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悦耳的风铃声响起。

  乌丸羽涅推门而出,视线扫向不远处的电线杆,那里空无一人,路人步履匆匆,一切都很正常。

  【来找你咯。】

  一小段红色水流从街角处的拐口飘了过来,身后跟着头戴针织帽的长发青年,小红出现,【看吧,这人的目标就是……】

  猩红的字体遮住了视野,乌丸羽涅松开门把的动作一顿,在街道嘈杂谈笑声中捕捉到了螺丝生锈又被强制掰裂的声响,很刺耳。

  “吱—呀——”

  他寻声抬头,似乎看见有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店铺最上方牌匾一角摇晃几下,下一秒竟整个掉了下来。

  “啊!”

  有人注意到这危险的场景,捂嘴发出了一声惊呼,大声提醒道,“快躲开!”

  问声,路人纷纷停下了脚步,把目光投向这边,看到这惊险的景象,皆是一愣。

  牌匾上面缠绕着IED灯,通体为金属材质,牌匾离地三米高,这种重量砸到一个小孩身上,后果必然是可怕的。

  当遇到危险时,人体会有自我防护机制——冻结反应,通俗来说,就是呆站在原地。

  好在,与咒灵打交道这麽些年,乌丸羽涅形成了逃跑的条件反射。

  就在这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乌丸羽涅刚有动作,一只手忽然掀飞他的鸭舌帽,按住后脑袋把他强硬地抱进了怀里。

  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后倒,背部砸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什麽东西……

  感受着后背泛起的疼痛,乌丸羽涅目露茫然,视野漆黑一片,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在鼻腔周围环绕。

  “砰——”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巨响,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从喉咙溢出一声闷哼,双臂却没有松下力道,依旧紧紧地把他护住。

  “120…快!快打120!”

  牌匾砸下的声音和掀起的灰尘唤回了路人的思绪,有人着急地喊着。

  作为看惯了各种杀人案件的米花町住户,对于意外事件大多数人都能保持基本的冷静,救护车和警视厅的电话被陆续拨通。

  “是巧合吗?”

  有人看着地上的牌匾,小声的和朋友谈论底下不知死活的两个倒霉蛋,“怎麽这麽巧就掉下来了?”

  另一人劫后余生般拍着胸脯,庆幸回道:“还好我当时没有往那儿走。应该是吧,如果这是谋杀,这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现在才下午呢。”

  本就听力不错的乌丸羽涅在黑暗中耳力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谋杀吗?

  他睫毛颤了颤,听着沉闷的呼吸声,没有动作。

  温热粘稠的液体滴到乌丸羽涅的额心,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猜错了。】

  查看完情况的小红回来了,它在男孩的眼中自带色彩,把狭小的空间照亮。

  它快速凝聚着,暴躁异常。

  【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傻逼,居然敢直接在大街上动手!还有你身上这个也是,你明明都要躲开了,这人倒好,非要逞英雄,一把给你扯回去了!】

  【还有,你就不能在那一瞬间把这人踢出去,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这人跑得比怪东西慢多了,要不是离你近,他连碰都碰不到你!】

  见此,乌丸羽涅心虚地垂下眼,乖乖挨着训诫,底气不足地辩驳:“我以为他是来杀我的……”

  【所以?!】

  “嗯?”

  疑问声在头顶响起,青年的嗓音很哑,似乎被伤得不轻,他虚弱地问道,“你没事吧?”

  “你没昏啊。”

  乌丸羽涅诧异了两秒,听到男人的呼吸一滞,他把小红往后排了排,先回答起了这位“救命恩人”的问题,“没有,就是你压的我有些喘不过气。”

  赤井秀一:“……”阿尔萨斯刚才不是在和他讲话?

  想到这一茬,赤井秀一莫名有些进展不下话题,好在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很快调整了过来。

  借着黑暗,他面无表情地说着关切的话语。

  “抱歉,再撑一下,我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了。”

  【呵。】

  小红目睹全程,【演技真好,你能不能学学人家,不要一天到晚跟个蠢货一样。】

  乌丸羽涅似懂非懂,他露出尖尖的虎牙,无声地粲然一笑。

  小红:【……】

  小红消失了,无法用肢体表达不解的乌丸羽涅只能转换目标,闷闷出声:“可以整理一下你的头发吗,扎到我的眼睛了,有点难受。”

  因为趴着的缘故,赤井秀一的一部分长发从脖子处滑下,正好落在了两人中间。

  “我手使不上力。”

  赤井秀一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倦,他面上紧拧着眉心,在心中思量。

  短短几句交谈,就让他对乌丸羽涅的性格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自我”。

  至始至终,后者都没有对他这个“救命恩人”表露过一句关心,这种情况放在普通的十三岁男孩身上或许会让人惊讶,但一想到乌丸羽涅来自那于个组织,冷血与自我,又在意料之中。

  “行吧。”

  乌丸羽涅轻轻叹了口气,估算着时间,他有预感,今天,应当是无法去找乌丸莲耶了。

  救护车与警车几乎同一时间到达。

  在路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黑暗迎来曙光,警方众人合力搬开了牌匾。

  “快,上担架!”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看到人影后迅速朝随行的员工下达命令。

  赤井秀一以半昏迷的姿态艰难配合着医护的动作,顺利躺上了担架,在侧脸留下的血迹衬托下,更显狼狈。

  “乌丸!”

  有女警认出了剩下的男孩,是佐藤美和子,她瞧着满脸血迹的男孩自顾自地坐起身,急忙上前蹲下身询问,“怎麽是你?没受伤吧,你的保镖呢?”

  她神色复杂,没想到前一天刚从乌丸羽涅家中离开,今天又以这种情况见面。

  听见“保镖”,乌丸羽涅默默地低下脑袋,血液顺着他的发丝坠到了地上,溅起血花,而他原来躺的地方,也有着一滩血洼。

  佐藤美和子:“……”

  “你是自己跑出来的还是……”

  她言语未尽,眯着眼睛审视乌丸羽涅的反应,见后者脑袋又低了些许,有了答案。

  “乌丸?”

  在一旁和目击者了解事情经过的目暮十三也跑了过来,问出和佐藤美和子相同的问题,“你的保镖呢?”

  禅院甚尔给目暮十三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他见到乌丸羽涅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名死活记不住法律内容的保镖。

  乌丸羽涅:“……”啊。

  “别问了目暮警部。”

  佐藤美和子起身,双手抱在胸前,对上前的医护点了点头,“乌丸是偷跑出来的。”

  说罢,她狠狠吐了口气,咬牙切齿道:“乌丸刚出门就遇见这种事,怎麽看都不是意外,万幸有好心人,不然……”

  目暮十三的表情也不禁凝重,转身给禅院甚尔拨去电话,告知发生的事情。

  自知理亏的乌丸羽涅乖乖地捡起地上脏掉的鸭舌帽,坐上救护车和清醒但一看就精神萎靡的赤井秀一一同被运往米花医院。

  医生摘下赤井秀一的针织帽检查伤口,由于长发的缘故,只能根据渗血的位置,对其做最简单的消毒包扎处理。

  一切结束,他转而对乌丸羽涅嘱咐道:“需要做个头部CT,他的状态不太好,可能有脑震荡或者是有脑淤血……也有可能比预想的更糟。有条件最好做个全身检查,毕竟,那麽大的一块钢板砸在人身上,内出血概率极大。”

  乌丸羽涅时不时点头附和,脸上的血迹用湿巾随意擦了擦,白色发尾挂着暗红。

  因为长时间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灰尘,特别是背上。

  想洗澡……

  他微微出神。

  接到电话的禅院甚尔少见地迷惘,他看看手机,又看看眼前的房门,片刻后,敲了下去。

  “笃笃笃——”

  两分钟过去了,没有冒出白色的脑袋。

  此时的禅院甚尔,还抱有一丝幻想,以往乌丸羽涅赌气也是这个表现。

  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催促,按下了门把。

  房门没落锁,很轻易就推开了,他的目光在房间内环顾一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乌丸羽涅的房间。

  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照进屋内,浅蓝与浅灰搭配的卧室,床上的被褥平坦。

  房间很大,临窗旁是两个墨绿单人软沙发,中间是磨砂质感的圆形茶几,上面摆放着陶瓷花瓶,里面插着三束百合。

  往右,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石和雕刻过的木块被随意丢在书桌上。

  大床正前方是电视,床头柜换成小型冰箱,圆形的壁灯悬挂上方。

  侧面有一个与墙壁颜色不一的长方形,似乎是暗门,不知是通往浴室还是衣帽间。

  说是房间,这更像是一方小天地,一眼望去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整洁……没人。

  没人!

  禅院甚尔握着门把的手一紧,暖风卷起窗帘,吹乱了他的发丝。

  “马上到。”

  他心平气和地应着手机对面的目暮十三,“砰——”地把门关上。

  这里距离米花医院不远,驱车不过半小时,等他到达问到乌丸羽涅所处病房,进门看见的是这样一番情景——

  白发男孩身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背对着门,脑袋上的卷发因是干洗过,淩乱不堪。

  听见开门声,男孩转过了头,手中拿着一个削好皮的苹果,看到他时,亮起碧绿的眸子,朝他挥了挥手。

  “保镖先生——”

  男孩嘴里嚼着果肉,发音含糊。

  乌丸羽涅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偷跑行为有何不妥,等禅院甚尔一言不发地掐上他后脖颈,把他往下按时,还无辜地用拿着苹果的手指了指前方半躺在病床上、脑袋缠着绷带的赤井秀一。

  他弯着腰,咬了口清甜的果肉,另一只手柄自己没有辫起的白发从往前撩了撩,苦恼道:“这个人,他说自己脑袋疼,什麽都记不得,医生说可能是脑震荡导致暂时失忆……CT显示一切正常。”

  禅院甚尔:“……”不对劲。

  混迹社会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件事非常的不对劲。

  他冷着脸,仔细打量着前方病床上的青年,后者缓慢扭头看向了他,四目相对的瞬间,禅院甚尔几乎是无意识地蹙了下眉。

  “保镖先生我吃不到苹果了!”

  一只手臂闯入他的视线,带有求救性质地挥了挥。

  不是其他人,正是脑袋快要和大腿亲密接触的乌丸羽涅。

  闻声,禅院甚尔力道一松,把手揣回了口袋中,坐到白发男孩身侧,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麽做的后果是什麽?”

  假装失忆的赤井秀一维持着神情涣散的神态,耳朵不动声色地竖起。

  原本,他的计划在确定乌丸羽涅独处时就打算实施,却没曾想,不过是一天时间,乌丸羽涅身边就多了位贴身保镖,还搬了住所。

  这让他不得不把时间延后,静心等待——今天虽匆忙,但胜在机会难得,结果也是完美的贴合了预期。

  为了掌握乌丸羽涅的动向,赤井秀一让人在米花町二町目弄了套房子,和同僚一起,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监视别墅。

  期间,他托人调查禅院甚尔的来历,并未得到有用信息。

  应该也是组织成员。

  赤井秀一如此猜测。

  而乌丸羽涅除了搬家第二日以一种盲人姿态短暂出现在街道上外,这段时间就再也没有见其单独离开过别墅。

  也正是那次机会,让赤井秀一可以近距离观察到乌丸羽涅,可以确定的是,那时的乌丸羽涅,的的确确是一个目不能视的盲人。

  是什麽原因引发的眼盲?

  赤井秀一询问专业人士,得到了两个答案,分为生理上和心理上。

  生理上很好解释,可能是乌丸羽涅本身就患有疾病,由于外界刺激,比如突如其来的强光;另一个则是心里因素……这个的诱因很多,无法准确推断。

  思绪飘到这,赤井秀一窥了眼乌丸羽涅明亮到不含一丝阴霾的眸子——有待商榷。

  “啊,会扣工资吗。”

  乌丸羽涅晃着双腿,揉着自己发红的脖子,吃着脆甜的苹果,很是悠哉。

  “废话。”

  禅院甚尔顺手掰了根不知谁买的果篮中的香蕉,低头扒着香蕉皮,冷漠道,“你要是死了,我就失业了。”

  乌丸羽涅咀嚼动作一停,坐直身子,对禅院甚尔保证道:“不会的啦,如果我死了保镖先生就会失业,那不会的哦。”

  禅院甚尔似想起了什麽,在后者疑惑的表情中,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眼前发昏的乌丸羽涅:“……”不懂。

  病房门被推开,帮忙办理手续的佐藤美和子带着身后的医护快步走到赤井秀一的病床旁。

  在医生检查时,她把手中的单子竖到了禅院甚尔的眼前,臭着张脸道:“这是需要缴费以及签字的单子。”

  “我?”

  禅院甚尔拿着半根香蕉,身体略微往后一仰,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其他人,迟疑地指了下自己。

  “不然还能是谁?”

  佐藤美和子一把把单子拍到病床上,抬起头时对乌丸羽涅展出安抚的笑容,“需要帮助可以和我联系,笔录不着急。”

  乌丸羽涅点头后,她又看向身后的赤井秀一,把口袋中的钱包交给了他。

  “这是从你大衣口袋里掉出来的,很可惜里面没有能证明身份的证件……我们会想办法让你尽早和家里人或是朋友联系。”

  “在此期间,你就先住在病房,要是有更好的去处我们也不拦着,但需要来警视厅填写数据,方便后续的跟进。”

  “麻烦了。”

  赤井秀一礼貌地点了点头。

  佐藤美和子这才催促起满脸不情愿的禅院甚尔和医生风风火火的离开,病房里又只剩下乌丸羽涅和赤井秀一两人。

  谁也没开口,乌丸羽涅只是托着下巴,静静谛视查看钱包的赤井秀一。

  “咚——”

  苹果核抛到了垃圾桶里面。

  赤井秀一闻声侧头,合上钱包,直接了当道:“我不想住病房。”

  眼前的男孩眨了眨眸子,又挠了挠头,回问道:“那你想去哪儿?”

  小红说,男人救他是不怀好意,但自己身上也没有可被人所图的地方,这人不顾危险这麽做是为了什麽?

  钱吗?

  可是都失忆了哎。

  听医生讲,那个钢板砸到了脑袋,要是运气不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乌丸羽涅:“……”啊,听着就麻烦。

  “你叫,乌丸羽涅对吧?”

  没等他思索完毕,赤井秀一就试探性问了句。

  乌丸羽涅回过神,毫无防备心地“嗯”了一声。

  “那我可以去你家吗?”

  见此,赤井秀一双手搭在白色的被子上,手指轻点着被褥,冷静地解释道,“别误会,我看过了,我身上的钱并不够我长期住在医院,而且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听刚才的女警说,我是为了救你才失忆,那麽,作为救命恩人,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许是觉得太过强势,他补充道:“当然,只是借住,等我恢复记忆,或者警方找到我的亲友,我自会交付期间的租金,以及这段时间的开销。”

  赤井秀一的要求确实不过分,甚至可以说合情合理。

  乌丸羽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只是期待地问道:“你会做饭吗?”

  赤井秀一:“……”

  他安静片刻,想起自己还算能入口的做饭水平,回道:“可以试试。”

  “那就来吧!”

  乌丸羽涅弯着眼,双手笑着合十,发出一声愉悦的脆响。

  “来什麽?”

  是交完钱的禅院甚尔,他刚进门就听见了这一句,狐疑地走了过来。

  见两人像是在达成某种交易交易,他心头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未来一段时间和我们一起生活啦!”

  乌丸羽涅晃着身子,很是开心地说道。

  “你做了什麽?”

  禅院甚尔错愕,他双手抱臂,拧着眉瞪向赤井秀一。

  对于房子里多一个住户他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但一想到自己以后祓除咒灵要多保护一个普通人,心中“唰”地腾起烦躁。

  “这得加钱!”

  未等赤井秀一回话,禅院甚尔吵嚷着转换目标,他弯腰揪起乌丸羽涅的衣领,强迫其抬起头,威胁道,“你下次再趁我不在乱捡人,我就把你……告诉你叔叔。”

  乌丸羽涅:“……”

  “哦……”

  想到自家叔叔的脾气,乌丸羽涅垂着眼应下,随即扬起眸子,看着禅院甚尔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辩解道,“这人说他会做饭啦,我不想天天往外面跑,很危险的!”

  想起近段时间的出门频率和乌丸羽涅吸引咒灵的奇异特质,禅院甚尔沉默了。

  ——行。

  出院手续办理的快速,和警视厅报备之后,赤井秀一如愿住进了乌丸羽涅家中。

  他坐在后座,透过后视镜端详着开车青年的样貌,被捉个正着也不惊慌,神色自若。

  三人并未直接前往米花町二町目,而是在赤井秀一的提议下去商场购置了几套换洗衣物。

  期间,乌丸羽涅看上了娃娃机中的一个毛毛虫形状的玩偶,在场三人,只有禅院甚尔身上有多余的闲钱。

  因此!

  乌丸羽涅:盯——

  禅院甚尔:“……”

  “我欠你的?”

  话虽如此,但为了自己未来的保镖生涯可以安稳度过,还是把钱包丢给了乌丸羽涅。

  乌丸羽涅拍着胸脯,对自己抓娃娃的技术有着充分的信心,以一百日円一次为基础,连续抓了九次空抓,即将陷入自闭的前夕,禅院甚尔看不下去了。

  他一把把乌丸羽涅扯到身后,抢过后者手中游戏币,开始了暴躁抓娃娃模式。

  游戏机被拍得“啪啪”作响,很快就引起了店内其他人的注意。

  管理人员擦着汗上前,想要提醒禅院甚尔注意力道,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吱声。

  最终!

  两人以支出一万五千四百日円为代价,收获一个娃娃以及一台破损的抓娃娃机!

  ——可喜可贺。

  羽涅&甚尔:“……”

  “保镖先生,这不在报销范围内。”

  乌丸羽涅抱着店长友情相送的娃娃,心满意足地告知了禅院甚尔这一不幸的消息。

  禅院甚尔:“……”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赤井秀一叼着烟,提着衣服回来时就是这样一番情形——游戏店门口的角落中,矗立着一台抓娃娃机,身形高大的黑发青年俯视着白发男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赤井秀一:“……?”发生了什麽?

  他把未抽完烟的丢到垃圾桶里面,提速走了过去。

  看见赤井秀一,禅院甚尔似找到罪魁祸首,发出了一声冷笑。

  莫名收获白眼的赤井秀一:“???”

  司机还是那个司机,保镖还是那个保镖,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车后座下来了一位不认识长发青年。

  工藤新一脚步一收,忖思几秒,大声叫了乌丸羽涅的名字,隔着街道,两人远远打着招呼。

  和外界的阳光相比,玄关处灯光几经调试,色调偏暖,让人不免放松。

  赤井秀一落后几步,像是好奇一般四周环顾。

  “五条悟?”

  “保镖先生的弟弟?”

  前方传来两声疑问,紧接着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闭嘴!”

  来自禅院甚尔。

  “老子都说了老子不是他弟弟!”

  是清朗的少年音,年纪不大,但出奇的嚣张。

  赤井秀一意识不对,三两步来到客厅。

  只见,从没见过的白发少年翘腿坐在沙发上,他歪着头,圆形的墨镜下滑,露出苍蓝色,漂亮到难以言喻的眸子。

  五条悟没有给乌丸羽涅出声的机会,当着禅院甚尔的面,就要把人往二楼提溜。

  秉承着保镖的职责,禅院甚尔负责任地挡住了楼梯口。

  两人都不在意赤井秀一这名外人的存在,气氛逐渐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被五条悟勒着脖子的乌丸羽涅终于挣脱桎梏,他干咳两声,引起两人的侧目。

  “保镖先生你去把这个人安置一下。”

  乌丸羽涅皱着脸,摩挲着短短几个小时就被勒了两次的脖子,偏头看向待在后方毫无存在感的赤井秀一,“你还记得你叫什麽吗?”

  赤井秀一放下手中的袋子,状似回忆,回道:“诸星大。”

  “好的。”

  乌丸羽涅点头记下,把无语的禅院甚尔扯了过来往诸星大的方向推,“麻烦你啦,到时候我会和叔叔说的。”

  解决完这件事,他松了口气,仰头望着乖巧等待的五条悟。

  “上楼吧。”

  “来咯。”

  五条悟笑着把双手枕在脑后,踩上了楼梯。

  令他没想到是,乌丸羽涅找的谈话地,是一间卧室,进去时,他很自然地反手锁了房门。

  瞧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五条悟眨眨眼,这里敲敲,那里打打,语调夸张。

  “哇哦,居然是卧室吗?”

  他蹲下身,非常顺手地拉开床头旁的小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冒着冷气的可乐,探出一颗脑袋问道,“你要喝吗?”

  “不了吧。”

  乌丸羽涅头也没回地关着窗户。

  “那老子就不客气了!”

  话落,五条悟收回脑袋,关上小冰箱,蹦蹦跳跳地摔入软椅中,茶几对面是同样窝在软椅中的乌丸羽涅。

  阳光透过轩榥,洒在两人身上,给相似的白发渡上一层金辉。

  “噗呲——”

  饮料罐被一根白皙的手指打开。

  “你有什麽想和我说吗?”

  乌丸羽涅身体后靠,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五条悟仰头灌了口可乐,笑嘻嘻地反问道:“你怎麽不问问老子是怎麽进来的?”

  “你人都在这里了,还有问的必要吗?”

  乌丸羽涅真诚,许是觉得阳光刺眼,“刺啦”一声,窗帘拉起,他整个人被阴影笼罩。

  “啪嗒——”

  易拉罐与茶几相触碰。

  五条悟左手托腮,右手捏着百合花洁白的花瓣。

  “嘛,那老子就直说了,老子想知道你的秘密。”

  “秘密?”

  乌丸羽涅困惑地歪了下脑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抱枕蓝色的软毛,直视五条悟,“你是指什麽?”

  “当然是——”

  五条悟拖长了尾音,而后理直气壮地出声道,“那股红色的咒力和缠绕在你身上的字符啦!”

  话罢,他拍着茶几,大声地抱怨道:“老子为了这件事,跑了整整三趟!三趟!最后什麽都没查出来!看在老子这麽辛苦的分上,你快点告诉老子!”

  乌丸羽涅:“……”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五条悟的所作所为,默默往后缩了缩。

  五条悟陡然从椅子上站起,弯下腰与乌丸羽涅贴的极近,他的墨镜滑到鼻梁处,碧青与苍蓝相对。

  乌丸羽涅眸光一定,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退无可退的他选择一巴掌拍上去。

  感知到自己的手心似乎粘贴了一个平面,他顿了顿,收回手,拒绝道:“太近了。”

  此时五条悟已经重新坐回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你是不是不想回答?”

  乌丸羽涅抿了下唇,还是摇头。

  “我只是个普通人。”

  他低眸,慢条斯理道,“我没有秘密,从未想着隐藏,你也无需调查,你问,我想答自会回答。”

  天慢慢黑了,房间里的能见度低了不少,没了光亮,乌丸羽涅在五条悟眼中的存在感越发的低,宛若透明。

  “秘密是单属于一人的。”

  乌丸羽涅抱紧了玩偶,话语中萦绕着似有若无的孤寂与失落,“小红的存在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他们都看不见。”

  “我很想把小红介绍给叔叔、介绍给姐姐、介绍给我所信任的所有人……”

  说到这,他声音停了停,几秒后继续道:“我努力过了,但就连保镖先生,都看不见小红。”

  “至于你说的咒符,”

  乌丸羽涅沉吟一瞬,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小红也没和我说过。”

  “普通人?”

  五条悟手指指腹摸着下巴,“那这样说,老子也能算得上你信任的人咯。”

  下一秒就听见了男孩的否定。

  “不,我并不信任你。”

  乌丸羽涅忽视五条悟震惊又受伤的表情,坦坦荡荡道,“你是例外,你能看见小红,这很危险,可是我杀不掉你。”

  “你当然杀不掉老子。”

  五条悟恢复了嬉皮笑脸,他推上墨镜,“话说,你不让那个什麽小红出来吗?”

  “小红不想见你。”

  多年的相伴,乌丸羽涅懂得小红的一切,既然小红到现在都没有现身,意思已然明确。

  “那很无——聊——诶!”

  五条悟撑着下巴,手指轻点着脸颊,介于乌丸羽涅的坦诚,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身上没有咒力。”

  “所以?”

  乌丸羽涅不明其因。

  “老子和你说过吧,只有拥有‘生得术式’才能成为咒术师。”

  五条悟清了下嗓子,少有耐心地解释,“普通人无法看见咒灵,能看见咒灵,没有术式的则会被老橘子收编为‘窗’……这个以后再解释。”

  “老子是想说,没有咒力的存在微乎其微的,你的保镖禅院甚尔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反向天与咒缚’。”

  “懂了。”

  乌丸羽涅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和保镖先生一样,都是所谓的‘反向天与咒缚’。”

  “一开始老子也是这样想的。”

  五条悟非常满意自己的教学,“但你可以看见咒灵对吧?”

  见人点头,他反而严肃了起来。

  “禅院甚尔‘咒缚’是用所有咒力换取极致的肉.体,所以他的五感异于常人,过于敏锐,这种情况致使他没有咒力也能看见咒灵。”

  说着,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老子看不见你,但你身上又有咒力,为什麽!”

  乌丸羽涅:“……”嗯?看不见?

  他带有不易察觉的怜悯,弱弱地开口:“不知道。”

  “因为你变异了!”

  “啪”的一声,五条悟拍桌而起,这就是他的答案,“如果老子没猜错,不,老子一定没有猜错,小红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存在。或许,你一开始是‘反向天与咒缚’,但在‘咒缚’的形成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因此你的咒力没有消失,反而以另一个更为奇怪的方式存在。”

  乌丸羽涅:“……”不懂。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为什麽‘六眼’看不见你。”

  五条悟信心满满地坐下。

  其实,在五条悟消失的这段时间,乌丸羽涅也在思考咒术界、咒术师、术式这三者间的关系。

  所以此刻,他问出了一句推翻五条悟所有猜测创建基础的问题。

  “如果我有术式呢?”

  五条悟:“……”

  五条悟:“???”

  他脸上的笑意一僵,这次是真切露出了震惊,不知是对乌丸羽涅拥有术式,还是对自己想了这麽久却是错误的答案。

  “你用一个给老子看看。”

  五条悟眸子亮的惊人,直勾勾盯着乌丸羽,像极了找到心仪玩具的孩童。

  “杀了我。”

  乌丸羽涅平静出声,他把手中的玩偶放到地上,顶着五条悟错愕的目光,认真道,“杀我了,我的术式要死亡才能触发。”

  “被动触发?”

  五条悟睁着苍蓝的眼睛,哪怕面对这种闻所未闻的术式,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一字一句确认道,“你、确、定?”

  乌丸羽涅点头了。

  【动手吧,死不了。】

  沉寂的小红出现,它进行了表态,是特意克制过的浅红,【想知道真相,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当然,你要是害怕,也可以选择放弃,不强求呢。】

  五条悟本身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正相反,他有着刻入骨髓的疯狂,应当说,咒术师都有着疯狂因子。

  由此,在面对乌丸羽涅这种普通人听起来近乎丧心病狂的要求时,不知是因那笃信而坚定的神情,还是被小红的激将法刺激到了,他摘下了墨镜。

  至于阴谋?

  那又如何?

  一股咒力在指尖凝聚。

  窗帘被咒力卷起,璀璨的余晖落在乌丸羽涅的发梢,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苍”的凝聚,眼底清晰映出了这从未见过的术式。

  “砰砰砰——”

  激烈的拍门声,禅院甚尔的质问隔着门传了进来,有些模糊,“喂!你们在搞什麽!”

  与此同时。

  “术式顺转,苍——”

  “轰——”

  前方的乌丸羽涅被术式所淹没,“苍”并未止步,而是破开墙壁,一路冲向夕阳。

  【回溯·三分钟——】

  “吱——”

  尖锐的声音在五条悟耳中炸响,他瞳孔放大,怔怔地凝视眼前的红色文本。

  下一瞬,形状各异的猩红符号爬上了他苍蓝的眸子,视野被刺眼的血红吞噬,宛如置身于死亡之中……

  “杀了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五条悟从恍然中蓦然回神,感受着自己骤然加快跳动的心脏,一时间竟喘不上来气。

  他捂住胸口,紧盯前方的白发男孩,破碎的记忆如流星,拖着淡淡的尾光从脑海中划过。

  忽地。

  五条悟发现了异常。

  他诧异地问:“你眼睛怎麽了?”

  乌丸羽涅原本透亮的眸子像是被蒙上一层薄雾,毫无焦距的对着他。

  后者似是没听到他的疑问,只是呆呆重复着三个字。

  “杀了我。”

  “砰砰砰——”

  砸门声再次响起。

  心底不停涌上怪异,五条悟寻声快速转头,他瞳孔一缩,低喃道:“禅院甚尔……”

  “喂!五条悟!滚出来!”

  门外的禅院甚尔见无人回应,用力按着把手,脆弱的房门摇摇欲坠。

  种种异常让门内的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竖起了一根手指。

  “术式顺转,苍——”

  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