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池行川都在跟姜凌相处交流,完善001的相关资料信息,同时也了解许许多多他们美好的“回忆”。
实验室通过全息改造,已经变化成了一间温暖舒适的“房间”。
姜凌坐在一张圆桌前,顶着一头蓬松柔软的黑色小卷毛,他低垂着眼睛,睫毛浓密。
深肤色的手指慢慢剥开玻璃糖纸,果汁硬糖的味道席卷口腔。
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暖黄色的光,打在白色陶瓷小瓶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宛若一场尚未清醒的美梦。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的妈妈是闺蜜,据说当年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曾经开玩笑说订下娃娃亲。”
姜凌语调惬意舒缓,脸上不自觉染上笑意。
他眼睛直直地看向池行川,继续说道:
“我和你一起长大,你大我三岁,但是完全没有哥哥的样子,从小就爱逗我玩,有时候非要弄哭我才肯给吃糖。”
池行川也在注视他,神情专注,眼底仍古井无波。
姜凌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
“后来我们上学,你头脑很好,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经常听到大人们夸奖羡慕秦叔叔秦阿姨,你也是他们的骄傲,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到了青春期,我们各自分化属性,我以为自己会是个Alpha,最后成了个Omega……”
说到这里,姜凌微微偏过头,掩饰了一丝不自然。
分化成Omega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经历易感期,那种感觉会十分的难受,遏制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打抑制剂,另一个是被对应的Alpha标记。
他找遍整个房间,连个抑制剂的影儿都没见到。
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于是姜凌准备趁今天见到池行川,跟他表明自己的需求。
然而,实际上他无需开口,自身就已经发出了“信号”。
这几天空气里都飘散着奇异的香味,而今天则更加的浓烈,也吸引着对应Alpha的自然身体反应。
池行川本身自制力强大,基本上打一次抑制剂,药效可以维持两个月,不过这次完全失效了。
他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补上第二针。
因为假装某人的情人,相处就不可能避免亲密,刻意回避还可能让对方生疑,甚至是嫌隙,在感情中失控的状态是非常危险的。
为了防止001出现失控“状态”,他可以作出相应的牺牲。
“我出现了易感期症状,需要……”
池行川盯着那张唇张合,眸光微暗。
“嗯。”
“?”姜凌顿时有些茫然,他还没有说完就明白了?
下一瞬,池行川从桌对面站了起来。
随着距离拉近,周遭的两道气流愈发纠缠不休。
姜凌下意识仰起脸庞,身上被对方的阴影覆盖,他瞳孔微缩,对上了一双灼热的眼睛。
毫无前戏,动作不拖泥带水。
只见池行川扶住两边扶手,然后朝姜凌俯下身,伏在了后者的颈窝上,贴上了一层温热柔韧的肌肤。
高挺的鼻梁触碰的瞬间,姜凌感到一丝微微的凉意,肩膀无意识地战栗了一下。
紧接着,后脖子上的腺体位置,传来了轻微的疼痛,随即被首次标记的“信号”,奇妙的快感扩散至全身上下。
姜凌眼睛盈满生理性泪水,甚至呼吸都有些紊乱。
“你需要我的标记。”对方语气冷静,仿佛陈述事实般说道。
池行川身上属于Alpha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自然薄荷味道,闻起来相当的上头。
姜凌怀疑自己的状态,是一只吸上头的“大猫”。
但是在池行川看来,这只是个浅浅的标记,很明显姜凌需要得到更多。
姜凌心里一着急,他看也没看抬起虚软的手,不巧放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隔着白色薄薄的面料,能感受到柔软而坚实,富有弹性的胸肌,强劲有力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掌心顿时像是烧起来,姜凌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误会。”他讪笑着说道。
池行川眸光晦涩,微蹙的眉间浮现几分疑惑。
姜凌跟条游鱼一样,从椅子和对方的缝隙间出去,他向前兀自走了两步,突然轻叹了口气,说:
“你还记得我们见得最后一面吗?12月7日那天在天台上,你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
这错开话题的方式太拉了。
气氛刚刚热烈之际,陡然消散了许多,也有部分原因是标记过后。
“不是想跟我分手吧?”
池行川头脑冷静下来,察觉到他突然低落的情绪,然后半垂下眼眸,轻声笑了笑。
“当然不是。”
刚才的事情两人都没有再提,池行川顺着他岔开话题,看上去颇有风度,体贴细致。
姜凌没想到池行川这么“入戏”,这下他想开口要抑制剂都不太行了。
他眼巴巴盯着对方转身,只觉得后脖子上的咬痕,泛起麻麻痒痒的感觉。
然后,他看到池行川背影顿住。
姜凌瞬间表现如常,露出一个微笑。
“你心里还喜欢我?”池行川眸光幽微,嗓音透出几分喑哑地问。
姜凌眼睛弯弯,掷地有声道:
“当然,我最喜欢玄哥!”
“……”
终于把人送走了,姜凌坐在墙角上,他伸手摸着清晰的咬痕,整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的鼻腔还萦绕着淡淡的薄荷香,脑袋也有些不清醒了。
半个小时后,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涌现了。
忽然,头顶的窗口被人打开,一只成年男子的手臂伸进来,掌心握着长条状的盒子。
——是一支抑制剂。
姜凌从墙角弹起身,看到了窗外那张笑眯眯的俊脸。
对方一头灿烂的金发,五官轮廓深邃,有着混血儿独有的风情味道。
“宝贝儿,我想你需要它。”
……
前期的实验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后面到了一个过渡环节,由两名负责人交换实验对象,观测该实验体的适应程度。
这个环节并非必要,不过是走过形式流程。
池行川提议省略此流程,不过遭到了白统反对,而说出的理由令人意料不到。
白统坐在他对面,环抱手臂,神态倨傲地说道:
“你无法真正掌控这个实验,因为……你现在做不到科学理性。”
池行川眼眸微眯,掠过一丝暗芒,冷声道:
“请记住,无权干预的是你。”
“……”白统神色并不恼怒,反而笑了起来。
他自知没有资格参与该实验,别说池行川本人,就是在座其他人也不会听自己的话。
不过,他要的就是当众质疑的效果。
白统上半身前倾,眼睛闪烁兴奋的光,对池行川说道:
“你这么自信……让它们自己‘选择’,怎么样?”
晚上八点,观察室内。
周遭光线昏暗,安静得落针可闻,几人正在坐在席间观看荧幕大屏。
池行川先从04号实验室回来,002表现得很畏惧,不过在两位助理的看护下,攻击性还保持在安全的数值内。
现在李筝去了003号实验室,他坐在前排一瞬不瞬地望着荧幕。
白统偏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意味深长。
只见监控荧幕上画面动了,李筝推开了实验室的玻璃门,001正坐在桌前低头摆弄着什么。
待李筝想辨认那个“图案”之际,桌上的玻璃纸糖果重新变得散乱无序。
李筝先是打了个招呼,微笑着简单介绍了自己。
姜凌看上去有些诧异,因为自从来到这里,这是除了池行川之外,第二个人走进这间实验室。
当听到李筝的来意之后,姜凌犹豫了一瞬,然后对此次“换人”欣然接受,没有任何的发狂征兆。
这让荧幕外的几人感到惊讶,尤其是池行川,面色看似平静如水,其实内心已经暗潮涌动。
那边李筝也和他们一样,她怔愣过后眼波流转,唇角上翘,望着青年人畜无害的脸,问出了关键问题。
“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强迫你做某件事。你可以选择让池教授留下来……”
姜凌余光瞥见头顶监控器闪烁的红光,他听到了“池教授”三个字,然后神情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他轻声叹了口气,说:
“玄哥太辛苦了,我想让他多休息。”
荧幕之外,池行川紧盯着他脸上表情,没有一丝作假的可能。
这说明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而且并不像预想的那么依赖自己。
虽然这个变化不影响实验进程,可是在自己严密近乎完美控制中,是决不允许有一点点“误判”,或者是难以察觉的“失控”。
亦或者是其他什么……
“啪”握在手心的玻璃杯,突然支离破碎,掌心被玻璃片划伤,水渍混合着血丝流淌下来,伴随着旁边同事的惊呼,还有各种关怀的询问。
白统表情得意,正想出言嘲讽,却对上了一双阴鸷冷血的眼睛。
他露出惊愕的表情,喉咙里的话语顿时噎住。
他第一次见到池行川露出这种神情,似乎表面之下蛰伏着可怖的“野兽”,令人不禁胆颤心寒。
此次交换实验对象观察,时间定在三天内。
这三天里,池行川心神不宁,对外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他总会想到实验体001,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微笑的弧度。
目光也时不时落在对面,甚至因此短暂地出神,有几次差点手下失误,把试验台上的002直接送走。
002两手作爪状,表情自认凶狠,戏精上身一样挣扎喊道:
“我是巴比斯教主,黄金大面包,愚蠢的人类还不速速臣服!”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凡我教徒喵喵喵——”
池行川冷冷瞪着他,高亢的喵声戛然而止。
002陡然有些犯怵,下意识往墙壁内侧缩了缩,接着乖乖地接受两位小助理的“摆布”。
三天时间到了。
李筝刚从03号实验室出来,就看到了门口走廊上的男人。
男人眉眼冷峻,缓缓收回了目光,身姿挺拔地伫立在那儿,犹如一幅养眼却遥不可及的画卷。
“怎么样?”
李筝愣了一瞬后,随即笑道: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对此李筝毫无保留,将相关聊天和数据记录,都坦然地给池行川过目。
但是,池行川看完之后,表情却更加阴沉了。
他稍稍侧过脸,问:
“001有没有提到……别人?”
“……”
李筝摇了摇头,忽然笑出声说:“001应该处于恋爱期,又刚好因为什么事情,跟情人闹别扭的状态……”
对于这个有别于学术上的解释,池行川明显来了兴致,听完那番头头是道的分析,神情若有所思。
李筝见他这副模样,立即就明白了什么,她挑了挑眉,狡黠一笑道:
“池教授……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爱?
池行川眼里掠过茫然,心脏猛然一颤,像是有某颗种子突然破土抽芽。
“胡说什么?”他冷冷地斥道。
李筝却没有被唬住,她满不在乎地笑道: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以前也有爱上自己实验对象的例子。”
从前的确发生过几个“反面”例子,但是都以极为惨烈的方式收场,更是被整个人类实验基地视为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