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筱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有一些……他最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以为是因为舞台剧那边的压力太大，所以也没大在意……”
“嗯……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方乔试探着问。
“你指什么？”段筱却警惕了起来，“为什么要这么问，杨泽他是出什么事了？”
方乔赶紧摆手，“没有啦，就是师哥他好像和我的另一个师哥吵架了，他们俩现在关系挺紧张的，我看了心里也不太好受，所以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些什么，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他们俩，让他们赶紧和好。”
“这样啊……”段筱释然，托着腮琢磨了半晌，突然灵光一闪，“啊！我想到了，你那个师哥，是不是叫……嗯……什么凡啊？”
方乔心里一凛，面色神色不动，赶紧点头，“他叫张凡。”
“啊，那就是了，就是这个名字！”段筱一拍掌，“就是这两天的事，杨泽他在外面喝多了，还是我把他领回来的呢，那还是我第一次看他和那么多酒……他喝太多了，走到半路就开始吐，我没办法，只能去给他买水和解酒药，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路边，一边念叨着那个名字一个掉眼泪，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哭了？”晏子诚诧异地重复了一遍。
段筱点头，“嗯，他哭得很厉害，还一直在说’张凡对不起’什么的……你是说他们两个吵架了？那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不然杨泽也不会这么难受了……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看啊，他肯定在吵完架的那天晚上就后悔了，一个劲的道歉呢，他现在应该只是拉不下面子而已，过上两天，肯定就好了！”
方乔苦笑，暗道若是真的如此就好了，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其实早就已经背道而驰了。
“你和杨师哥的感情真好，我真羡慕师哥，有一个你这样的女朋友。”方乔看着活泼俏丽的段筱，忍不住感叹。
段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眨眨眼，“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方乔，你自己不知道，其实啊，你可是咱们院公认的大帅哥呢，只要你想找，好多妹子都愿意做你的女朋友呢！只可惜啊，你好像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呢，弄得大家想告白都不敢。”
方乔被她逗乐了，无奈的摇摇头，“我可不是不想找，而是不能找啊。”
段筱一愣，惊讶的睁大了眼，“你有女朋友了？”
方乔抿嘴笑了，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有明说。他知道，不过三四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他的社交圈，所有人都会知道，方乔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大学校园就是这样，永远都藏不住秘密。而方乔想做的，是提前为以后做好准备，若是有一天，他和晏子诚的关系曝光了，那大家的接受度也许会强一点；若是没有曝光的话，那他有“女朋友”这件事情，也可以为他们打打掩护，可谓一举两得。
对于未来，他也不是没有害怕和担忧的。朋友该怎么办，父母该怎么办，以后的日子里，需要面对的挑战和难关还有很多，他和晏子诚，究竟能不能一一闯过，说实话，连他自己都说不好，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尽自己所能为未来铺路，好让以后风雨来临时，他们能有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处。
朋友们的认可，是方乔想要努力的第一步。
女生都是喜欢八卦的，段筱听了方乔自己透露的爆炸性新闻，兴奋非常，抓紧时间继续询问，想要挖到更多消息。方乔对晏子诚的名字和性别守口如瓶，只稍微讲了一下他的性格脾气，还有两人在一起的大致经过。段筱听完了全部之后，沉默了，只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方乔被看得浑身发毛，不明所以，“怎么了？”
段筱斟酌了一下用词，尽可能中肯的说：“嗯……你的口味，还挺奇特的……”
方乔哭笑不得，过了一会儿，他敛去脸上的笑意，眉目间染上慨叹，“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他的确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脾气倔强，冷漠自持，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遇到事的时候还很胆小，动不动就想要逃避，而且还很敏感脆弱，很容易生气，也很容易受伤……看上去很美好，实际上却有很多很多缺点和瑕疵，若是换了别人，估计早就无法忍受了吧……”
段筱安静的听着，表情渐渐郑重起来。
“可是吧，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不完美的东西，就越是会觉得安全，他不够好，他牙尖嘴利，并不招人喜欢，那正好，只有我会喜欢他，就只有我能拥有他了……真的很有趣，不知不觉间，我的心思就变成了这样，时间久了，反而会为他的不好而暗自窃喜……那个时候啊，我就想，我他妈真是有够喜欢这个人啊，喜欢到……不喜欢他的好，而是更喜欢他的不好。”
“方乔，你……”段筱有些被他震住，愣愣的说。
方乔看着她，突然笑了，又恢复了平日里阳光的模样，“我的喜欢，是不是很奇怪？肯定和你的不一样吧？”
段筱抚抚胸口，想了想，也笑了，“是不太一样，不过嘛，并没有比我差多少哦！你说你很羡慕杨泽，说实话，我现在也很羡慕你喜欢的人呢，能被你这样喜欢，她一定很幸福。”
“也许吧。”方乔笑笑，掩住眉角些微的不安，“如果他现在就是幸福着的，那就最好了……就算不是，我也会让他幸福的。”
段筱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方乔和她聊了很久，心里由衷感叹杨泽的好运。身边的人的恋情都格外美满，既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有时候，方乔看着他们，心里会燃起更多的希望和勇气，而有时候，方乔又会觉得难受，因为他想象不出来，要到哪一天，他和晏子诚也能像普通的情侣那样，手牵着手走在阳光下，浅笑安然。
晏子诚和杨泽，都不约而同的对对方采取了消极政策，两个当事人都是这种态度，其他人谁都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彩排终于接近尾声，到了正式上台的前一天。
杨泽把需要登台的人都留了下来，再次强调了一遍注意事项，说了第二天的集合时间，最后从队头走到队尾，跟每个人单独交代了几句，唯独漏过了方乔，什么都没说。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故意针对方乔，一时之间，众人神色各异，幸灾乐祸者有之，惴惴不安者有之，打抱不平者有之。方乔神色沉静如水，什么都没说。
晏子诚一直站在一边，一声不吭，直到杨泽解散了其他人，方乔朝他走过来，准备和他一起离开的时候，他才突然动了，拉住了方乔，没让他走。
很快，人群就散去了，杨泽留到最后，悉悉索索的收拾东西。昏暗的剧场大厅里，只剩下一个布置好的硕大舞台，和沉默的三个人。
晏子诚拽着方乔守在大门口，不一会儿，杨泽朝着他们俩走过来，目不斜视，恍若未见。晏子诚也没多理，直截了当地叫住他，“杨泽，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泽脚下的步子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扭过脸来，“怎么了？”
“你他妈这么针对方乔，有意思吗？”晏子诚毫不客气，厉声质问，“有什么破事儿都冲我来，对付他算什么！”
杨泽盯着他，目光幽深，冷笑一声，“晏子诚，我跟你说实话吧，彩排这么多天，我都没拿他怎么样，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老子要是真想对付他，我他妈直接把他换掉！让他上台演出，我够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么样？”
“呵，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晏子诚心火上涌，毫不示弱的反击，“姓杨的，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排的这个剧是谁写的！你有本事换掉方乔？你有本事换掉剧本啊！”
杨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的可怕，他死死地盯着晏子诚和方乔，最后什么都没说，猛地推开他们离开了。
“学长！”眼见着杨泽夺门而出，晏子诚只觉得心脏一阵绞痛，眼前一阵眩晕，直接向后倒去，方乔吓了一跳，赶紧抱住他，“学长，你没事吧？”
晏子诚无力地摆摆手，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杨泽还是一样，吵架永远都吵不赢他，到头来，只能甩手跑路。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时候啊，我就想，我他妈真是有够喜欢这个人啊，喜欢到……不喜欢他的好，而是更喜欢他的不好。”
感觉说这句话的时候，方乔的模样一定特别帅！
、34 学长，好久不见
不管杨泽和晏子诚之间的关系怎样紧张，舞台剧都按照既定的时间开始了。
晏子诚用他的作品，向所有人证明了他的能力和才华。
演出开始前，方乔站在后台，看着晏子诚奔前跑后的做最后的确认，清俊瘦削的脸庞因为跑动而带了点红晕，终于让这个常年面色苍白，气色不好的男人有了些活力和生机。方乔的目光下意识的追逐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从第一次翻开《流浪者》的剧本，把整个故事的情节仔细看完的时候，方乔就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这里面蕴藏着的东西，也许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多得多。
姚璟和“归途”，这两个大城市中的流浪者，一个是真实存在着的，会在舞台上出现的角色，他的一切感情和经历都很具体，能够被人直接感知，换言之，就是他是有实体的。而另一个，则像是虚无飘渺的影子，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只以声音出场，他的经历和心理变化也都很含蓄，跟姚璟比起来，他更像是一个躲藏在阴影里的孤独的游魂，与姚璟的交流和分担让他得以喘息，却不能让他解脱，最后也只得逃离这片广袤的土地，回归到自己的小世界里。
偶尔，当方乔念着属于“归途”的一句句台词的时候，就常常会想起晏子诚那双暗藏着阴郁和不安的眸子。那每一句台词，都像是这个男人的心声，字字椎心，却又难以言说，只得全都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