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蒙在被子里睡出了一身的汗，沈笠舟起床后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出来后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有些晚了，匆匆吹了个头发后就披了件外套出了门。
沈笠舟没有再叫小方开车，而是自个开车去了龚亦茗的酒店。
到时对方已经下了楼，正立在酒店外面等他。
对方应该也是洗过澡的，白日里穿着的那一身都换了。换成干净简约的白色毛衣加黑色休闲裤，鞋子也干净得一尘不染。
龚亦茗的这一身穿着打扮，乍一看还挺青春的，像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还是那种走在校园里能让女生一步三回头的校草。
沈笠舟想白月光这个词汇用在他身上，还真是一点也不违和。
夜晚的霓虹灯映在他的侧脸上，给其镀上一层烟花气息，就好像天上的皎皎明月也沾染了一丝风雪，平添几抹色彩。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子的龚亦茗，沈笠舟有一瞬间竟觉得好似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但是他知道他不是，因为那个人在另外一个时空，在他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
哪怕他们的声音是如此的相似，身高体重都差不多，就连气质也是如此的相像。
但在“人像识别功能”生效后，他看清楚对方脸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不是他。
龚亦茗也只是龚亦茗，只是这个世界的龚亦茗。
车子开近，沈笠舟将车停在了他的身旁，降下车窗道：“抱歉啊学长，我来晚了。先上车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龚亦茗颔首说了一声：“好。”
然后就打开前座的门坐了进来。
沈笠舟带他去的是私房菜馆，虽不是什么高档餐厅，但在申城也算是有名的饭店菜馆，主打一个美味家常。
而沈笠舟之所以不选择高档餐厅，而是选择这么一家私房菜馆主要也是为了拉近与白月光学长之间的感情。
高档餐厅虽安静优雅，但也给人与人之间产生了疏离感。
但私房菜馆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坐在小包厢里凑在一块看菜单，吃饭的时候时不时聊两句，说起以前读书那会儿的事，聊几句家常增进一下感情，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毕竟他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总该要有点过去的记忆回顾一下嘛。
沈笠舟虽不是原主，没有那么多细节可以回忆。
但好在他有原主的记忆，只要龚亦茗帮着一块回想，他就能有相关的片段来支持他回忆，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浮现于脑海中。
到达目的地后，沈笠舟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库。然后两人一道出了停车场，守在店门口的门童为他们打开门，礼貌地询问道：“欢迎光临，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有。”沈笠舟说，“好像是丁字号，405包厢，姓沈。”
“好的，您这边请。”门童招了一下手，立马便就有人过来带领沈笠舟他们去预定的包厢。
这里环境特别安静，绿意盎然，还有小型的假山流水等装饰。
别看这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家私房菜馆，每个想要过来吃饭的人，还都得提前三天预约才能坐得上位置。
沈笠舟他们被带到了包厢后，服务员拿来菜单给他们点菜。
沈笠舟请客自然是由他来点菜，但龚亦茗是客人，为了照顾对方的感受，沈笠舟将菜单放在两个人的中间，坐近了与他一起看。
两人本来就是并排坐着的，沈笠舟一靠近过来，龚亦茗便就隐隐约约闻见了一股幽香。
或许是因为不久之前才洗过澡，他们凑得近了，还能闻见对方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沐浴露清香，还怪好闻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龚亦茗的身体都不自觉地微微坐板正了一些，整个人都呈现出些许僵硬的姿态。
沈笠舟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一不自然，视线依旧停留在两个人之间的菜单上，指着其中的一道菜说：“秋葵牛肉怎么样？这还是这家店的招牌。我吃过，味道不错。”
“嗯……都可以。”龚亦茗垂下眼眸，视线便就落在了沈笠舟点菜单的手指上，干净修长，指尖圆润，指甲也修剪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白。
这家私房菜馆的菜单是红色包边，浅黄色打底。沈笠舟的手落在上边就显得他的指根更加的修长且白皙，特别好看。
沈笠舟陆陆续续又点了好几道菜，说记得以前龚亦茗爱吃，不知道现在还爱不爱吃？
他问完后一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不由有些奇怪。于是轻轻抬头看了过去，疑惑道：“学长？”
龚亦茗立马被唤回神来，眼眸微垂便就与对方目光相撞上在了一起。
视线相对，两人的距离还如此地贴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在他们周身萦绕着。
龚亦茗手指微动，喉间滚动了一下道：“我都行……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竟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沈笠舟一时有些把控不住现下的气氛，眼神微有些逃避，说的话却意味不明道：“放在心上就不会忘了。”
心口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一下，龚亦茗不自觉地收拢了手指。而后他也偏开了目光，将话题重新拉回点菜上：“菜应该够了，两人吃吃不完。”
“好。”沈笠舟立马招手唤来了站在门口边的服务员，将菜单递给了对方，说：“就这些了。”
“好的，菜需要时间做，您两位请稍等。”
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了，包厢内一时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笠舟觉得现下氛围着实有些不太对劲了，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就是感觉周边萦绕的气氛都是暧昧的气氛。
于是他悄悄将座位与对方拉开了一点距离，干笑了两声，开始没话找话了，“学长还记得以前我们放完学后，也经常这样一起坐在外面点菜吃饭吗？我记得当时你点的还都是我爱吃的菜呢哈哈……”
“记得。”龚亦茗心想，他记得他们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每一点滴。
但是有些事情却已经没法再回到过去了，不能拉出来回忆，更不能再摆在对方的面前，问他要一个答案。
因为，他早已没有当初的那一份勇气了。
沈笠舟不知道他心中此刻在想着什么，依旧自顾自地在那儿说着以前的事。
随着他的回忆讲述，印在他脑海里原主的记忆就越来越清晰。
沈笠舟在看完那些片段后，与龚亦茗聊天的底气也加强了不少。
不知他们聊了多久，服务员敲响了门。
沈笠舟这才将话题停了下来，让服务员进来。
菜一一上齐后，对方将小推车撤下，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沈笠舟说了那么久也饿了，便也不再聊天了，而是专心吃饭。
或许是在国外待久了，也或许是自身气质修养的缘故，龚亦茗进食的动作很慢，特别讲究，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沈笠舟看着他这般吃饭的模样，忍不住地想是不是自己点的这些菜不符合他的胃口啊？
虽说都是以前龚亦茗爱吃的，但谁能保证一个人的口味永远都不会变呢？毕竟他在国外都生活了那么久，一些生活饮食习惯早已发生了改变也不意外。
于是沈笠舟也不再顾着自己一个人吃了，而是放下筷子，问道：“是不是吃不习惯啊？要不我们换一家西餐厅？”
“没有。”龚亦茗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国外也几乎都是吃中餐的，没有那么多讲究。”
他只是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突然又让他像回到以前读书那会儿，和年少喜欢之人坐在一块共进晚餐，让他忍不住地微微恍惚了一下，竟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做过那么多回梦境？还是当下的现实？
想到这里，龚亦茗不由抬眸看向沈笠舟。他的眼眸很深，头顶打下来的灯光也照不进他的瞳孔，像是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看进沈笠舟的心底一般。
沈笠舟一时被他这样的眼神给吓住了，忍不住地微微坐直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笠舟。”明明没有喝酒，龚亦茗却仿佛像是喝醉了一般，不知从哪儿生出了一股子劲，忍不住地想要揭开那一层纱，将他们之间的窗户纸捅破，向对方道出他当面为什么要出国，真正原因又是什么？
可临到头，他竟又退缩了。
年少不敢说出的辛秘，如今他又能有多大的勇气去说诸于口呢？
“嗯？”沈笠舟微微歪了一下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我听着呢，你说。”
“我这次回国其实是为了……”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万般斟酌后才说得出口。
就连他一向弹钢琴很稳的手，这一次竟然都莫名其妙开始发抖了起来。
但是沈笠舟却突然“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清一般，打断道：“不好意思，你说话的声音我听着实在是有些模糊，要不我凑近一点你再说？”
便也就是在这一刹那的功夫，龚亦茗原本收紧的手松开了。
有些冲动与勇气都在一瞬之间的事，一旦被打断了被很难再重新聚起来了。
龚亦茗看着沈笠舟干净而纯粹的眼睛，终还是垂下了眼眸，瞥开了目光，打了退堂鼓。
“没什么。”他说，“快吃饭吧，再不吃就该凉了。”
“哦，好。”沈笠舟应着，重新拿起筷子给自己加了一点菜，又换了另外一双公筷夹了一大鹅掌放进龚亦茗的碗了，笑道：“学长你爱吃的。”
“谢谢……”龚亦茗看着眼底笑容湛湛明亮的沈笠舟，不由感觉到些许苦涩。
最终他还是垂下了眼眸，在心底轻轻补充他想说，却未能说出口的话：[如果可以，我们能重新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