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洋跟江元洲到餐厅时,寝室三人在一处靠窗的小圆桌前正大快朵颐着。

  桌上摆了五只芝士焗大龙虾,零零碎碎的还有一些其他肉食。

  钱英卓吃得赞叹连连,文钦磊吃得狂竖拇指。

  梁陶晗……梁陶晗吃得一脸赴死。

  ?

  梁陶晗是第一个注意到两人进餐厅的。

  见路嘉洋和江元洲行动如常,面色也如常,梁陶晗看起来终于有了点活样。

  两人走到餐桌前坐下,钱英卓迅速将剩下的两只大龙虾往两人面前推。

  “快趁热尝尝,难怪网上对这家店几乎零差评,东西做的是真好吃。”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冲两人笑道:“听工作人员说这家店的情侣池是药池,有点那啥功效,你俩泡完有感觉吗?现在有没有觉得能直接上山打老虎?”

  路嘉洋动作一顿。

  很快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是吗?没什么感觉。”

  这话一出口,他便察觉到身旁少年朝他看来。

  他在桌子底下轻撞了下少年的腿,少年乖乖转回头,伸手去拿龙虾。

  文钦磊悠悠道:“我就说吧,这玩意儿就跟那保健品营销似的,怎么可能真有那效果。”

  梁陶晗终于卸去一脸赴死样,开始品味龙虾。

  路嘉洋正准备伸手去拿自己那份,碗里忽地被放入满满一勺裹着芝士的龙虾肉。

  他瞬间抬眸看江元洲,轻声道:“你自己吃就好。”

  江元洲继续挖虾肉,应路嘉洋:“哥以前不是也经常剥虾给我吃吗?”

  路嘉洋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对面的钱英卓先呜咽了起来。

  “我说大龙虾怎么越吃越咸,哦,原来是混进了我的眼泪。想当年,我一把屎一把尿喂我弟长大……”

  钱英卓情到深处,跟文钦磊抱作一团哭诉起了他们的弟控妹控日常。

  路嘉洋笑了笑,没再拒绝江元洲递来的龙虾,拿过筷子品尝起了味道。

  窗外不时有烟花闪烁。

  餐厅的位置地势偏高,几人又坐在窗边。

  放眼望去,借着闪烁的烟火和昏黄的灯光,能将大半座云中村收入眼中。

  街道上的人比下午几人来时要多上许多。

  欢声笑语穿过大雪落入几人耳中,吃饱喝足的几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人在一些特殊节日,总难免想往热闹里钻。

  路嘉洋则是因为远远望见了街道上比下午多了许多小铺商贩。

  小铺子陈列得琳琅满目,让路嘉洋想起家附近的年市。

  每年冬日里年边,在家附近很长的一条街道上,会摆起售卖各种稀奇玩具的小摊。

  冰雕、冰天雪地里冻得邦邦硬的冰糖葫芦、街边篮子里看起来像是坏了,但每个人都说很好吃的冻梨……一切独属于北方的特色都是出生在南方的路嘉洋不曾见过的。

  因此路嘉洋第一年在海市见时,兴奋得两眼冒光。

  他兴高采烈地拉着江元洲去,却不料那天逛年市的人太多,害得江元洲险些发病。

  后来路泓慷和沈晓筠再带他去,他走出门,却下意识望向江元洲房间。

  其实那时候他什么也没看见,可在皑皑白雪中,他又好似能看见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安静看书的小孩。

  小孩身旁那样寂静,与远处的喧闹相比,如同被分隔在两个世界。

  路嘉洋一瞬间,忽然就没那么再想去那年市了。

  他的生活里从不缺热闹,他总能轻而易举拥有数不尽的喧闹。

  而江元洲却恰恰相反。

  比起只身入闹市,他更想带江元洲一起。

  于是他停下脚步,仰头认真对路泓慷和沈晓筠道:“爸爸妈妈,我想等小洲以后病好,再一起去。”

  路嘉洋出神间,发现对面三人已经收拾好准备起身。

  他当即看向江元洲道:“想去逛逛小集市吗?”

  江元洲抬眸望向路嘉洋倒映着窗外火光的眸,点了点头。

  路嘉洋顿时笑着起身道:“那走吧,我们还没怎么一起逛过集市。”

  几人离开温泉小屋,才发现外面的人远比看上去的还要多。

  加上每个人手里都或多或少拎着点东西,往前迈出的每一步几乎都要受点阻碍。

  路嘉洋跟江元洲挨得近,一段距离下来始终走在对方身侧。

  然而他们跟寝室另外三人却是每走几步都要被冲散一段,见越冲越远,路嘉洋干脆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我们分开逛吧,等需要集合的时候再找个显眼的地方】

  梁陶晗最快回了个【好】。

  路嘉洋发完消息,刚将手机揣回口袋,手忽地被身侧人牵起。

  他垂眸看一眼,很快抬头冲江元洲笑道:“刚刚跟他们走在一起不敢牵吗?”

  江元洲应了一声。

  路嘉洋拉着他的手塞进口袋,和他肩并着肩:“下次可以直接牵,本来我就是打算找时间告诉他们的。”

  江元洲垂眸看着路嘉洋,在口袋里挠了挠路嘉洋掌心。

  虽然在餐厅里已经吃得挺饱了,但一路逛着,看到街边或晶莹剔透、或热气腾腾的小吃,路嘉洋忽然又觉得多长了个胃。

  买一份冰糖草莓,跟江元洲一人一半,买一份烤冷面,再跟江元洲一人一半……

  逛到半途,路嘉洋手上多了个栩栩如生的小羊冰雕,他便给江元洲也挑了只团成一团睡觉的小猫冰雕。

  逛着逛着有点冷,两人又各自添了顶毛线帽。

  一圈下来,他们跟周围所有人一样,手里都拎着满当当。

  忽然,人群开始一致性往一个方向涌去。

  根本不用问,听片刻喧闹便能清楚人潮涌动的原因。

  “烟花表演要开始了!”

  “几点了啊?”

  “十一点半!”

  “不是说十一点五十五才开始放吗?怎么现在就开始挤了!”

  “人多成这样!现在去能挤到广场边角就不错了!”

  江元洲将路嘉洋拉入怀中,这时候想要逆人潮显然是不明智的。

  于是两人也顺着人潮,往烟花表演的广场缓步挪去。

  到时刚好十一点五十,广场上的人已经开始欢呼。

  歌唱声,祝福声,笑骂声一片。

  路嘉洋被江元洲圈在身前,侧过脸,笑看向身后少年。

  周围太过吵闹,即使离得如此近,路嘉洋也必须放大声音说话:“小洲!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他说话间嘴唇蹭过少年脸颊。

  少年垂眸,深深注视着他,而后贴到他耳旁,一字一顿:“我希望哥,身体健康,天天开心,所得即所愿。”

  路嘉洋愣了下,刚想说,这不算,要再说一个,就听见少年后话。

  “还有爱我。”

  路嘉洋猝然抬眸。

  只听“砰”一声响,广场中心的烟花绽放。

  绚烂烟花映照着江元洲漂亮真挚的脸。

  路嘉洋望着,抬手,捧住江元洲的脸吻了上去。

  周围骤然响起一阵哄闹。

  路嘉洋分不清,也不想去管周围人此刻在哄闹些什么。

  即使此刻他们在全世界人面前拥吻,他也无所畏惧。

  江元洲很快将他搂住,更深地吻了上来。

  新年的倒计时在烟花声中炸开。

  “十、九、八、七……”

  路嘉洋停下吻,与江元洲额头相抵。

  他双眸含笑地注视着眼前少年,一字一顿,回应少年的心愿:“我会身体健康,会天天开心,会所得即所愿,也会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去爱你。”

  “一!”

  “新年快乐!”

  “小洲”“哥”

  “新年快乐。”

  欢笑声中,江元洲忽然将路嘉洋抱起,脸庞埋在了路嘉洋心口。

  他听着近在咫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那声音在此刻盖过烟花爆竹声响,盖过人群欢呼,成为了江元洲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少年人抬头,望向那低头看他正温柔笑着的人。

  他眼底荡漾起前所未有的汹涌波涛。

  他说。

  “哥,我也感受到了幸福。”

  ·

  两人到家时已经是夜里一点半。

  大概是昨天休息够了的缘故,加上今晚过于兴奋,回到家的两人都不太困。

  路嘉洋将两只小冰雕放进冰箱。

  一转身,见江元洲拿出了医药箱,正坐在沙发上翻找什么。

  他顿时快步上前,紧张问:“哪里受伤了?”

  江元洲找到需要的药膏,摇头,而后拉过路嘉洋道:“我看看哥的伤。”

  路嘉洋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江元洲说的是哪。

  他脸一烧,轻声道:“都说了那不算伤。”

  江元洲将路嘉洋抱到腿上:“可是我看见破皮了,哥走起路来不疼吗?”

  说实话,在外面的时候太冷,路嘉洋冻得毫无知觉,真没怎么觉得疼。

  而这会在温暖的环境里逐渐回过温来,倒是确实有那么点不舒服。

  他刚想再说,对上少年认真关心的视线,最终还是配合地闭了嘴。

  少年将他翻过身去,让路嘉洋趴在他腿上。

  不多时,路嘉洋便感觉到一阵凉嗖。

  而后他听见江元洲充满心疼的声音:“哥,很红。”

  路嘉洋其实想说,红挺正常的。

  他皮肤白,又薄,有时候穿的衣服稍微扎人点,皮肤都能红一大片。

  但听着江元洲关心的声音,他最终还是老实道:“嗯,那你帮我涂点药吧。”

  少年没再说话。

  冰凉的触感覆上皮肤时,路嘉洋很轻地颤了下。

  江元洲抹药抹得十分细致,里里外外的都不放过。

  路嘉洋被他一阵倒腾,忽然起了点心思,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事。

  他那时本想问的被钱英卓一个电话打断。

  此刻再想起,他斟酌片刻,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小洲,你是不是,想跟我……”

  话未说完,便听见少年毫不遮掩地应了一声。

  江元洲在这些事上向来直白。

  因此路嘉洋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难免红了耳根。

  他扒拉了会江元洲的外套,抬眸看向少年:“那你今晚为什么……我以为你今晚是打算直接……”

  少年手上动作微顿,垂眸看向他。

  “哥了解过吗?”

  路嘉洋一下子笑开:“当然。”

  江元洲望着路嘉洋那双直白坦荡的浅眸,声音放轻:“那里什么也没有。”

  说话间,他忽然又带上了点少年人的羞赧:“而且我也不清楚,哥想做哪方,万一哥不愿意做承受方,我不想伤害到哥。”

  路嘉洋被这话问得懵了一瞬。

  他一张脸缓缓烧红:“我……没太想过这个,应该都可以。”

  说着,又看向少年:“所以你,是想做上位?”

  少年垂眸看他,忽然弯腰。

  柔润卷发扫过路嘉洋耳廓,少年人青涩但坚定的声音在路嘉洋耳旁砸下:“嗯。”

  “我想占有哥。”

  路嘉洋心头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抓紧了江元洲衣摆,似受惊般,长睫轻轻颤动。

  这模样落进少年眼底,宛如一只自动走进饿狼领地的无知羔羊。

  少年唇瓣轻蹭过他耳廓,如炬目光下,话音再起。

  “哥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