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哥哥，你不能这么做，要不是有你和梓渊哥哥，我们早就死了，现在这样已经是赚来的了，你还是赶紧带着梓渊哥哥走吧！”
“就是啊，孟哥哥，现在走还来得及……”
“孟哥哥，小虎说得对……”
“对个屁！赵小虎，你别在那装活菩萨了，兰丫头和二狗都死了，再留着那个顾梓渊，咱们也得死！”
“呜呜呜，我不想死，小虎哥哥救救我……”
一群半大孩子们吵成一团，有高声怒骂的，也有抽抽噎噎得哭个不停的。孟清初坐在靠近门边的小床上，怔怔的看着他们。这些孩子年纪都不大，最大的赵小虎也只有十岁，但是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像是只有五六岁，长得很矮小。残酷的生活像是最特别的肥料，没把他们的身量喂起来，反倒过于高效的催熟了他们的心。
孩子们吵着吵着，终于打了起来，赵小虎从乱七八糟的战场里撞出来，一把攥住孟清初瘦削的手腕，大大的眸子里闪着光，大声喊：“孟哥哥，你快点带着梓渊哥哥走啊！”
打从一开始，赵小虎就很尊敬顾梓渊，因为那男人来的时候穿着一身军装，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口和浓重的硝烟味道，目光凛冽，身形似铁。男孩看到他就怔住了，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下凡的威风凛凛的二郎神。
可是顾梓渊不是神，他没有忠心耿耿的哮天犬，眉心也没有明辨是非的第三只眼。就算再好的身子骨，也还是敌不过小人的算计。孟清初看着男孩被层层绷带牢牢绑起来的手臂，苦涩地笑了。
“小虎，你能不能听孟哥哥的话，带着大家一起躲在房间里？”孟清初摸了摸赵小虎头顶稀疏而柔软的头发，温和的问，“你梓渊哥哥说要带着大家一起走，但是你们要保持安静，不能被外面的坏人发现。”
赵小虎愣住了，孩子黝黑的眸子纯净而清晰，倒映着孟清初清隽的眉目。他小心翼翼的问：“真的吗？孟哥哥，梓渊哥哥真的能带着我们一起离开吗？我们真的能活下来吗？”
说到底，就算再怎么成熟早慧，他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孟清初笑着点点头，保证道：“梓渊哥哥一定会把大家都救出去的，他可厉害了，小虎不是知道吗？”
“嗯嗯！”赵小虎猛点头，他当然知道了，梓渊哥哥可是最厉害的，是大英雄！
他颠颠的跑回孩子堆里，把打架的几个男孩扯开，小声嘀咕了一会儿。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弥漫起兴奋而快活的气氛，孩子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期待的看向孟清初。
孟清初努力维持着笑容，在孩子们的注视下走到门边，小声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好好呆在这里，保持安静哦，要是乱哄哄的打扰到梓渊哥哥可就不好了。”
孩子们都乖乖点头。孟清初缓缓吐出一口气，退出房牛寺歹朱彳亍云力纟且间，把门关上。他一动不动的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缓缓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把房门反锁。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去了仓库，翻箱倒柜了找了一通，最后找出了一把长柄的斧子，可能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用来劈柴的，毕竟公馆大厅里还有一个大壁炉，虽然已经落满了灰尘，再也无法使用了。
卧室里很安静，顾梓渊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孟清初拖着斧子走到床边，伸出手摩挲着男人硬朗的眉目，心口像是被凿开了一个洞，眼泪没往外淌，全都倒灌进了那个洞里，冰凉彻骨。
明明是那么身体强劲的男人，患病以后，修长漂亮的四肢也渐渐开始溃烂了，疼痛折磨着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渐渐地，就连最稀薄的粥都喝不下去了，脸颊瘦削的吓人。
被困在这屋子里折磨了这么多天，活着的人全都形似恶鬼，也许死了的才比较幸运。
要是那个时候，顾梓渊没有战败，也没有落难到他的小学堂就好了，那样的话，虽然形同陌路，无情无爱，但至少能各自安好，不必把两个人的生死牵在一处，彼此折磨。
要是没有那些孩子就好了，那样的话，就算要跟顾梓渊一起死，他也别无二话。
可惜他的脊梁上压着满满当当的二三十条人命，再也担不起顾梓渊的那一条了。
孟清初怔怔的坐在床边，从正午坐到了傍晚，终于缓缓站起身来，提起了手里的斧头。
他从小读书，没有干过什么重活，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此时举着沉甸甸的长柄斧子，从手腕到肩胛都在颤抖，却不得不把手里的凶器高高扬起，再狠狠落下。
电光石火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男人猛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瞳眸反射出利刃雪亮的锋芒，深深地看了孟清初一眼。
那一眼，看得孟清初神魂尽摇。
浓重的血腥气中，他总觉得，自己并不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眼神。
顾梓渊看着他，那么失望，又满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