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夜的鬼眼透过房门，只见敲门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晚上敲门给糖果的陌生老太太不可能太多，这个多半就是宋息口中的那位。
他用鬼力轻轻一拂，房门开了。
老太太站在门外，见到君亦夜的长相，楞了一下。
老太太正要离开，君亦夜开口询问道，“老人家，请问有何事？”
“我可能找错门了。”
“那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君亦夜注意到她的右手捏着，好像抓着什么东西，“昨天我朋友说遇到个老太太请他吃糖，是你吗？”
老太太停下脚步，用郑重的语气跟他说道，“小伙子，如果没什么事，赶紧离开吧。昨天那个，是你朋友？”
君亦夜点点头，老太太好像不太愿意让他扶，慢慢向前走去，“你居然有那种怪异的朋友。仙、人、魔，不要有来往啊。”
“此话何解？”
“你是仙，你的朋友是魔，我是一介凡人，就当没见过吧！”
“你弄错了，我不是仙，我是人。”
老太太听见这话，停下来怪异地看着君亦夜，“我分明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仙才有的灵气。”
说着靠近君亦夜仔细打量，老太太个子矮，君亦夜配合地半蹲着，“老人家，你是药师？”
“你怎么知道？”老太太瞳孔一缩，“我见过很多人，就算你不是仙，也不是凡人，但你是第一个一眼就看出我的身份的人。”
“这不难看出，你的手，有常年磨药留下的茧；你的身上也有一股药材味，是常年接触草药才有的独特的味道；而且普通人不会发现我身上有灵气。还有，你手中用糖衣包裹的，其实不是糖，是一种药丸吧？”
君亦夜和她在回廊中站了一会，毕竟老年人年纪大，而且在外面说话也不方便，就把老太太请进屋内。
老太太坐下以后，君亦夜给她倒了一杯茶。
老太太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她时间不多了，她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人或许可以帮她。
她决定赌一把，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再犹豫不决，只会走向绝路。
原来老太太名叫阿娴，早年嫁到了鹿山郡，曾经是这里的第一药剂师。
后来鹿鸣山庄掌权，庄主看重阿娴的本事，招揽了她。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她要研究的是人体潜能开发药，或者说异能激发药。
老太太后来知道了，就不同意再帮鹿鸣山庄继续制药，回到了鹿山郡一家人平平淡淡过日子。
“这种药剂并不成熟，有很多人无法承受药剂带来的副作用，就这样死了。”
“也有些人成功激发出异能，但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些变异人最终也被鹿鸣山庄抛弃了。”
阿娴说她回来以后，也过了十几年安稳日子，但是谁知道有一天，她的儿子失踪了。
她到处寻找，最终发现她的儿子被抓走试药了。
“真是一报还一报啊，我曾经制作出药剂让很多人成了牺牲品，最终我的儿子也没有逃过。他变异了，因为承受不了自己变异后的样子，自杀了。”
老太太说到这里，眼中隐隐有泪花，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继续讲接下来的事情。
“那时候我的孙子刚刚出生，我以为我连儿子都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找我一家人的麻烦了。但是他们没有就此罢手。”
“我怕我的媳妇和孙子也会被卷入其中，只好站出来答应他们，继续帮他们制药。”
阿娴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把茶杯放下后，拿出一颗糖果样式的药丸，缓缓道，“我是鹿鸣山庄的药剂师，那天给你朋友的药丸和这个一样，也是一种异能激发药。”
君亦夜并不惊讶，刚刚从她的描述看来，这家酒楼的背后支持者就是鹿鸣山庄的人。
进入这家酒楼的住户，很可能会被挑选为异能者。“为什么你会选宋息？”
“因为他，看起来最不像活人。”
他确实不是活人，不过老太太显然看人看得不够深入，只看了表面，“我也不是活人。”
“什么？！”老太太伸出巍巍颤颤的手，想要确认一下，又不敢，“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修者，不过几年前，我死了。现在成了鬼，但我还是修者，不过是鬼修。”
君亦夜无意欺骗一个老太太，他选择了实话实说。他感觉到老太太并不止是要诉苦，一定有所求。
“你是鬼，鬼修？你的脸，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老太太暗无光芒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我生前是法修，身体用了特殊方法保管。”
阿娴喃喃道，“怪不得，你身上有一股灵气。你就算是鬼，也不是恶鬼。你没有戾气和怨气。”
可能老人家做什么都慢，她等了一会，才又接着说道，“你很好，很难得。”
“我作孽太多，却报应在我的后人身上……”
君亦夜见她出神，出言问道，“这家酒楼是你家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错，这家酒楼名义上是我家开的。”她的意思是背后还是鹿鸣山庄做主。
“我的孙子如今也七八岁了，我老了，虽然儿子死了，但是儿媳很勤快，她不但把孙子带得很好，还很孝顺我。她很聪明，我的炼药本事也学了不少。”
“是金子终究是会发光的，鹿鸣山庄发现了我儿媳也会炼药，就来问她是否愿意为山庄效劳，她同意了。”
“阿沁比我聪明得多，她不但得到鹿鸣山庄的赏识，得了这间酒楼，而且鹿鸣山庄还把她推荐给了上层——虎啸山庄。”
“但这也导致了另一个麻烦，那就是她竟然被虎啸山庄的庄主之子看中，想要娶她为妻。”
“阿沁什么都肯做，就是不肯再嫁，谁来劝说也没用。”
“鹿鸣山庄如今一方面想我们帮着炼药，一方面想要逼着阿沁嫁给虎啸山庄少庄主。阿沁态度强硬，鹿鸣山庄只好答应帮我们周旋些时日，但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但他们还说只要我能帮他们制作出完美激发异能的药，或者想出重新安全修炼的法子，就不再来打扰我们。”
“先生，你是个有能耐的人，如果你肯帮助我，我发誓，只要是先生所求，哪怕豁出我这条老命，也在所不辞。”
一个刚接触的老太太，推心置腹地说了这么多，君亦夜本应该完全信任，再同情她的遭遇，想办法帮助她。
但君亦夜没有，她们现在再不济，也比城外的贫民过得好多了。
何况之前阿娴和她的儿媳也做了那么多助纣为虐的事，他不会参与她们的是非纠葛。
可是，如果要完成任务，找出灵力枯竭的源头，进入这里的势力中心则是必经之路。
思考了片刻后发现好像帮助老太太才是最简单进入山庄的办法，只是不是帮她，而是一种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
君亦夜说道，“请问贵姓？”
“夫家姓汤。”
“汤老夫人，我可以帮你，不过要怎么帮，这点我们得好好商量。”君亦夜相信，这间酒楼之中，就有鹿鸣山庄的人在监视，“你不可以对我有丝毫隐瞒，否则我会立刻停止跟你合作。”
阿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要我发誓吗？先生，我可以保证绝对不对您有任何欺瞒。但是我还是想看看，先生的本事。别怪老太婆多疑，这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君亦夜同意。
……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老太太向君亦夜行了个礼，“先生果然是高人啊，那就有劳先生了，老身肝脑涂地，报答先生大恩。”
“客气，我们这是互惠互利，恩情就不必记了。”
“你的那位朋友，吃了我的药丸没事？”
“没事。”
“那我先告辞了，明日再过来与先生详谈。”
“不必，我这里已经有人盯上了，到时我会去找你。”
阿娴点点头，起身告辞。
她回神过来有点纳闷，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陌生人？还笃定对方能救她们一家人。刚刚她打算编排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实话却忍不住倒豆子般说出。
只能归结于她把事情藏在心里太久，而遇到的这个自带灵气的人实在太罕见。
她实在是太渴望逃脱现在的困境了。
君亦夜刚刚施展了一点小手段，用鬼力暗示阿娴吐出心中的隐秘之事。
他看着老太太的背景逐渐消失在门外，心中想着也许可以借助这件事打入虎啸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