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迟渊离开马车后，一阵整齐低沉的脚步声响起，段迟渊低声吩咐了什么，车厢外的人声渐渐变小，似乎是去了别的地方。
燕卿卿从袖子里拿出药膏，仔仔细细的给林晏安上药，神情颇有几分拘谨，不再像之前那么随意。
肯定是因为前一天夜里的事情……林晏安漫不经心的想，虽然应该没人敢听段迟渊的壁角，但是只要看到他身上的这些痕迹，昨夜发生了什么就一目了然了。
林晏安想了想，轻声问道：“刚才那人说的恶鬼，是什么？”
燕卿卿愣了愣，细声细气的解释起来：“公子有所不知，这无间旷野虽然百年前被王上彻底清理过，但是毕竟是地底污浊汇聚之地，鬼怪妖邪层出不穷，再加上酆都城中违禁的恶鬼都会被流放到这里，所以每隔十年，王上都要率阴兵出行，巡游清剿旷野上邪气聚集之地，每次都要耗时近一个月呢。”
林晏安有些诧异，问道：“这里是地府，有鬼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为什么还要费力气清剿？”
燕卿卿杏眸圆睁，娇俏的面容微微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抱怨道：“公子此言差矣，此地虽是鬼界，却也不是什么无纲无纪，能够肆意妄为的地方，虽然数百年前的无间旷野的确是这个样子的……不过自从王上定居在这里，无间旷野就跟酆都城差不了多少了。这样的状态若是想要维持下去，王上就得定期清理那些神志不清又力量强大的恶鬼，免得它们随意吞噬弱小的鬼族。”
“这样啊……”林晏安若有所思，心想这倒的确像是老段会做的事情，以一人之力，守一方平安……
林晏安掀开帘子看了看，发现马车前方不远处烟尘滚滚，隐约能听到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他心底一动，道：“那就是阴兵？”
燕卿卿凑过来看了看，颔首道：“嗯，听说王上生前是镇守四境的大将军，手底下兵马无数，所以死后便也收编了一支阴兵，勤加训练，到了现在，竟能跟酆都城守一战呢。”他说着说着，忽而露出陶醉的神色，娇嗔道，“唉，王上死后都这么俊美不凡，也不知活着的时候是何等风姿，真想亲眼见一见呀！”
林晏安斜了他一眼，凉凉道：“昨夜差点被他掐死，你倒是不记仇。”
燕卿卿正色道：“公子说什么呢，奴家这条命，本就是王上救下的，犯了错被王上惩戒，自是没有怨言。”
林晏安神色黯了黯，轻声道：“你犯了什么错？不过是答应了我的要求罢了。”
燕卿卿嘻嘻笑了，故意逗趣道：“公子非我，怎知我之乐？这般阴差阳错，反倒让奴家离王上那么近，近到能看清眼睫毛，奴家险些激动得晕了过去！”
林晏安忍俊不禁，骂道：“你这人好没出息！”
燕卿卿不以为意，笑着说：“奴家生前不过一戏子，死后也没什么大本事，有没有出息的有什么要紧？”他顿了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站起身来，对林晏安深深行了一礼，正色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林晏安忙到不用，再直起身来时，燕卿卿很明显的放松了许多，两人越发熟稔起来。
燕卿卿一边低声陪林晏安闲聊，一边帮林晏安的手臂和小腿上药，抹完了这几处后，就再不肯动手了，小声说：“剩下的公子还是自己来吧，奴家可不敢了，再被王上抓到，可就死定了。”
林晏安失笑，接过他手里的药膏，解开衣衫，自己给自己上药。
胸口的伤疤不知为何又恢复了原样，摸起来不痛不痒，就好像昨夜的开裂和长剑的虚影都是一场荒谬不经的梦。林晏安摩挲着那道细长的剑痕，有些出神。
“公子可上好药了？”燕卿卿为了避嫌，早就背过身去，此时听林晏安半晌没动静，忍不住小声问。
“啊……”林晏安回过神来，低声道，“就快了。”
等他把私密处的瘀伤都涂好药，不远处原本弱下去了的“咚咚”声忽的又大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听的人胸口发闷，渐渐地，就连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林晏安身体虚弱，被震得险些从座位上摔下去，被眼疾手快的燕卿卿一把扶住。
“怎么回事？”林晏安握着燕卿卿的手臂，皱眉道。
燕卿卿也不明所以，掀开车帘看了看，疑惑道：“是王上那边……不应该啊，前几次巡游时，从没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
“咚咚”声响个不停，在林晏安耳畔逡巡不去，他凝神听了数息，忽然感到一丝难以言说的怪异。
这响动，好像是心跳声……
他还没来得及捕捉那一瞬间的灵感，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一道刺目的光芒横贯天地，瞬间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冲击波，狂野暴虐的力量席卷开来，站在最前面的几个阴兵反应不及，瞬间被暴走的灵力吞噬了。
冲击波扩散的速度太快，燕卿卿飞身挡到林晏安身前，周身剧震，柔弱的身躯瞬间变得缥缈了不少。
他们所在的这辆马车似乎有什么特别的防护措施，并没有被冲击波打成碎片，而是在被击退进十米后，吱嘎作响的停住了，勉强抵挡住了灵力的侵袭。
车内的两人被撞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车厢不再摇晃了，林晏安费力的扶起燕卿卿软绵绵的身子，小心地把他放到座位上，忧心不已的问：“燕卿卿？你没事吧？”
燕卿卿嘤咛一声，渐渐醒转过来，泪眼婆娑地说：“公子，奴家舍身相护，你是不是……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林晏安嘴角抽了抽，很想一把甩开他的手，最后还是忍住了，面无表情的说：“还是算了吧，姑娘花容月貌，在下高攀不起。”
“哎～公子长得这般俊俏，该是奴家怕配不上公子呢～”燕卿卿很不长记性的抬起爪子，就要摸林晏安的脸。
“燕卿卿。”车帘突然被掀起来，段迟渊的脸色黑如锅底，沉声道：“你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