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连络腮胡也没有想到,从小夏的牙齿下渐渐流出了红色的血液,他却仍然没有转头。
络腮胡想,这不是小夏自愿的,她一定不想让自己看到如今的样子。
于是他闭上了眼,把自己献祭给了恋人。
自从猜出小夏的状况,颜束的眉头就没再舒展开来,从没有一个囚笼空间让他觉得有压力。
A区有多少人?
颜束不知道,但这是第一个在他面前死去的人,吴悔说他们全都会死……这就是想要自由的代价吗?
他甚至没来得及问系统内的人,他们想不想出去?
“我做错了吗?”
心里有一道熟悉声音这么问着。
颜束的瞳孔不在聚光,仿佛自己并非身处怪物和炸.弹的双重危险中,而是一个人站在四周毫无缝隙的囚笼中,脚下是高台,所有人都在哀嚎嘶喊,可他听不清楚,他只看得到苦难覆盖的众生相。
打破这种带来苦难的囚笼,难道不是救所有人于水火的唯一途径吗?
“他做错了吗?
噗呲——
一道声音冲破了他给自己所塑造的桎梏,紧接着眼前微微一暗,好像是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
“找死。”裴放低气压的声音传出。
颜束忽然有了真实感,眼前终于又了色彩和实景,他们还在那个房子里。
地上那一片深红的血迹还正在逐渐扩大,诡异的气氛随之扩散着。
几人一时之间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同时提防着身边的一切。
而刚刚把颜束拉回这一切的声音,是那把生锈的水果刀刺入身体的动静,虽然水果刀有点钝,但是刺入皮肉仍然不是问题。
动手的是那个跟在中年男人身边的小眼睛男人,被杀的是已经不正常的小夏。
虽然她已经明显表现有被NPC同化的现象,然而事情没搞清楚前,死于同伴之手,仍然让人惊心。
小夏的脖子被生锈的水果刀刺入,那把刀在她脖子上还没拔下来,人已经没气了,软趴趴地倒在络腮胡的肩膀上。
络腮胡睁大双眼,有气无力地看着天花板,还没死但看起来活不久了。
人的生命力基本上靠两种东西维持,一是身体本身的机能,二是精神上的意志力。
现在,他都失去了。
“你这是干什么?”寂静过后,裴放头一个出声,利箭似的目光直直朝向身上缠着炸弹的小眼睛。
裴放常年处于主控所高位,身上自带然人胆寒的威压,尤其这样疑惑且凌厉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危险。
他也不过是个喽啰,听从组织上安排的领导者的吩咐行事。
此时的情况,杀掉没用且会带来麻烦的人难道不是最优解吗?
组织的培训一向也是如此。
他身上围着炸.弹,身边还有行动力的三人这会儿倒是没人敢直接动手,但是不难看出来——已经没人会放他一条生路了,包括这个中年男人。
这小眼睛心底忽然起了一阵狂乱的凉风,刮得他恶向胆边生。
“既然你们觉得杀了她可惜……”这男人眼睛本来就笑,此时笑起来更是眯成了一条缝,无端让人觉得滑稽,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人背脊发凉,“那你们就陪她去死吧!”
“裴放!”
三人之中,只有裴放是离炸.弹最近的人,颜束只来得及喊他一句,纵身疯了一样得扑了过去,情急之下只能顺手把旁边的取暖器朝着眯眯眼男人甩了过去。
那眯眯眼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态,根本不惧这种危险,没有过于设防,只是抬胳膊挡了一下,被这力道砸得一个趔趄。
手握着引爆器一时没能直接按下去,就这么两三秒的时间,颜束拦腰抱住裴放就往身后的玻璃窗撞过去。
同一时间,中年男人扑向了手里拿着引爆器的眯眯眼:“你这个疯子!”
“系统里谁不疯……哈哈哈哈哈……去死吧!”
两人刚刚从玻璃窗摔出去,玻璃木茬落了一地,颜束猛然在地上撑了一把,也不管细碎的玻璃什么的扎进手里,立马把旁边的裴放拽起来就跑。
两人没跑出五十米,就感觉身后亮了一瞬,然后才听到“轰”地一声巨响。
两人都没有时间去看身后的状况,颜束本身就拽着裴放的胳膊,此时用力把他拉了一把,自己扑到了他的身上,在草丛滚了一遭。
等到身后各种炸裂声渐渐小了,只剩下火光映照在这方天地,淅淅沥沥的小雨并不能浇灭爆炸产生的大火。
从刚才他们在屋子里争吵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其实也不过三四十分钟,眼下那幢房子已经成了垮台的灰烬。
爆炸中无数的石块灰尘全部被颜束扛了下来,裴放除了身上脏点,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
可是他却摸到了一点温热。
裴放急忙想翻身爬起来,但颜束还是死死把他按在地上:“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裴放想发火,但想起这人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都是为了保护他,又不得不压下来。
颜束有两秒没说话,接着趴在裴放的背上,薄唇就在那人的耳朵边呼了一口气:“我没伤。”
裴放耳朵一痒,差点就被这骚操作弄得昏了头,但是心里犹如明镜,根本没吃这套:“你起来,我不怪你,也不生气。”
“这是你说的。”颜束犹豫一下,有点心虚。
裴放无奈点点头:“嗯,可以让我起来了吗?”
颜束先翻下身,坐在了旁边的草地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鲜血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
“这就叫没受伤?”裴放单膝点地,看着面前人那副无所谓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
颜束抬眼:“你说的……”
“我没生气。”裴放打断他,“我心疼。”
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没有任何的变化,像是早就设定好的程序,这样的程度浇灭不了不远处爆炸造成的大火,但却熄掉了颜束的那些忧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什么呢?”裴放见他久久不说话,伸手在颜束鼻骨上的小痣上点了一下,然后用匕首给他把手心里的玻璃和尖刺往出挑。
这一刻的天地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颜束难得笑了一下:“上次我好像也这么给你弄过手。”
“难为你记着,是不是那会儿就对我动了歪心思。”裴放一边给他包扎着手,一边挑眉看了颜束一眼。
“是吧。”颜束的视线有些眷恋。
在此之前,颜束一直觉得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抗,可现在仅仅是手上破了几道口子,他突然就好想依赖面前的人。
如果没有裴放,他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
纱布缠好了,颜束反手抓住了裴放想要撤走的手:“跟我在一起吧。”
裴放失笑:“我们什么时候不在一起了?”
颜束:“我说的是……”
无论生死。
可惜这四个字没来得及出口,这片难得的静谧就被一些破土而出的声音打破了。
颜束眉头一皱,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那边的炸弹威力只够把整个房子周围三十米以内的东西全部毁掉,他跟裴放破窗及时,没有什么受什么伤。
但是周围大大小小还是有不少墓碑的,那玩意踢一脚都能寻短见,更别说这种爆炸了,这间管理处炸出去的石块数不胜数,至于撞上了多少墓碑,谁也无法在一时半会儿计算出来。
两人立马站了起来,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浑身是血的“人”。
*
另一边,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墓园管理处也被波及,微微震动了几下。
这会儿还是凌晨,外面黑乎乎一片,没人知道这震动的来源,屋内更加慌乱。
“地震了吗?”
“谁刚刚听到了声音?”
“什么声音,我可什么也没听到!”
“大半夜的,能别说这些了吗?”
“……”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一切变得诡异起来,本来他们还觉得在这里躲避是一个好的方法,现在谁也不敢保证了。
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出去看看情况,有人心甘情愿当地待在这个龟壳里。
钩温和梁卓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一旁的陌生面孔,低声道:“夜昙,你怎么看?”
夜昙见识了一圈周围都在讨论的人群:“你不觉得这震动非常熟悉吗?”
不用别人提醒,钩吻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像是地震,而且囚笼空间中不可能会有天灾这种东西,倒像是……”
“爆炸!”梁卓天灵盖想被人敲了一下,福至心灵,忽然开口说。
夜昙连忙捂住他的嘴:“你特么小点声,想制造恐慌吗?”
梁卓眨巴了两下眼睛表示明白了,夜昙才慢慢把他放开。
墓园里发声爆炸不算是小事,哪怕是小范围的爆炸。
“据我所知,能在A区搞到炸弹这种东西的只有两类人。”钩吻边想边说。
夜昙接话:“监管处和目前统一所有组织的独狼。不管是哪一种,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跟裴放他们脱不了关系。”
“毕竟他前科累累”钩吻稍稍顿了下,继续说,“可是我们根本没来得及准备,什么都没准备。”
“什么!”夜昙不可思议地出声,“我还以为裴放有后手,才来A区跟独狼打擂台。”
“擒贼先擒王,这就是裴放的计划。”钩吻悠悠说道,“光头反水虽然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东西其实准备得不少,但这全A区沦陷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咱们的人分散在各区,但是光头为了拿下主控所,人员都集中在了A区,拼人数和装备,我们有点难。”
“那就意味着……”梁卓缓缓出声。
“裴放和颜束,大概有危险了。”