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洪流在二人眼波中穿梭而过,掀起一阵只有他们两才能感受到的风。穿堂过,透心的凉。

  叶风只恨从未相遇。

  边沂南暗叹见之不易。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想到了他们的初遇。

  那也是一个冬天,也是赶年末开机的剧组……

  自从边沂南没有了让公司压榨的价值后,他就像一个透明人。

  千满娱乐只能算圈子里位居中游的娱乐公司,背后没有太硬的资本,连公司章程都不全很完善,所以很多事都比较随意。

  小资本发家,靠培养“明星”,收取学费,签长期合同来赚钱。

  然而许多人经历“造星”失败后,公司就不会管他们了,只要不违约,任他们去干什么。不配备助理、不分配经纪人,也不会发底薪,只包个住宿。想走也可以,交够违约金就行。不然大家就耗着。

  可谁耗的起?

  不过想要走,那违约金就是100w往上。能攀上高枝了,解决了违约金想往哪儿飞往哪儿飞。

  攀不上高枝,那就待着耗,反正公司不会赔违约金来的。

  走不了的,想要资源,公司也不会专门给你配。

  资源得从上面一层层过下来,往往扔给这些走不了的人的都是“造星”成功的人不愿意接的资源,轮到他们就是抢破头。

  边沂南从来没抢赢过。

  唯一一次抢赢了,还是没人敢接的。

  边沂南不挑,无所谓对方怎么样,只要不弄死他,让他活一口气,他就能接。

  他骑上自己买的自行车,顶着寒风冷冽去了剧组。

  那是一部古装剧,联系他的人让他下午三点前到B组报道。

  他到了,但是门卫不让他进。被堵在门口和一些群演站在一起。

  边沂南看着十几个未拨通的电话,背着自己的包斜斜靠在墙上。

  天很冷,还飘着雪。周围是群演窃窃私语的声音,聊生活、聊八卦,男人聊女人,女人聊家庭。

  边沂南不想听,他只愿意听院里隐约传来导演透过对讲机传来的沙沙声响。

  “……《花嫁喜》三十六镜第三次,Action!”

  ……

  边沂南一站就站到了晚上十点。周围的群演都走了七七八八。

  外面的温度更低了。

  中途他打了不下几十个电话,都一律无人接听。没人接他进剧组,门卫不放他进去,只能等。

  边沂南再次摁开手机,冻僵的手指摁了好几次重拨,仍旧是漫长的无人接听的忙音。

  他在犹豫是离开还是继续等。

  如果离开,很有可能会失去这次机会。

  如果继续等,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明天早上。

  等过一晚上自己站这可能尸体都僵了。

  边沂南打算回去。

  他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眨掉眼睫上的冰霜。

  真可惜,这部剧酬劳有五万,对他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看来还是要泡汤了。

  他把领子往上拽了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眼。

  最后看了眼剧组的大门,低头准备离开。

  他还没转身,那扇紧闭的大门开了。

  边沂南脚步一顿。

  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声音已经清晰的飘出来,清爽明朗,像细碎的雪,又像悬挂的风铃。

  “慢慢你快点啊哈哈哈哈你别慢慢了,你快快呀!”

  少年穿得严实,白色的羽绒服将他包裹,像一颗汤圆团子,咕噜咕噜一步滚下门口的十层阶梯,结果一回头看见面前有双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

  “哎哎哎!”

  边沂南怀里撞进了一个圆滚滚的团子。少年撞过来的力道不小,他却一步没撤,稳稳当当接住了不小心跌倒的冒失少年。

  他低头,对方抬眼。

  眼睛好漂亮。

  边沂南的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

  “叶哥!哎呀,你没事吧!谢谢你啊帅哥。”

  秦慢慢连忙过来把叶风扶起来,边沂南搭了把手,摇摇头算是回了秦慢慢的话。本应该离开的他却一时挪不动脚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在等那个少年跟他说几句话。

  “我没事啦慢慢。”少年的脸红扑扑的,大概是冻到了。眼神亮晶晶的,倒映着灯光,像天空中的璀璨星辰。

  他偏头跟边沂南道谢,“谢谢你啊帅哥,要不是你接住了我,我大概要毁容了,天呐你不知道毁容有多恐怖,我可能连戏都拍不了了哎!不行我得请你吃个饭,不然……”

  他一说话就停不下来,秦慢慢无奈地打断他,“好了好了叶哥,别说了,先回去看看摔哪没有。”

  显然秦慢慢知道少年话多又没谱,及时打断他的话,冲边沂南不好意思笑笑,“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就先走了。”

  “哎?为什么不请人家吃饭啊,要好好谢谢人家的吧,慢慢你别推啊,哎呀……你别拉我,我还没喝到奶茶呢!”

  边沂南看着闹腾的两人又拉拉扯扯打打闹闹地走进那扇门,慢慢地进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他垂下眼。掌心里好似沾上了他身上的气味,是对方羽绒服上洗衣香氛的味道,边沂南第一次闻,只觉得握了一把阳光在手里。

  莫名的,边沂南站着发了会呆,才挪动步子。

  没走几步,手机响了。

  他的按键手机接通键有些不灵,手指又有些僵,摁了好几下才接通。

  “是千满的人是吧?来演凤城的。”

  对方的语气不算客气,甚至有些冲,一点也不像放了一下午鸽子的人。

  边沂南声音没什么起伏,“是。”

  “哦,明早十点再来吧,今天没空。”

  “嗯。”

  电话挂了。

  即便被不礼貌的对待,边沂南也没什么情绪,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放心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