

  子弹连续射出。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躲在废弃的铁桶后面,被压制的无法冒头。

  蓦地。

  “砰——”

  不知从哪里响起的枪声。

  “咚——”

  随之而来的是倒地的声响。

  松田阵平一惊,小心地探出脑袋,就看见劫.匪倒在血泊中,对方脸上还留存着狰狞的笑,连眼睛都还未合上。

  手.枪和炸.弹掉落一旁,世界归于安静。

  松田阵平转头,对上了萩原研二同样震惊的神色。

  ——狙.击手。

  两人顺着子弹袭来的大致方向望去,只看见一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高楼。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萩原研二拧着眉,戴上随身携带的手套,快松田阵平两步上前。

  他捡起炸弹,看清了上面不知何时启动的倒计时,眼睛微微睁大。

  萩原研二轻颤着吐出一口气,感受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脏,勉强扯出了笑。

  “都结束了。”

  “哪里结束了,那个狙.击手也不知道从什麽鬼地方冒出来的。”

  松田阵平弯腰捡起手.枪,放入了证物袋中。

  紧接着,他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时间,把证物袋密封,问道:“话说,几点了?”

  没有得到回应,不详的预感顷刻间填满松田阵平全身。

  他“唰”地转头,看向萩原研二所在的方向,后者已然走到阳台边缘。

  耀眼的金色太阳矗立在萩原研二背后,把他整个人笼罩,可他,又始终处于阴影中。

  “再见,小阵平……”

  萩原研二如释重负地扬起了笑,他后退两步,抱着炸弹,乘着暖阳,直直坠下高楼。

  “Higi——!!!”

  证物袋掉落在地,松田阵平原本的平静不复存在,他大跑着上前,没有犹豫,半截身体处在高空,伸长了手想去抓住自己的幼驯染,但终究是徒劳——

  “轰——”

  绚烂的火光裹挟着热浪,在空中炸响。

  死亡倒计时,零——

  乌云重彩,世界堕入了昏沉中。

  薄雾般的小雨逐渐化为豆大的雨点,砸在黑色的伞面上。

  松田阵平单手持伞,站在墓碑前,墨镜下,眼底是抹不开的暗色。

  他单手插兜,弯腰,把伞柄搭在墓碑上,只身接受着大雨的洗礼。

  黑色的蓬松卷发被水滴侵染,萎靡不振地耷拉,水滴在发丝的指引下,从他额前滑落,途经眼角与脸颊,最后无声没入地面。

  松田阵平推上墨镜,靠坐在墓碑的一侧,默默听着耳旁呼啸的风声。

  跟踪保时捷而来的三菱等了一段时间,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距离老爷车三米的地方。

  安室透透过副驾的车窗,定定凝视外面的墓地,视线很快定在了众多的墓碑中某一处,那里,埋葬了一片樱花。

  他也没想到,最后目的地,居然会是这。

  组织中的人来墓地的目的是什麽?

  这里面埋着什麽人?

  和乌丸羽涅有关吗?

  答案大概率是有关。

  安室透猜,他听警视厅的目暮十三提起过,乌丸羽涅从小没了父母,由叔叔带大,也就是说,这里很有可能埋葬着乌丸羽涅的父母……

  安室透没有忘记,当初第一眼见到乌丸羽涅时,那个如玩笑的猜测“黑二代”。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乌丸羽涅几乎没离开过别墅,做事也从不避着他们,对方就像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孩子。

  紧跟着,便是诸伏景光提供的情报,“无法感知、无法目视、无法触碰的怪物”,这个“怪物”是什麽,在阿尔萨斯身上吗?

  那是不是说,正是这个“怪物”,才让阿尔萨斯小小年纪就获得了代号,并在组织中享有极高的自由与权限。

  怪物从何而来?

  ——拥有着不知名作用的无害成员。

  忽然间,安室透不禁头皮发麻,他似乎忽略了很重要的细节,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降、降谷先生?”

  风见裕也见自家上司对着外面出神,不解地叫了一声。

  难得连起来的思路被砍断,安室透蹙着眉转头。

  风见裕也下意识挺直腰板,闭上了嘴。

  “查一下,墓地里面,有没有姓氏乌丸的墓碑。”

  安室透吩咐道,他不打算下车,雨天墓地人员稀少,不利于隐藏和跟踪。

  “是!”

  墓地最深处的角落,鲜少有人踏足,今天,响起了脚步声。

  “就是这里了吗?”

  声音伴着人影一同出现,开口的,是走在右侧的白发男孩。

  这里有一颗高耸的槐树,很好的挡住了落雨,也正因如此,此处,更是阴凉。

  “嗯。”

  乌丸莲耶对着孤零零的墓碑点了点头,他半侧的衣服早已淋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印出下方匀称的肌肉线条。

  惠拍了拍乌丸羽涅的手臂,指了下墓碑,对方心领神会地把他放了下来。

  越接近墓碑的所在地,枝叶就越茂盛,围出了一片干燥的地带。

  剩余两人,以及垫底的琴酒都没有上前打扰母子的相见。

  乌丸羽涅一瞬不瞬地看着走到墓碑前的惠,对方压抑的委屈与难过好似都这一刻倾泻而出。

  惠感觉到注视,撇过了脸,抽噎地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啜泣。

  “叔叔,你说错了。”

  见此,乌丸羽涅拉住乌丸莲耶,对方的手很凉,又很温暖,他扬起碧青的眼眸,与之对视,认真地说,“你当初和我说,我难过,是因为我无法还上直直的人情,可是我看见卷卷也会难过。”

  “卷卷不欠我什麽,直直食言了,因此我也不欠他的。”

  “我难过,是因为,我没有救下直直,不是因为太疼了。”

  “他是除了叔叔和姐姐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我想救他,但是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叔叔……”

  “我失败了,我没有救下我想救的人,我难过,是我想到,有一天,我会不会也救不下叔叔。”

  “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失去叔叔,再失去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