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尺寸是不是有点不对?”
看着手里这个几乎都快比郑在野的胸围还要粗壮的项圈, 孟易觉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哈?这不是你要的东西吗?注入灵力后就可以自动追踪,戴上以后想取下就会自爆,还附有警告的电击功能, 我按照你的要求, 给你照最高规格做的, 无论你捉了多强力的妖兽都能起作用!”
眼前的男人信誓旦旦地拍着他那壮硕的胸肌,脸上是熟悉的百分百自信。
孟易觉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在她没到之前就已经喝掉了一大堆酒的男人, 有点难以相信这个豪放又粗犷的人, 会是以前那个长原郑家的小少爷。
当孟易觉提到这点的时候, 男人便会摆摆自己那不知道是不是比蒲扇还要宽大的手掌, 洒脱地说道:
“往事不要再提,现在你哥们儿我已经跟那一群老头子断了交了, 还是自己创业比较爽。”
“嗯?为什么?”
“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工作的时候,就是这个也不能干, 那个也不能干。什么‘魔族的活你也敢接?!’、‘就这种事,随地找个手艺人就行了, 你完全不必自降身价去干这些事’……诸如此类的话, 听都听烦了!”
男人豪爽地拿起酒又干了一口, 肌肉虬结的双臂充满了力量感。
“拜托!你们可是我的朋友诶!我给你们打东西怎么了?啊?怎么了?他管得着吗?嘿!我就乐意给魔尊打东西!我就乐意给季星成带的小孩打玩具!嘿!怎么滴他了!我他*就一铁匠, 我想给谁打东西就给谁打,想打什么东西就打什么东西!”
虽然外表变了许多,但对方的那张嘴仍然是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孟易觉默默地听着, 时不时拿起酒杯和他干一杯。
她还以为过了一百年,所有人都变成了苦大仇深的成年人,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越长越回去了的, 还真是……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
……但就算是这样,她这个甲方还是要对不满意的地方提出要求的。
“这个尺寸, 有些太大了一点……”
“啥!你跟我提要求的时候也没说尺寸啊!你就说那孩子很厉害,完了以后爱打架,希望能做个结实点的,那我当然以为你要养的是什么凶悍恶兽啦!那都凶悍恶兽了那铁定贼大!所以我就做大了点!没想到那孩子还是个小巧玲珑型的恶兽?难不成是吉娃娃?”
郑在野端着酒杯,两眼放光。
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毛茸茸,只可惜那些小小的动物都怕他那比他们身子还大的大手,就连他自己也怕自己摸着摸着就给那些小动物摸骨折了,所以如果真的有那种又小又结实的小动物,那他真得好好求着孟易觉给自己摸两下子!
要知道,在九九还没有化形的时候,他可是每次去魔宫都得求着步思帷给自己摸两下子九九……虽然九九每次都会觉得是性/骚/扰然后给他一脚就是了……
“……不、也不是,她是……嗯,不好说,总之这个项圈能不能调节尺寸?”
“这个啊……”
郑在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要不你先告诉我那孩子脖子大概有多粗。”
“呃……大概、大概……”
孟易觉比划了大小,又觉得有点不太准确,于是双手圈住自己的脖子:
“比这个大概……还要细上一点。”
结果她刚一说完,一抬头,就发现郑在野在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她。
“嗯……这个啊,这个啊,我懂的,嗯嗯,你放心,我懂的。”
郑在野眼神有点飘忽:
“你哥们儿我活了这么多年,这种事也不是没见过,倒不如说我看着你们就像,没关系的,真正的哥们儿会理解你的所有的,嗯嗯,没错,是这样,季星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那个,我现场帮你改吧!”
说着,像是要避开什么话题似的,男人忙不迭地站了起来,直接从腰中的储物球中抽出一个铁块似的打铁台,抡着铁锤就打算开工。
“等等!等等……现在?!”
现在他们可是在外面的酒楼诶!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孟易觉突然发现她的狂野程度已经比不过自己少时所认识的好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喝少了。
郑在野咧嘴一笑,八颗大牙闪闪亮亮:
“没事的,我早就习惯灵感来了就开干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
“哎呀,那个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修仙者可是有灵力打底的家伙,覆上一层结界不就完事了?我在这方面可是熟门熟路的!”
听到这话,孟易觉突兀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伸手将那个大到有点吓人的项圈递了过去。
郑在野接过项圈,刚附上灵力准备开始打,又一下子停住了,锤子呆愣愣停在空中的样子让人稍稍觉得有点好笑。
“那个……”
他突然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你家那孩子,应该会爱美的吧,我要不要……嗯,就是……稍微装饰一下?之类的?”
这话给孟易觉听的那叫一个一头雾水。
“呃……你要是乐意的话?”
“诶,好嘞!”
半个小时后,崭新的,精致而又小巧的项圈再次出炉。
“你审美不错啊。”
孟易觉看着手里精致的项圈,由衷夸奖道。
“嘿嘿。”
郑在野挠着后脑勺,颇有几分羞涩的笑着。
“感觉放到我家那里也能卖出个好价钱呢。”
“诶?你们那边也会给项圈做这种装饰?”
“是啊,毕竟人人都有爱美之心嘛。”
“诶?啊?是、是人戴吗?”
“嗯?对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真、真是厉害的地方呢。”
一向能言善道的男人此时就像舌头打了结一样,一句话说不出口,只能涨红着脸附和孟易觉的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掺和进这种奇怪的话题之中。
“嗯,还能变成手环大小,真不错。”
孟易觉手中把玩着这一束缚的用具,越看越觉得心生喜爱,连带着面色都柔和了几许。
看到孟易觉这个样子,郑在野松了一口气,这才又坐回到座位上,端起酒喝了一口,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咳……你现在,还好吧?”
“嗯?”
孟易觉仍旧专注于玩手上的项圈,没有太在意郑在野:
“挺好的啊?除了那劳什子剑祖天天搁那儿犯/贱碍眼以外都挺好的。”
郑在野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他虽说和孟易觉算得上“好友”这个名号,这些年和步思帷、季星成有过交集,但是说到底……他终究和孟易觉不是一路人。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现在只是一个铁匠,什么魔界和修仙界的争端都与他无关,他也没有办法和孟易觉讨论这些。
当孟易觉走时,他虽难过,却不会同步思帷和季星成一样绝望;当修仙界做出那般事情来的时候,他虽愤怒,但却无法像那两人一样舍弃自己宝贵之物去与修仙界对抗。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郑在野又喝了一口酒。
说到底,只有每天握在手里的锤子和喝入口中的酒是最切实际的。
年幼时,家族之中那些长辈也尝试过要让变作什么“人中龙凤”,但他们还没放弃,郑在野就提前一步放弃了。
他喜欢普通人的生活。
喜欢每天准时开始干活,喜欢偶尔打打闹闹,喜欢一人就着菜喝酒,喜欢下班之后去摸一摸猫猫狗狗,喜欢看见以前的老朋友……
所以那些难以思考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诶,对了,说起来,你现在是住在魔宫里头吗?”
郑在野指了指酒楼窗外那漆黑的尖角。
“就那儿,远看着让人感觉渗得慌的地方。”
“对啊,怎么了?”
“那你今天怎么在这儿和我见面?一般来说,不都应该去那里头的大殿的吗?”
“……大殿?你也能进那座宫殿?”
孟易觉手上玩项圈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郑在野有些不解,怎么突然感觉空气有点凝涩住了的感觉,于是他又喝了一口酒,用来缓解心上的不安。
“对、对啊,那里不是步思帷经常见人的地方吗?”
说到这里,郑在野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靠近孟易觉,悄悄咪/咪地说到:
“难道说……你们之间感情出什么问题了?!”
明明是担忧的句子,孟易觉却莫名其妙听出了其中兴奋的意味,接着她就听到,郑在野用一种邻居家三姑六婆经常用的调子喊道:
“呀!感情问题是正常的,快告诉告诉我,我帮你参谋参谋!”
看着郑在野那双闻到瓜香以后闪闪发光的眸子,孟易觉很残忍地拒绝了他:
“谢谢,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问题,在酒楼见你只是因为想请你喝喝酒而已。”
她们之间的感情不止没有问题,她们昨天晚上还在你所说的大殿中干了一些不可见人的事,至少一个星期之内,孟易觉根本无法忍受在那个位子上坐超过十分钟。
一旦超过十分钟,记忆就要全盘回笼了,那种记忆,还是让它死在大脑深处比较好……
“是这样啊……”
郑在野失落地将身子收了回去:
“不过她的确对你……那些事我也不太了解,我就不多说了,想必你回来之后季星成也说过很多了。我就说说我自己的看法吧,就拿你送给她那把‘星倾’来说,明明是把那么好的剑,她偏偏就不用,非要用她那把已经都快不能用了的止水,每次我上门基本上都是因为止水已经不成剑形了。不用星倾也就算了,每次维修止水的时候她还要我把星倾也养护一遍!你说一把武器她都爱成那样……”
“星倾?”
孟易觉皱起眉头。
郑在野要是不提的话她都快要忘了。
步思帷,一直没有用她那把星倾,那那把由天外玄铁所制成的剑现在……到底在哪里?
那可是宇宙意识送的东西,从一百年前那两道天雷来看,宇宙意识应该是看得到命运线的,所以它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情的,那也就是说,星倾大抵会在接下来发挥一个极其重要的作用。
孟易觉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看来……回去以后得好好问问步思帷,那把剑到底在哪里了。
既然郑在野都这么说了,那那把剑应该还是在她的身边。
星倾……不过简简单单一把剑,真的会成为力挽狂澜的重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