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路上,顾青蓝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薄荷糖——穿西装的时候,他经常把薄荷糖放在抑制剂的盒子里。

  早上吃了太多煎饼,有点儿油腻。

  “晏先生也喜欢薄荷吗?”

  晏先生依旧拒绝了他的薄荷糖:“不算喜欢,可能是某种契机,让我和它结上了不解之缘。”

  他沙哑的声音,音色微沉,顾青蓝不太懂,他心里有些不踏实,总觉得晏先生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但又不确定,他想好好控制住自己,给自己留余地,留什么余地?

  他说不清是什么,是因为这份工作还是晏先生。

  回到公司,晏先生没有回办公楼,而是先往旁边的恒温酒库。

  因为和衡星的合约生效,酒库这边已经开始第一批的葡萄酒供应,陆陆续续送往全国各地的衡星酒店。

  顾青蓝认出这个酒库,就是他面试那天发生关系的那一间。走进低温的空间,昏暗的光影,顾青蓝心里慌了一下,明明那时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时候却又仿佛历历在目,开启了上帝视角一般羞耻。

  目光逡巡,工人忙碌,库管员点货,或许这里面就有那一个Alpha,他正在某个角落看着自己。

  顾青蓝默默撕开了一颗薄荷糖,一定要镇定,结果手一抖,薄荷糖滚到地上,顾青蓝追了两步,恰好撞到了运货的矮板车,轮子滑过。打倒了旁边一箱还没有包装好的红酒。

  砰嚓!玻璃碎了一地,红酒咕噜咕噜地往外流成一条小河。

  闯祸了!顾青蓝呆在当场,吓得睁大了眼……手上还拿着那颗薄荷糖。

  其他人也愣了,连忙把幸存的几瓶红酒拿起来。

  顾青蓝转头看晏先生,一脸愧疚:“抱歉,晏先生……”

  晏先生抬手示意他不说话,神色俨然着看着破酒瓶里的红酒。

  顾青蓝心底一沉,晏先生在生他的气吗?

  晏先生蹲下身去拿起酒瓶里的残酒,色泽已沉暗无光,还是就着尖锐的碎口喝了一口,原本应该是巅峰时期的高雅红酒,入口寡淡,风格尽失。

  晏先生眉头紧锁,他快步走到酒架下,打开另外一瓶年份的红酒,对着瓶口喝了一口,眉目冷峻,他在酒库高大的酒架下穿梭,目光凝视过各种各样的红酒,顾青蓝跟在他后面,看着晏先生的脸色渐渐冷沉下来,他从没见过晏先生如此冷凝的脸庞,心底一紧,感觉到事情不那么简单。

  酒库管理员陈衷跟在旁边,神色慌张:“晏总,怎么了?有……有什么问题吗?”

  晏先生看着他,双目如电,让陈德阳瞬间脸色煞白。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晏先生声音冷厉,低哑的音色使人心惧。

  身为AL的库管员,陈衷是个极有经验的酒房管理员,他接过晏先生手里的红酒。这是一瓶十二年的干红,应该正处于成熟期,却色泽暗淡,浑浊沉淀,风度全无,提前进入了衰退期,这里百分之八十的酒都进入了衰退期。

  AL的酒库就是另一个世界,温度湿度和空气环境都要求极高,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看着晏先生冷厉的目光,陈衷急忙道:“不……晏总……”

  晏先生没有听他解释,他前往第二间酒库……第三间……结果一样是如此,红酒或多或少进入了衰退期,酒体结构失衡,新鲜的白酒也绝大部分失去了生命力,数以万计的心血付诸东流。

  晏先生手臂向上抵着恒温酒柜,敛着眉尖低头不知在想什么。顾青蓝很想上去安慰,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钟起也到了酒库,面色凝重:“我已经让人通知下去,把之前运出去的酒都追回来,还好发现的及时,没有流入终端消费者手里,保住了AL的声誉。”

  晏先生没有说话。钟起拍了拍他肩膀:“晏临……你一天没吃了,去吃点东西吧。”

  晏先生忽然道:“是温度。”

  钟起道:“我已经让技术员去查了,很快就会出结果。”

  顾青蓝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关键时刻只能发愣,啥也帮不上。

  晚饭时间,晏先生只粗略吃了一点东西,便投入到工作,顾青蓝有点担心他。

  为了完成与衡星的合约,必须要短时间寻找到同质量同批次的红酒,少量的可以,大数量,几乎不可能。

  钟起道:“衡星那边还有半个月时间,还好法国那边的酒还没有调过来,至于剩下的空缺,短期内我们只能请法国那边的大酒庄帮忙了。”

  晏先生虚握着拳抵着唇,似乎敛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有多少存货都先供应其他客户,衡星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钟起道:“那样也好。”

  到了深夜,顾青蓝才走进办公室,晏先生眉头拧成山,从文件底层抽出厚厚的档案寻找一切还有机会填补的红酒。

  顾青蓝不敢打扰他,把手里摩挲了一个晚上的奶酪面包放在桌上角落处,静静站在一旁。

  晏先生看见那块包装略瘪的面包,抬眸看了墙角的人:“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晏先生不是心情不好吗?”顾青蓝小声道,他心想:我笨手笨脚的,也没干成什么事。

  “公司是不是要亏很多钱?”

  晏先生揉了揉眉头:“不是钱的问题。”

  顾青蓝大概明白,对于AL这样的企业,品牌的声誉才是至高无上。

  晏先生仰头倚在椅背,感觉一双手按在他肩膀按压,顾青蓝道:“晏先生,你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晏先生舒缓了神色,逗他:“看来要给你开两份工资。”

  “不要,真不要。”顾青蓝连忙摆首:“我一分钱都不要。”

  晏先生知道他这些日子的苦恼:“保镖是关键时刻的刀刃,不必觉得对公司有什么亏欠。”

  “可我每天都无所事事,什么都不懂。”

  “今天如果不是你误打误撞,真的等到次品红酒流入市场,对公司的影响会更严重。”

  这么说,顾青蓝心里踏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